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那個叫阿良的孩子有沒有可能是扶桑和子且的？”我扒拉扒拉老余，八卦道。
“你腦子里都在想些什么？”老余撇撇嘴，把屁股往遠(yuǎn)處挪了挪，“你好好看看人家底下人記的東西行嗎？”
我聞言趕緊低頭找剛才被我丟在一旁的扶桑的命薄，卻被地藏王那工整的字跡吸引了視線，不由得拿起來細(xì)細(xì)欣賞，結(jié)果這一欣賞卻欣賞出了大問題。
在夜家那會兒，霓君為解夜微涼對宋攔的相思，給她彈了一首曲子……
“那丫頭給別人彈了相思引了？”我一把抓住黎彌，“這事兒你知道嗎？”
“大人莫急，樂神殿下心里有數(shù)只彈了一半?！?p> 見黎彌依然是一副風(fēng)輕云淡的樣子，我也放下心來――自家人都不急，我急什么？
只是我心里存了個疑問。
“我聽說，你們九重天上這曲相思引分生引死引，尤其死引非同凡響，似乎能奏出一個將上神都蒙騙過去的相思幻境，是嗎？”
“大人所言極是。此引名列神樂榜上第四名，分生引和死引。生引能造天下萬境，不會對入境之人造成任何傷害，即使是上神也很難辨別真假。而死引可溯前塵往事，圓未果執(zhí)念。”
這樣說來，織女應(yīng)該是把死引教她了。
“那我可不可以理解為，生引是我想彈什么就彈什么，死引是你想聽什么我彈什么？那敢情好啊，呆在這幻境里享受一輩子榮華富貴不就得了，干嘛還要累死累活地努力？”
“道理是這個道理，但是因為死引太過霸道，入引之人須以血浸弦，并付出與執(zhí)念相等程度的代價來支撐幻境，這個程度甚至可以嚴(yán)重要到以命相換。因此通常在彈奏之前，演奏者要與入引之人達(dá)成共識，入引之人同意了才能起弦，所以像大人所說的那類貪圖享樂之人，應(yīng)該不會有這樣的膽魄……”
“哈哈，我只是開個玩笑而已，你不必如此認(rèn)真……但你這么一說，有件事我得跟你交代一下。雖然你剛才說她心里有數(shù)，可我倒覺得樂神那丫頭好像不知道這引究竟有多厲害。”
“什么意思？”黎彌顯得有些意外，“她不知道？”
“是啊，她之前還曾經(jīng)要給你家月老彈死引來著呢。而且她也沒有征求他的同意，更沒告知他會付出怎樣的代價。”
“不應(yīng)該啊……怎么會呢？織女和牛郎沒告訴她嗎？”黎彌面上非常詫異，顯得有些慌亂。
一邊始終沒有說話的老余突然開了口：“織女和牛郎？他倆會彈琴嗎？”
“那誰知道??？這就是他們九重天上的私事了——”我往嘴里扔了一顆葡萄，一邊心想這下有好戲看了，一邊將視線轉(zhuǎn)向了乾坤鏡，意味深長地暗示黎彌，“那夫妻倆應(yīng)該只是奉命將譜子帶下來，或許他倆壓根都不知道這曲子有這么厲害。不過幸好，那丫頭對音樂的天賦猶在，雖不知其中利害，卻應(yīng)該是已經(jīng)淺悟了些門道出來，所以她才會只彈一半。”
扶桑屋里只剩了她與霓君兩個人，她被子且勸到床上“小道長要與我說什么？”
我說過我很不喜歡有誰穿白，可碰巧這孩子兩次出場就是披麻戴孝一副傷心欲絕的樣子?？晌艺f句公道話，我見過的所有女子中，扶桑光靠美貌就能在里面排得上號。
她是那種嫵媚到骨子里那種人，雖然已經(jīng)病入膏肓且年過四十卻依舊精致得像個瓷娃娃。而且可能是因為她在心法領(lǐng)域造詣非凡，她的那雙長眸里總像帶著蠱惑之意，令人一看到那雙眼睛就好像掉進(jìn)洶涌的漩渦。
我倒是有些好奇那位四皇子是何等人物，如此美色居然還狠得下心將其驅(qū)逐。
【我知姐姐有心結(jié)，我可以用琴聲替姐姐解一解這相思】
看到這句話，扶桑的眸子有一瞬間亮了起來，那樣子簡直美得如同一個妖精。然而僅僅一瞬間那光就熄滅在她的眼底，再也沒有翻上來。
“如何解得？”扶桑落寞地用眼神撫了撫窗邊那束插好的花。
【姐姐若信我，賜我七滴血，我可以讓你回到當(dāng)初】
扶桑喃喃重復(fù)了兩聲“當(dāng)初”，又望了望那樣誠懇的小霓君，抉擇許久才道：“那你將幫我遞下窗邊那把銀剪?！?p> 鳳儀琴布下，又浸好七根血弦，第二次施展拳腳的霓君坐在扶桑床前，開始奏引。
令人意外的是，聽這開頭的感覺，扶桑的相思引不似想象中如她的命運一般凄凄慘慘，竟是一首沉郁頓挫的悲歌。然而不待我多想，乾坤鏡那端屬于扶桑的相思幻境已經(jīng)隨著鳳儀琴音在我們的面前鋪陳開來。
她回到了自己拜師學(xué)藝的第七年，彼時她正窩在暖炕上的吃棗花糕。
那一年鬼山梅嶺的雪下得很不好——
突然一名少年掀開山頂小屋的暖簾，看到暖炕上悠哉游哉的她，有些氣不過地放下了沉甸甸的茶盤：“扶桑，你怎么還偷懶？昨日的心法會了嗎？”
這少年正是長了她兩歲的師兄子且，今年十六有齡。年少的子且顯然沒有他現(xiàn)在這么成熟穩(wěn)重。但眉眼里那股痞氣卻比現(xiàn)在要大得多，尤其是他山根右側(cè)下的那個痣。
扶桑剛好被棗花糕齁到，急急給自己倒了杯茶喝，然而才喝了半口就嫌棄地放下茶杯，斂了素白廣袖，“今年梅嶺的雪下得一點都不好，烹的茶沒有味道?！?p> 扶桑沒有理會他被她無視的憤怒，右手在空中畫了一個符，靜待了一瞬，”山腳下的雪倒是很好，嘗嘗去！”
“原來你早就學(xué)會了！”子且撇嘴道，“看來是不笨?！?p> “你要不要一起？等到日頭下去，師父回來就去不成了?！彼俅螣o視他的話，一點也不尊敬師長的往外走。而子且，重重哼了一聲后，跟了上來。
昨天二人師父所教的心法叫攝魂，仙界也有這一招。且兩種術(shù)法都是通過攝取他人或物的魂，讀取其心思，或做其他不法之事的途徑。
剛剛她就是攝了窗外雪的魂，雪魂告訴她山腳下的雪很好。雖然她的功力造詣低到施法時被子且看穿，但雪被攝了魂，絕不會說謊。
這心法她今晨就習(xí)得了，看子且的臉色，估計他還不會。作為扶桑的師兄，比她早來鬼山拜了兩年師，現(xiàn)在卻學(xué)不過她，自然有些不爽。而那位師父明知她天資聰穎，教的心法一個難過一個，子且就更不爽了。
最令他不爽的是，其實是她與他有著六七分相似的容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