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閔轉(zhuǎn)身看著躺在床上的沉睡慕月,眼底漣漪起一抹擔(dān)憂之色,右手輕輕撫上她那蒼白無色冰冷的臉頰。
給他的第一觸感則是,臉上幾乎沒有什么肉,未有曾經(jīng)遇見她那時的嬰兒肥,右手的拇指在慕月的臉上上下輕柔的摩擦著。
記憶中第一次與慕月相見之時她身著藍色襦裙,眼中滿是歡喜,她的臉上總是掛著笑臉,四周開滿了梨花,緩緩落下,就像是只為她一人而綻放一樣,她款款向他走來之時,步履之下恍有步步生蓮之境。
那時候的她是笑得有多么的燦爛,可到了王府之后卻整日里悶著不說話,曾經(jīng)的那一份天真已然不見,現(xiàn)在只有一片冷漠。
是因為本就不愿嫁入王府而變的嗎?從前的她是京城中赫赫有名的才女,身份也十分尊貴,小小年紀(jì)就寫得一首好詩,更是說出只愿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話。
許多人都認為這是荒唐之舉。
而這一番話說出,京城中就把這故事廣為流傳,曾經(jīng)正值豆蔻年華的慕月嫁入王府已有一年。
這一年里,崔閔幾乎沒怎么來過慕月的樓亭閣里,對于這邊的環(huán)境他都感到一絲陌生,他覺得自責(zé),曾經(jīng)一個多么開朗的女子,被他囚禁在一個冰冷的環(huán)境中,還被他一直冷落。
慕月擰緊了眉頭,意識模糊的張了張嘴在說些什么。
“水,水…”
崔閔沒有聽清楚湊近一聽,慕月要喝水,他親自去倒茶水過來喂慕月,崔閔看著這人閉著眼睛,也不知道該怎么喂下去,端著茶杯手足無措,抓耳撓腮的思考著。
“來人。”
門外的侍衛(wèi)一聽就急匆匆的跑進來,頭也不抬畢恭畢敬的問道:“王爺有何吩咐?”
崔閔尷尬的一咳,看了看床上的慕月,說道:“本王問你,沒醒的人怎么喂水?”
“啥?”侍衛(wèi)有些驚詫的看著平日里無所不能的王爺,也會有不知道怎么喂水的一天。
侍衛(wèi)尷尬的說了出來,“如果是男人的話就用竹管,女人的話就用嘴對嘴?!?p> 這個方法也是他們私下討論出的方法,為的就是好在青樓里面去撩美人兒,沒想到這個辦法還能幫助于水火之中的王爺,心中還暗自竊喜著。
不過王爺?shù)钠鈴膸讉€月前從江南一帶回來之后就變了不少,不僅僅是王爺一個人,還有王妃和當(dāng)朝皇帝。
這三個人的事情常常被世人猜測,當(dāng)初崔閔請旨賜婚之時,錦鈺就是一個持反對票的人,新婚當(dāng)日還跑來王府說要帶走慕月,那時的慕月為了能夠不連累家里,也不給錦鈺添麻煩委婉拒絕。
先帝駕崩后六皇子錦鈺繼位,而對他而言朝廷中的事情都不比慕月重要,一心只為能夠找到好的理由見一面慕月。
繼位一年的錦鈺被朝廷中的老臣們催婚,說要繁衍皇家子嗣錦氏一族能夠有后一位繼承人。
錦鈺一直置之不理,也就半推半就,一直拖到現(xiàn)在后宮一直都是保持著空虛的狀態(tài),就連一個侍寢婢女都不曾有。
也曾有人懷疑過錦鈺是否患有特殊癖好,比如說龍陽之好,斷袖之癖一類的,更甚的還是坊間傳聞當(dāng)朝皇帝暗戀崔閔,郡主是一個多余的人,這最后也只是被人當(dāng)做談笑話一樣,一陣子就過了。
可那個時候倒是給崔閔,慕月,錦鈺這三個人帶來了好一陣尷尬,就因為這個事情大臣們都以為錦鈺是有龍陽之好,也就在那個時候一直催錦鈺成婚。
崔閔若有所思的看著手中的這一杯茶水看了又看,想了又想,總覺得這個人的話不可信。
“王爺不用擔(dān)心,這已是最好的喂水方式了。”侍衛(wèi)一眼就看了出來自家王爺擔(dān)心的事情。
崔閔還是有些不相信這個方法行得通,又問:“確定不會出錯?”
