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3章:護花使者
回到教室,大家已經(jīng)為她亂成了一鍋粥。
畢竟,因為見義勇為被伺機報復這種事,發(fā)生在任何一個女生身上都蠻悲劇的。
抱著不怕一萬只怕萬一的想法,班長提議最近一段時間讓人護送綠上下學。
“太夸張了啦?!本G面有難色。
她這個人頂不喜歡麻煩別人的。
班長卻很強硬:“萬一他有刀呢?不知道吧?所有小偷身上都帶刀!更何況他認得你的臉!”
班長有口無心,綠卻忽然想起一個細節(jié):“那天,你也在吧?”
班長愣了一下,過后猛拍腦門:“對啊,對哦!那天我也在!”
于是乎,這人炸了。
到處拉人護送他放學回家。
綠頭疼地走回座位。
擱在桌肚里的手機一串震動,她瞄了一眼,發(fā)件人顯示陳茉。
打開:
“要不要我陪你回家?”
盡管綠很想答應,但她并不贊同這個提議。
身為遠近聞名的美少女,陳茉比她更像會被危險人士跟蹤的受害者。
綠扭頭看向教室后方,向好友投去感激的目光,但搖了搖頭。
陳茉見后低下頭,手指飛快地編輯短信。
又一陣震動。
打開:
“這種時候不要逞強,班長說得沒錯,萬一呢?”
沒等綠回復,又進來一條:“小綠,我們是好朋友吧?有福同享有難同當?shù)哪欠N。”
綠低頭看著發(fā)光的屏幕想了一會兒,編輯了兩個字,發(fā)送:“當然。”
“那就聽我的。”
“斐呢?”
“都什么時候了,你比較重要?。?!”
綠看著那三個感嘆號,心臟的水位迅速上升,漫至咽喉。
看吧,你喜歡的人總會在你這里享受到一點點特權(quán)——當她去愛別人時,你微笑放了手;當她回頭,不用說,你早就對她張開了雙手。
她們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shù)?,好朋友?p> “以后我?guī)Ъ麃砩蠈W怎樣?”
“干嘛?”
“學校規(guī)定不能帶器械啊?!?p> “你拿吉他防身?”
“為了你有什么不可以的?”
綠的手指停了一下,過后飛快地打字:“咱們靠譜點行嗎?搟面杖就行!”
“一米五的那種?”后面追加了一個笑臉。
“帶棍上學?你以為你孫悟空?”
發(fā)送完畢,綠回頭看到陳茉正在查收短信。
三秒后,兩人對上視線,默契地朝對方一笑。
這一刻,綠忽然覺得,校外徘徊的陌生人是不是當初那個賊一點也不重要。
他是個笨賊,一點也不高明。
他不像她,能偷到人心。
有那么一個男生,為了她可以做三個月的免費家教。
有那么一個女生,非親非故的,得知她喜歡一樣東西,很爽快地答應贏到手就轉(zhuǎn)送她。
還有一個男生,雖然不大正經(jīng),但總是讓她感到安心。
還有一個女生,為了她,可以把自己最愛的樂器當成武器。
她這樣被“寵愛”,當真是,死而無憾呀。
綠被小偷伺機報復的消息很快不脛而走,下午的自習課上,班主任臨時召開班會,詳細討論了她的人身安全問題。
“我!老師,還有我!”班長舉起手呼吁,“我也需要保護!”
班主任板著臉:“這位同學,在你撒嬌之前,想想你彎弓射大雕的祖先們好嗎?”
