第015章：無名告白
然而生活里除了莫須有的“曖昧”，還有所謂的“友情”。
不是不心煩的。
“你們吵架啦？”姜孜問。
綠與她一同走向車站。
隨著放學(xué)鈴響起的那句“陳茉，好了沒”變成了“姜孜，一起走嗎”，幾次之后，遲鈍如姜孜也終于感到不對勁。
“我和她能吵什么啊?！本G笑了笑，樣子淡淡的，不像是裝的。
但事實(shí)上，此前一度出現(xiàn)過讓人十分崩潰的念頭和惡毒的詛咒。綠試圖和自己講道理，但并未行之有效。
憑什么你可以輕易換掉我在你身邊的位置？
我就那么無關(guān)緊要嗎？
我與你相處半載，難道及不上她對你釋放一個微笑？
你、有、什、么、了、不、起、的？！
憑什么她是：
“陳茉，去參賽吧?！?p> 才幾個人參加的比賽，第一名輕而易舉。
“陳茉，這次文藝晚會還是你打頭陣?！?p> 天生歌姬，掌聲本來就屬于你。
“陳茉，這次評比，全都靠你啦?！?p> 都是別人在忙活，她根本沒參與。
而自己則是：
“陳綠，這次測驗的正確答案抄給同學(xué)?！?p> 粉筆灰吃到飽。
“陳綠，周記收齊交給我。”
老師啊，這可是全班最難收齊的作業(yè)。
“陳綠，拜托，這一期的黑板報趕時間?！?p> 又是黑板報？干脆我來做宣傳委員好啦！
“陳綠，水好重，幫人家提一下下~”
不學(xué)明星說話會死嗎？一桶水而已，都給你灑了一半還嫌重！
“陳綠，這次多虧你?！?p> 不謝！我只是第二天差點(diǎn)折在床上起不來而已。
“陳綠？”
好啦好啦。
“陳綠！”
正在做正在做，不要催。
……
這些混蛋。
與陳茉爭寵，無異于人類史上最艱苦卓絕的巷戰(zhàn)。綠明知勝利渺茫，但局部仍在頑抗。她理解不公平，卻不選擇不斗爭的妥協(xié)。
正如托馬斯·曼的表述：沒有比在大規(guī)模的撤退中進(jìn)行小股抵抗，更為光榮的了。
不過現(xiàn)在的綠根本懶得“小股抵抗”，如果陳茉真的打算潛心經(jīng)營新友誼的話，那么，就讓她這么做好了。
誰離了誰不能活呢？
“總感覺你和陳茉最近怪怪的，是不是因為轉(zhuǎn)學(xué)生??？”
綠的鞋尖被磕了一下，身姿微微搖晃，又險險地站穩(wěn)。
“嚇我一跳?！彼闹乜趬后@。
姜孜過來扶住她，“小心點(diǎn)啊，在這個坡上跌倒可不是鬧著玩的?！?p> “知道啦，姜~老~師~”綠俏皮地皺皺鼻子，抓著書包帶，向校門小跑。
“喂，等我啦！”姜孜追上去。
快到車站時，前面的路被堵住了，人群中還不時發(fā)出起哄。姜孜喜歡看熱鬧，拉著綠就往前沖。
綠在人群里看到連勛。
事實(shí)上，也很難裝作看不到他。
姜孜擠進(jìn)人群，拍拍前面女生的肩：“喂，發(fā)生什么事？”
那個女生一臉興奮，神色曖昧：“有人告白哦！”
綠和姜孜像滴進(jìn)水杯的糖水，殺入八卦圈的同時，瞬間化為不起眼的路人某。
其實(shí)完全不必?fù)?dān)心被發(fā)現(xiàn)，但直覺告訴綠，被發(fā)現(xiàn)會很尷尬。盡管她很想離開，但最后還是踮起了腳尖。
一個女生張開雙手?jǐn)r在連勛面前，因為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她窘得沒法抬起頭。