侍衛(wèi)篤定道:“王爺放心,這個方法保證能行?!?p> “下去吧?!?p> “是?!?p> 崔閔又看了一眼手中的茶水,再看了一眼床上一直嘟嚷著要喝水的人,不能讓自己媳婦兒給渴著,所以一定要動作麻利一點。
他把手中的茶水一口飲進,嘴唇緩緩的靠近慕月的嘴,他又一次這樣仔仔細細的看了她,正當(dāng)他正準(zhǔn)備喂水下去的時候。
慕月突然睜開眼睛醒了過來,崔閔被慕月這突然醒過來嚇得猝不及防,口中的茶水直接給嗆了自己。
“你醒了。”崔閔擦了擦嘴角的水漬,不失翩翩風(fēng)度的問道。
慕月也還是有一點處于混亂狀態(tài),睜開眼睛看到的第一個人竟是那個冷漠無情的人,這令她不敢相信。
“謝王爺關(guān)心,王爺在這里待夠了嗎?”
很明顯慕月這是在下逐客令,慕月掀開被子就要準(zhǔn)備下床,崔懷制止住她,強制住她的手問道:“你這是要干什么?”
慕月抬起頭,不失優(yōu)雅的看著她,那清澈透亮的眼中的透露出堅定不屈服的眼色,這是一眼就能看見的,“王爺不是說要臣妾跪到您同意才行嗎?臣妾回書房外繼續(xù)去跪著。”
說著慕月直接把被子一把掀開,穿上鞋子就要走,崔閔見狀也不顧手上的杯子,直接朝地上一扔“哐啷”一聲,茶杯碎裂茶水四濺。
外面的侍衛(wèi)連聲贊道,王爺如此怎樣的兇猛,終于把王妃得到了手中。
過去一把按住慕月的肩膀不讓她出房門,畢竟她之前還受過風(fēng)寒今日又淋了雨,更不能出去受一點風(fēng)吹。
慕月看了一眼肩膀上鏗鏘有力的手掌,兩個手掌竟是把她的肩膀全都包裹住,慕月對上崔閔的眼睛,“王爺難道想在房中給臣妾分尸了不成?”
崔閔笑了笑,“確實該罰一罰本王的王妃?!?p> “本王要想把你怎樣你就得怎樣做,你沒有選擇和拒絕的余地?!?p> 慕月一雙清澈透亮的眼睛不再是之前的柔弱似水,狠狠的瞪著他。
兩人第一次相隔這么近距離,彼此之間都能聽見心跳聲,“你下去,不許你上我的床?!?p> 慕月聽得臉頰上染上了一片紅暈之色,別過頭看向別處,她冷冷的道來,“王爺未免太過自作多情,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傾心于你?!?p> 崔閔饒有興趣的看著身下的人,嘴角一抹淺笑,“只要是在本王府上的任何東西都是本王的,就算不是本王府上的本王也定會把它拿下?!?p> “你,也一樣?!?p> 慕月冷哼一下,“是嗎?臣妾倒是拭目以待?!?p> 對于一個無情無義之人,又要使出什么樣的好臉色來。
崔閔瞳孔一縮,本質(zhì)上只不過是想說幾句話,沒想到她會這樣回答,崔閔放開了擒住慕月的手,起身說道:“你好生休息,本王晚些再來看你?!?p> 崔閔走出房門口時對門口旁的侍衛(wèi)吩咐道:“好生看著王妃,若是出了什么事,本王拿你們是問。”
“是,王爺。”
慕月呆坐在床上看著崔閔遠去的身影,她發(fā)覺崔閔似乎變了許多,她手放在心口上自問這全都是自己的錯覺嗎?
“綠荷,你進來。”
“王妃有何吩咐?”
慕月想著想著卻不知道要說些什么,愣了一會兒說:“我想現(xiàn)在回將軍府一趟看看?!?p> “王妃您現(xiàn)在身體尚未恢復(fù),不應(yīng)隨處走動,方才王爺都已經(jīng)吩咐過不能到處走動的。”
慕月無奈,“知道了,你先下去,我小憩一會兒。”
這人還真是想盡了辦法,是打算將自己一直囚禁于此了?如今臥病在床不能隨處走動,門外更是有人看著,想挪一步都怕是不行。
綠荷扶了扶身,把地上打碎的瓷片收拾好就出去了。
慕月一聽垂下眼眸,她想回將軍府看曾經(jīng)在逸林山上栽種的那一棵梨花樹,那仿佛是一棵知己樹,她心情郁結(jié)之時就常去對它談心。
而這一棵樹很是神奇,一年四季這樹上的梨花皆是常開不敗,這也就成為了京城最突兀的一棵樹。
皇宮花園之中也種有許多的花草樹木,最多的還是一株一株的梨樹正在發(fā)芽,錦鈺批改完奏折就會到這個地方來看看梨樹,看著它就相當(dāng)于看見了慕月。
身邊的管事太監(jiān)突然急匆匆的跑了過來,手上的拂塵都給掉在了地上。
錦鈺道:“這么急急忙忙的做甚?”