同學們哄堂大笑,氣氛跟著輕松了一點。
班主任則慎重地翻開B班的家庭聯(lián)絡(luò)薄,然后在學區(qū)地圖上一個一個標注。
綠的母校以高達百分之八十的重點升學率稱霸本市各大中學,所以同屆考上“未來”的有不少。
仔細算下來,除了已經(jīng)搬家的,還剩六個同學與綠順路。
但很不巧,其中只有兩個男同學,而且兩個都蠻弱不禁風的。恐怕在突發(fā)事件下,綠還得反過頭來保護他倆。
班主任顯然也不怎么滿意這兩個人選。
“這樣吧,葉南爵,張傳,連勛,今天先由你們?nèi)齻€送陳綠回家。眼睛尖一點,幫陳綠看看情況?!?p> “可我們也不知道小偷長什么樣啊。”張傳本能地說出要點。
“陳綠,你還記得小偷長什么樣嗎?”
綠搖搖頭,她并沒刻意去記小偷的樣貌。當時的行為只是基于一腔責任感,事實上她也一身冷汗,怕晚上做噩夢。
但班長一口咬定校門口的那個人像小偷,她也不好掉以輕心,畢竟班長也是當時的目擊者。
班主任轉(zhuǎn)而問:“班長呢?”
“老師,我也希望是我看錯了,但那個人,至少七分像吧。照理來說,盜竊罪定案后最少也要處管制、拘役、有期徒刑六個月,那個人應該沒被放出來才對。可是我怕他有同伙,更怕同伙就是他家里人。比方說我和我表哥就長得很像,他只比我壯一點,連我姥姥都經(jīng)常把我們兄弟認錯。老師,我覺得應該問問派出所的人,他們經(jīng)驗豐富,總好過我們在這自己嚇自己。”
此言一出,全班發(fā)出一陣“哇”的贊嘆聲。
班主任也覺得這個主意靠譜,于是決定由她和班長去查案底,送綠回家的任務(wù)則暫時落在了B班那三個“人高馬大”的男同學身上。
要問綠被這個神仙組合護送回家是什么感覺,她大概會暈暈乎乎答不上來。
但不用說也知道,這無疑是她人生的高光時刻。
原本只要送她上回家的公車就夠了,但陳茉堅持要送她回家,所以張傳也跟上了車。張傳上車后,另外兩個稍作遲疑后,也跳上了車。
“未來四美”站在一塊的畫面,既難得又養(yǎng)眼,任誰也不會輕易錯過,圍觀群眾只差明目張膽掏出手機對準他們。
作為普通人類,綠只好無奈地和窗外的姜孜揮揮手:“我先走咯?!?p> 姜孜點點頭,打了一串手勢,讓她自己小心。
綠點點頭,公車載著她和她的護衛(wèi)隊開向家的方向。
在人擠人的情況下,綠覺得她這個護衛(wèi)隊根本是形同虛設(shè)。
陳茉和葉南爵被堵在了公車中部,張傳當然不著痕跡地粘在陳茉附近。而跟綠一起擠在下車口的,是那個讓人頭疼的家伙。
“對了,還沒恭喜你得獎?!?p> 男生淡淡一笑,“呵呵,也不想想我寫掉了多少公升墨水。”
綠不客氣地贈他一記白眼。
在她看來,比起王染的靈秀,擷芳的匠氣,他得勝的主因還是靠刷臉。
當然,他那幅《蘭亭集序》寫得還算可以,看上去有過拜師學藝的痕跡,筆鋒意外地很老道。
“那能拿去賣錢嗎?”綠揶揄他。
男生搖搖頭,聲音輕飄飄的:“全篇都是仿的喲。”
男生的呼吸拂過綠頭頂支楞起的那根頭發(fā)上,像是觸電一般,脖頸傳來的麻癢讓綠不由自主縮了下脖子。
“張傳他爺爺?shù)哪E?”她猜。
“嗯。”
那就沒什么可說的了,既然是師從大家,在校內(nèi)比賽拿個第一名也算不辱師門。
“上次買的紙都用完了嗎?”她問。
“早寫完了。”作為一個高中生,本來每天寫那么多字就夠不耐煩的,要不是紙墨筆硯夠好,哪能讓他起早貪黑地練?
