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要完!
殷青筠驚得眼睫顫了顫,身子不由自主微微才起了一些,就被身后的青嵐按住了,她緩緩扭頭,見青嵐正朝她搖了搖頭。
一絲微弱的陽光從窗格間的縫隙中照進(jìn)來,蕭祉半邊臉隱在昏暗中,眸光半明半昧叫人瞧不出虛實,輕飄飄地掃了眼對面殷青筠驚恐的模樣,片刻后才看向蕭桓:“今日這局棋難解難分,本殿也失了興趣,改日再下吧。”
殷青筠從小在宮中長大,若論說地位除了先皇后所生的大公主,便是如今繼后所生的四公主都沒有殷青筠在陛下面前得臉。蕭桓也是一貫同殷青筠十分親近,往日這種端茶關(guān)心的事情沒少做,怎么這次他的三哥臉就突然黑了。
五皇子蕭桓十分不明白。
殷青筠扶著桌沿站起來,左腕子上的玉鐲在沿邊不甚磕了一下,發(fā)出了一聲輕響。
“三皇子不必自謙,臣女這局棋輸?shù)眯姆诜?,今兒三皇子還有要事,那臣女便先行告退了?!彼ひ敉褶D(zhuǎn)多嬌,些微的陽光不偏不倚地打在她纖巧精致的側(cè)臉上,瑩潤的櫻唇像是世間最美的芍藥,泛著盈盈欲滴的澤色。
蕭祉有些心煩氣躁,原本平靜無波的黑眸里突然下起了暴風(fēng)雪,偏面上淡淡如許,一絲情緒都沒有外露。
對著他就自稱臣女,對著蕭桓就一口一個青筠,他倆既然關(guān)系這般要好,索性解了婚約她趕緊嫁給蕭桓就是了。
殷青筠久久沒聽到男人的回答,抬眸不解地望了他一眼。
蕭祉幽深的眼瞳里極壓抑,半張側(cè)臉隱在暗處,露出來的那半下頜緊繃,不知在忍些什么,她只瞧出了他的心情好似不是很美妙。
但大概的原因她心知肚明。
到底是重活一世沾了許多優(yōu)勢,蕭祉就是個口不對心的悶葫蘆,什么都藏在心里,面上不動如山,實則估計現(xiàn)在心里已經(jīng)憋出內(nèi)傷了。
今兒才是她同蕭祉的第一回合,不能操之過急著了他的惱,他們來日方長。
“臣女......臣女告退.......”
撂皇子公主的面子的事殷青筠從前沒少做,只是后來嫁給蕭桓那些年越發(fā)循規(guī)蹈矩,如今再做起來倒顯得極為生疏,聲音里夾雜著輕輕的顫抖。
殷青筠轉(zhuǎn)身離去了,這一幕落在蕭祉眼中就成了被他戳穿了,落荒而逃了。
蕭桓垮下臉,聲音悶悶道:“三哥,你怎么又兇青筠了,你瞧,又把她嚇跑了!”
蕭祉眸色沉沉,黑著臉掃了他一眼。
蕭桓頗有不甘心,好不容易張衍辦了個詩會,他才能同殷青筠見上一面說幾句話,竟給蕭祉這樣攪黃了,可惡得很。
但他一觸及蕭祉寒涼生冰的眼眸時,什么話都不敢再說了,盡數(shù)咽進(jìn)了肚子里。
崔承譽正從外頭走進(jìn)來,還回頭看了眼正提著裙擺下樓梯的殷青筠,方才兩人擦肩而過時,他似乎看見殷青筠的眼角是紅的。
哭了么?
崔承譽清潤的眸子劃過一絲疑然,進(jìn)屋時看見了蕭桓委屈巴巴地站在角落里,瞬間便猜出發(fā)生了什么。
崔承譽撩開袍子坐下,瞥見桌上杯里的茶還蘊著裊裊的熱氣茶香,問道:“三皇子這是怎么了,我剛才可瞧著殷姑娘哭著下去了。”
蕭桓道:“你可看清楚了?青筠真的哭了?”
崔承譽笑著點頭,一派從容軟潤的樣子并不像是在說謊。
蕭祉掩在長睫下的眼眸微微訝然,手指頭上還捏著一顆墨黑溫潤的棋子把玩,臉色如常,旁人也看不出什么異樣來。但崔承譽對他了解頗深,脧了眼他空閑的那只手輕叩桌面的動作,頓時了然于心。
蕭桓狠狠地瞪了蕭祉一眼,撇下狠話道:“哼,三哥,你總是這樣欺負(fù)青筠!我以后再也不去你府上找你出來玩了!”
“不找就不找?!笔掛頉]好氣地掃了他一眼,抬手端起桌邊沒什么溫度的涼茶,抿了小口,入口澀苦透心涼。不知為何他就想到了剛才陽光撒在殷青筠側(cè)臉時的模樣。
那樣白皙纖巧的臉蛋,摸上去會是何等軟滑的觸覺。
唇舌間的苦澀蔓延至心間,蕭祉輕笑了下,放下茶杯看向崔承譽。
發(fā)現(xiàn)崔承譽黑白分明瞳仁中染了幾分促狹的笑意,面上是毫不掩飾,笑得十足歡暢,“三皇子總說殷姑娘清高性子犟,不喜歡她,可如今竟為了她呵斥了五皇子,嘖嘖,少見?!?p> 約莫是這段時日崔承譽和張衍待在一處久了,也學(xué)了他那幾分蹬鼻子上臉的功夫,偏崔承譽生得人模狗樣,一副翩翩如風(fēng)儒雅公子的模樣,不知迷了京城多少未出閣的姑娘們。
連蕭祉也看得神情一怔,黑眸深處劃過一絲幽色,偏頭笑罵道:“好似自你從汝南回來之后,便有些不一樣了?!?p> 崔承譽動作一滯,垂眸看了眼棋盤上剛才留下來的殘局,剛才殷青筠的白棋其實還有翻轉(zhuǎn)的地步,只不過她不想讓棋局太難看,便認(rèn)輸了。
蕭祉漫不經(jīng)心地瞟他一眼,道:“別動這棋,本殿還有用處?!?p> 崔承譽收了手,也不點破他拙劣的謊言,卻開口道:“我哪里不一樣了,三皇子莫不是這段時日沒休息好,出現(xiàn)幻覺了吧?!?p> 蕭祉眸色深深,輕扯嘴角,“你曉得的,你瞞不過本殿,說說吧,此去汝南發(fā)生了什么,叫你如此性情大變?嗯?”
崔承譽回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就是陸家在汝南開了些賭坊酒樓斂財罷了,牽連頗廣,朱家,張家,殷家,如今大周頂頂富貴的人家都往里投了些股?!?p> 蕭祉皺眉,指尖繼續(xù)在木桌上輕叩敲打,節(jié)律遲緩而沉重,眸里的幽色愈漸加深,像是落了簌簌的鵝毛雪,聲音比三九天里的冰棱子還要刺骨,“殷家?殷相也摻和進(jìn)去了?”
崔承譽理解他的震驚與憤怒。
殷家最不該干這種事情,陛下從未虧待過殷家,往日什么好賞賜可都可勁兒往殷家送了,歷年積攢下來的財富,便是買下幾座城池都綽綽有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