管事太監(jiān)道:“啟稟皇上,宮外有人來報王妃昨兒個晚上淋了雨受了風(fēng)寒發(fā)了高熱,如今臥床不起?!惫苁绿O(jiān)一邊說一邊看著錦鈺的眼色,生怕他發(fā)怒了。
慕月可是他最心疼的人吶,只要是關(guān)于她的所有事情她都在乎,慕月出了什么事兒,他也都會是第一個趕到。
錦鈺質(zhì)問道:“月兒為何又受了風(fēng)寒?還發(fā)了高熱?”
前不久換季節(jié)之時慕月也受了風(fēng)寒,為何昨兒個又受了風(fēng)寒?
“老奴也不知具體情況,據(jù)說是為了給慕家小公子求情,王妃在露天壩里跪了好幾個時辰,又淋了好幾個時辰的雨?!?p> “你就是這樣對待我在乎的人的崔閔。”錦鈺隱忍著心中的怒火,慕月的身體本來就差了,還去淋雨。
她還是那樣,什么事兒都自己扛著,什么也不說,早就說過有什么事兒直接告訴他就好,她卻低三下四的去求了崔閔,難道自己在她的心里就如此的不重要?
錦鈺道:“你去太醫(yī)院拿一下祛寒的藥還有補品送去崔王府上,一定要親手交到慕月的手上?!?p> “是,老奴這就去。”管事太監(jiān)急匆匆的走了,錦鈺若是動怒了那可是不得了得。
他擺脫了身邊的侍衛(wèi)太監(jiān),用秘術(shù)將自己隱藏了,跑去陳王府見她一面,見到她時她正在睡覺。
錦鈺順勢坐在了床榻邊,好好的看著她,抬手摩挲著她的臉頰。
“我不過是幾個時辰未在你的身邊,你卻又染上了病,你叫我如何安心。”
這人還真的是什么都自己扛著,明明在皇宮之中就同她說好的,出了什么事直接去找他便可,可是她卻偏不說。
錦鈺也曾顧忌到了慕月的名聲,事后告訴她若是有什么事兒直接差身邊的綠荷去皇宮找他便可,畢竟她早已為人妻,隔三差五的跑去皇宮難免會落人口舌,到那時又會有不必要的糾紛。
可是,一次也沒有。
“若是日后你將這些都忘了我也無悔,于你而言,這些都是我自愿的?!卞\鈺淺笑著,慕月臉色還是不好,得好好補一補,看來回去的時候還是得去太醫(yī)院多找一些補氣血的補藥。
他摸了摸慕月的手,咋舌道:“嘖,這手也太細了,摸著都是骨頭,磕得很,也得補。”
就這么坐在床榻邊靜靜的陪了她一個時辰之后他便回去了,畢竟皇宮里還有事情需要及時處理,不能怠慢。
回到宮中才剛坐下,面前突然出現(xiàn)黑衣人,她道:“怎么樣?我的主意是不是很不錯?!?p> 他冷哼一聲,“你這餿主意確實還不錯,不過……”
她道:“不過什么?”
“…不過為什么我沒有同她走在一起?”錦鈺兩手撐著下顎,等待著她的答復(fù)。
她又道:“那你看見我和崔閔在一起了嗎?”
錦鈺實誠的回答,“沒有?!?p> 她向前緩緩走了幾步,離錦鈺又近了些許,“所以不能心急,這一世沒有還有下一世,下一世沒有在一起還有下下一世,若是都沒有……”她嗔笑著,“那我便請?zhí)斓巯轮?,賜婚。”
她對自己有十足的信心,有的是法子將那人留在自己的身邊。
“你是尼姑嗎?這么能等?!?p> “有些事情急不來,你與她不是很早就認識嗎?那就來看看,日后她對你是笑顏如花,還是面無表情?!?p> 錦鈺有些怕連忙道:“有些事急不來,還是慢慢等?!?p> “還有,有事無事傳書即可,別老是往本尊這里跑?!?p> “告辭。”黑衣人一揮衣袖直接消失。
錦鈺看著桌案前的那一只毛筆傻笑了起來,那可是慕月親手做的送給他的,一直都不舍得用,只用來看一看即可。
畢竟用了可就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