“那什么時候我們再去買?”她的也都寫完了。
男生搖頭拒絕了這個邀約,露出一記痞笑:“我又不打算成書法家。而且,最近我‘老板’不缺貨?!?p> 綠莞爾,他這個劇本雖然又臭又長,卻也有點意思。
“你呢?‘十佳’的獎品是什么?
“一本相冊,一套明信片,還有兩支鋼筆?!币驗榈昧藘蓚€組別的“十佳”,所以獎品也是兩套。明信片還不錯,陳茉當場要走了一套。
“筆好用嗎?”
“還行,不會劃紙?!?p> 比起上次,這次姜孜他們的確有在認真挑獎品。
“送我一支唄?!?p> “你缺筆?”
“缺啊。”
“見鬼吧你?!?p> “我認真的。”
“單車給我騎也是講真的?”
由于吊環(huán)不夠用,男生只好單手吊在橫桿上,跟隨車速飛快在他臉上略過的光影像部電影一樣精彩。綠抬頭時,看見那些細碎光影在他右臉頰上形成一朵具有凋零感的雛菊。
他笑著,像在對她展示他隱秘的文身。
千分之一秒,他收起自己的魔法,嘴角上揚:“當然?!?p> 安靜突如其來,嘈雜的車廂靜地只有呼吸聲。
少男少女口頭上的你來我往,不禁讓人對他們的關(guān)系產(chǎn)生遐想。
臉莫名其妙地發(fā)熱,因為氣氛,或者其他,她覺得他并沒開玩笑。
但。
綠挑挑眉,清掃曖昧,故作豪邁:“好哥們,夠義氣?!?p> 男生睨她一眼,不屑地嗤笑:“我哥們里可沒你這么矮的。”
說著,抄在兜里的那只手,順其自然地拍在綠頭頂,講了一句像模像樣的廣東話:“食多啲飯啦,矮妹。”
綠沒有躲開他的手,腦袋成一片空白。
蒲公英般輕輕落下的手溫層層滲透,貫穿脊柱,連腳底心也是暖的。最終,它流入地底的時光瓶,開始發(fā)酵。
安靜的、長久的,混合這個初夏人間的一厘米蔚藍,不知會釀成怎樣的糖蜜。
世界在迷離流轉(zhuǎn)。
虛空的捕風,透明的幻覺,眼睛內(nèi)的潮水又一次蔓延。
能毫不在意進行身體接觸的話,在外人看來足以稱得上“戀人”了吧?
但這個女孩,就如她的名字那樣聰明凜冽。
全車人都聽見她說:“行吧,既然我當不了你哥們,那不如你來當我姐們?可我姐兒們里也用不著你這么高的呢。”
一臉嫌棄。
男生沒把手掌從女生頭頂收回,而是惡作劇似的揉亂她頭發(fā),“怎么用不著?留著我替你們摘星星啊?!?p> “摘星星?那我們有陳茉就夠了。”
話音剛落,夾在人堆肉縫里的陳茉遠遠搭腔:“拜托,我躺這么遠也能中槍?”
連勛如此明顯的示好,卻被一次次躲過,這讓葉南爵對綠十分刮目相看。
張傳笑得特別大聲,難得他這個朋友也有吃癟的時候,簡直是人間一大奇景。
綠悄則悄地嘆了口氣,好險,又一次安全脫離險境。
公車搖搖晃晃走了一陣,硬仗之后,她的精神很松散,無意間抬頭,猛地迎上男生注視她的視線,嚇得她當時就窒息了。
也不知他已經(jīng)這樣看了她多久,更不知視線碰撞后他為什么不知收斂,反正綠是徹底慌了。
然而就在她冒出跳車逃亡的念頭之際,男生忽然嘴角上揚,似笑非笑地說:“你站過來一點點。”
綠整個呆住。
這個瞬間,她忽然明白過來,有些東西即使蓋上玻璃罩,依然會朝著陽光生長,且不可阻擋。
一如,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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