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山雨欲來

　　十月初三，天高氣爽，陽光燦爛。

　　滄源山莊的下人們從天還沒亮就起來開始各自忙碌。打掃庭院，采買食材，每個下人來來回回都是小跑著，生怕怠慢了即將到來的貴客。

　　 司徒清歌更是一早就指揮院中丫鬟們給她焚香沐浴，對鏡貼花，要把自己打扮的美艷極致地去面見長青宗主。據(jù)說那胤千雪是個絕美男子，劍眉星目，明眸皓齒，不知多少女子傾心于他，他卻不曾動心于任何人，她要抓住這個機(jī)會把他收入石榴裙下。

　　莊主提前吩咐過，這一天小少爺?shù)墓φn先停下。陸清塵起來后就一直窩在學(xué)堂中獨(dú)自看書，反正來了客人和他也沒有關(guān)系，他們武林中人喝酒也不用他一個文人作陪，正好樂得清閑。

　　下午時，百靈卻突然來尋他，讓他幫忙去城中的宴賓樓取一些東西。大小姐吩咐她今日去廚房幫忙打雜，不可進(jìn)前廳伺候。她也正好躲的遠(yuǎn)遠(yuǎn)的，只是之前在宴賓樓訂了一些東西沒辦法去拿了，讓陸清塵幫忙代勞。還特意交代他找個借口出門，省得被莊主發(fā)現(xiàn)了罵她偷懶！

　　替人跑個腿不是難事，這一天王府上下都在忙活，除了他恐怕百靈也找不到別的閑人了。陸清塵便答應(yīng)了，拿著百靈給的清單條子借口去街上買些書出了王府。

　　滄源山莊在長寧郡的城東，宴賓樓是長寧郡內(nèi)最大的酒樓，坐落在城中繁華地段。周邊商鋪林立，整條街上都是各樣字體的店鋪招牌，尤以宴賓樓的黑檀木牌匾最為亮眼，朱砂點(diǎn)金粉的大字寫的龍分鳳舞，城中的達(dá)官貴人對這里頗為鐘情。

　　 店中的伙計們都是極有眼力見兒的，見人在門口露頭，看服飾就知道你腰包里有多少銀子，稍微寒酸一點(diǎn)的都不往里請。陸清塵剛到長寧郡不久的時候曾經(jīng)來過這里，店小二都沒正眼瞧他，看他身穿的棉布長袍就知道是沒什么錢的人，請他進(jìn)來也是點(diǎn)不起一個菜的。

　　 陸清塵徑直進(jìn)了宴賓樓，廳里此時沒什么客人，畢竟也不是吃飯的點(diǎn)兒。兩個伙計正懶散地坐在靠窗的椅子上打著盹，見到有人見來了，其中一個眼皮子挑來看了一眼，嘴里不知嘟囔了句什么就閉上了眼。另一個倒是有些機(jī)靈，趕緊走過來招呼他。

　　 陸清塵把手中的條子遞過去，那伙計看了便請他直接上了二樓。

　　 滄源山莊在這盤州城里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大戶，莊里無論少爺小姐還是下人奴仆，到哪里都是不可能受到怠慢的。

　　 陸清塵在二樓尋個靠近廊檐的位置坐下，等著小伙計按照清單上的東西給他準(zhǔn)備齊了，卻沒想到那小二卻端來了幾樣小菜一壺酒水給他。

　　 “客官稍等片刻，掌柜的說東西備齊要等一會兒，上點(diǎn)小菜清酒給您慢慢飲著，待一會兒都弄好了就給您送來?！毙』镉嬚f。

　　 “多等一會兒也沒關(guān)也系，這酒菜就不必了，我一個讀書人也不會飲酒，撤下去吧?！标懬鍓m客氣地說。

　　 “酒菜都上得了哪有撤下去一說的，客官您真是說笑了，這菜是我們宴賓樓的招牌菜，別處您嘗不到的味兒，酒也是咱們盤州特產(chǎn)的紅米酒，用城外祁連山上的清泉所釀，出了這盤州府，您可就到哪都喝不到這么美的酒了。”小二嬉笑著說道。