陪她一道來的幾個女生倒很坦然，三五個擠做一堆，也沒人說話，就看著。
交到壞朋友的下場就是這樣，她們自己不敢做的事，卻一個勁鼓吹你去做。
她們大膽地利用你勇敢的膨脹，完成她們敢想不敢做的事，自己卻隔岸觀火。
“這丫頭什么來頭??？這么猛？”姜孜壓低聲音問。
綠踮腳張望，但只看見女生頭頂露出的發(fā)旋和她書包上別著的?；?。沒看錯的話，應(yīng)該是連勛母校的小女生。
夕陽一寸一寸斜移，聚集的人群卻始終不散。
那女生肩膀緊張地輕顫，頭越垂越低。原本像翅膀一樣撐開的雙臂，在躊躇期間逐漸失去信心，一截一截下落。
活像個冬天的稻草人，多余又可憐。
一邊的張傳像個無賴一樣扭來扭去，煽動氣氛。葉南爵倒是一如既往地寡言。
這個角度讓綠無法看到連勛的表情，但她仍能感到他的苦惱。
“我們走吧?！本G對姜孜說。
“來都來了，好歹看到結(jié)局再走啊?！钡湫涂礋狒[不嫌事大的語氣。
綠無奈地嘆氣。
就在她倆分神期間，困局突然出現(xiàn)轉(zhuǎn)機(jī)。
終于，女生想起了此行的目的，在眾目睽睽之下掏出書包里粉藍(lán)色的信封，雙手遞到連勛面前。
“學(xué)長，我知道這樣做讓你很丟臉，但是！但是請你……請你一定要看一下這封信?。?！我……我……我喜歡你學(xué)長！”
短短幾句話，雖被她說得七零八落，但那股破釜沉舟的勇氣，任誰遇見都會心生幾分不忍。連張傳都安靜了下去。
連勛伸手接過信封，指尖才觸及，那女生便推開人群跑出了老遠(yuǎn)，她那幾個朋友也跟著追了上去。
“快打開來看看，她都寫了什么！”周圍的男生推推搡搡地起哄。
連勛輕扯嘴角，信封上不著一字，他抽出里面的信迅速看了一眼。
“別這么小氣嘛！”路人甲。
“就是就是，都寫了啥？”路人乙。
“讓我也看看！”張傳湊來腦袋。
誰知男生慢條斯理地將信紙折好塞回信封，發(fā)出一記輕笑：“真是個笨蛋啊，哪有遞情書連名字都不寫的？”
淡淡的埋怨在呼吸間跳彈，千絲萬縷，他來做完美收場。
聞言，周圍人都愣了三秒，繼而，會心的笑像石子投入湖中泛起漣漪，一圈一圈蕩漾開去。
沒有嘲笑，沒有追問，也沒有起哄。
平靜到古怪。
分明是一場令人期待的戲，按理來說應(yīng)該標(biāo)配一個激烈難忘的結(jié)局，卻沒想到居然就這樣草草收了場。
綠提在嗓子眼的那顆心安然落回原處，手心攤開，全是汗。
“姜孜?！崩w瘦的女生站在散開的人群里，沒頭沒腦地自言自語?！澳阌袥]有覺得他，有點(diǎn)了不起？”
他分明可以公開女生的名字讓她成為笑柄，從而杜絕其他女生紛紛效仿的可能，這樣也好替自己省去諸多麻煩。
但他沒有那么做。
他用自己的方式保護(hù)了那個女生。
他，的確配得上那個女生的喜歡。
被人群帶走的姜孜好不容易回到綠身邊，無邪的臉上染著興奮的紅暈：“?。磕銊偛耪f什么？”
綠看了眼前方走遠(yuǎn)的三個高個少年，深吸一口氣，轉(zhuǎn)身對姜孜笑道：“沒什么。走吧，我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