　　 陸清塵心里覺得奇怪，這宴賓樓的酒菜都不便宜，尋常人家都是吃不起的，自己只是來取東西的，這掌柜的怎么這么大方隨隨便便就送了幾個呢。

　　 聽他說完心中疑惑，小伙計也樂了，原來這滄源山莊少莊主司徒天麟是這里的長客，吃飯喝酒從不現(xiàn)付銀子，都是簽上一批單子，每個月由伙計拿著去山莊賬房兌換銀子的。這少莊主從來都是呼朋喚友地來，喝的五迷三道地走，簽單子時候眼睛都是迷離的，握不住筆看不清單子的，隨便簽個字是個意思就得。這掌柜的做事守規(guī)矩也不完全實在，畢竟無奸不商嘛，他不會做假單子冒領(lǐng)銀子，但是有山莊里出來辦事的路過門口，看見了就必須要往里面讓，送一些酒菜，完事趁著少莊主簽單的時候一筆一筆算進(jìn)去，萬一哪天少莊主酒喝得不那么多，抽出兩筆和他對質(zhì)，反正也是有理由，不是虛假冒領(lǐng)

　　說到這陸清塵就明白了，原來還不是白送的，羊毛出在羊身上嘛。不過他還是堅持讓伙計把酒菜撤下去，一是他原本也不餓，二是也不想做這種順手推舟之事讓掌柜的渾水摸魚地掙錢。

　　 那伙計一聽倒有些難為情了，這飯菜都做了也不能在賣給別人去，這個時辰，店里也沒有其他的客人，撤下去，這銀子找誰算去。而且，他也肯定會挨掌柜的罵娘。

　　陸清塵看小伙計一臉為難的樣子，只好從腰中掏出些散碎銀子遞給他說：“這頓飯就算我的吧，只是，這酒你撤下去吧，我確實不會喝酒?！?p>　　 伙計還是勸著陸清塵嘗嘗這瓶酒，看他堅決不肯便只好接了銀子，千恩萬謝地下了樓，片刻卻又捧著個紫砂茶壺上來了，說是權(quán)當(dāng)感謝，送他喝壺茶。

　　 陸清塵收下了，獨(dú)自坐在樓上邊等邊喝茶，偶爾吃兩口小菜，這宴賓樓廚子的手藝確實不錯，倒也對得起這價錢。

　　 眼見著天邊日頭漸沉，茶水已經(jīng)喝了幾壺，陸清塵有些著急了，，催問伙計卻只說東西還沒備齊。酒樓里已經(jīng)漸漸上了客人，那伙計開始上下忙活，陸清塵守著一桌子殘羹冷炙更覺得不能再等了，別耽誤了事回去惹百靈惱火。這么想著便站起來下樓去找掌柜的問詢清楚。

　　 到了樓下，掌柜的正忙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見他問起百靈要取的東西滿臉的疑惑，顯然是并不知道這碼事，喚來剛剛的伙計卻又囁嚅著說不出來東西。掌柜的看這樣上去就給了那伙計兩個巴掌，他這才吞吞吐吐地說了實情。

　　 原來是前日百靈過來，給了他二兩銀子，交代他今天無論如何要留住那個拿條子來的人，最好能過了夜。事成之后會再給他十兩銀子。

　　 所以他才私自為陸清塵點(diǎn)了酒菜，想著最好能讓他喝多了醉上半日，這十兩銀子就妥妥地到手了，可是誰知這陸清塵死活不喝酒，他便只能一點(diǎn)點(diǎn)拖著他，看看能拖到什么時候就什么時候吧，反正已經(jīng)先得了二兩銀子了，大不了不掙那十兩。

　　 聽伙計說完，陸清塵心里更是疑惑了：百靈為什么要讓他留在這里呢，難不成山莊里有什么事不想讓他知道？再一想想百靈曾經(jīng)和他說過的話，陸清塵心里越來越不安，看看外面天色漸黑，趕忙叫那伙計給他找了輛馬車，直奔山莊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