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桶中豆
【桶中豆】
幼琳抽回手，警惕地觀察著四周，隨后輕抬起木板。吧臺內(nèi)的角落，幾塊泛著熒色的海玻璃安靜地躺在那里，它們大概等不到主人將它們帶走了。
而那一側(cè)……幼琳的脊背開始發(fā)涼，而那一側(cè)，一塊突兀的色彩，并未完美融入吧臺的木質(zhì)紋理，幼琳抬眼，查看著老菲尼斯的狀態(tài)，他仍舊在熱火朝天地翻著箱子。
女孩低下頭，向那塊突兀所在的角落伸出手，觸摸著“色彩”所在的輪廓……無疑，這是個小木桶，而那塊突兀組成的圖案和嵐影展示的彭特咖啡店標(biāo)一致。
幼琳小心翼翼地將小桶抬出，輕輕將桶蓋打開，她知道自己看到了什么，將那小包從桶中抓出……
“那是什么？”菲尼斯已經(jīng)站在幼琳的身后，從未見過的可怖，粗眉斜立的倒八字，“那個……”他直指幼琳面前的小桶。
女孩抓著木桶蓋子，努力將小包擋著，“啊……就是發(fā)現(xiàn)這，”說著，她將木桶抓到吧臺上，“嗯……這豆子啊……”心臟一定快要躥出來了，手掌的汗，蹦跳的神經(jīng)，一切看上去應(yīng)該更自然些，“好像不是你平時用的豆子?！?p> 將小木桶一把抓過來，老菲尼斯的視線依舊停留在幼琳身上，“是啊……這確實(shí)，不是我家的豆子，你在哪兒發(fā)現(xiàn)的？”不常聽到老菲尼斯一本正經(jīng)的聲音。
幼琳指指吧臺的角落，“那里，羅曼晾海玻璃的地方?！?p> “原來還有這種地方，我可從來沒聽羅曼提起過?！辈桓抑币暲戏颇崴梗囊暰€一定滿是懷疑，幼琳想著。
“因?yàn)?，他總怕你看到，會把晾著的海玻璃扔掉。所以，才沒告訴你?！迸⒔忉尩?，這些并不是她編造出來的。從她喉嚨穿過的音節(jié)，都被細(xì)微修飾上了顫抖。
抓起小桶的豆子，菲尼斯抓起上面的一小把，仔細(xì)聞著，“嗯……肯定不是我家的豆子。”把豆子放回桶，菲尼斯轉(zhuǎn)動著桶身，直到看見桶上的標(biāo)志時，才停下來，皺眉凝思了片刻，“既然有豆子了，我就用它來做好了?！背么藭r機(jī)，幼琳悄悄將那一小包放進(jìn)了褲子的口袋里，加速流動的血液已經(jīng)直沖腦門，頂?shù)盟p目發(fā)脹。
【菲尼斯的“錯音”】
太安靜了！不知道是幼琳多心，還是當(dāng)下，女孩急切地想要離開這里的那份焦躁，右手使勁抓著不停顫抖的左手。
此時此刻，菲尼斯的沉寂帶著無限的壓迫，仿佛在她身上摞滿了沙袋。
“你說羅曼這孩子，是不是很奇怪？明明自己家是開咖啡店的，為什么還拿彭特家的豆子？是不是很過分？”一片死寂中，菲尼斯冷不丁地冒出一串的問題，語速很慢很慢，從節(jié)奏上看，他似乎并沒期待幼琳的回答。
“是啊，”該如何回答，才更合適，“會不會是覺得，彭特家特制的豆子很有參考價值，拿回來給您看的。”
“哎呀，你居然能看出來，這是他家特制的豆子？”菲尼斯用勺子攪著豆子，靜靜看著幼琳，“你應(yīng)該比我還了解那男孩，他是不會對咖啡感興趣的，更不要說拿回來做什么參考?！?p> “砰——砰——砰砰”是心跳加速的聲音。
“要是把豆子拿給他，最多能聽到一句，啊，這是咖啡豆！”菲尼斯學(xué)著羅曼的語氣，“僅此而已！”?
確實(shí)，羅曼確實(shí)會如此，“哈哈，是啊，他確實(shí)會這樣?！庇琢张酥浦磺?，她的精神緊繃太久，麻木卻遲遲未到。
隨之而來的是又一段漫長的沉寂，但在幼琳的世界里，雙耳嚴(yán)重的鳴響絲毫沒有寂靜可言，只是加重著她的煩躁，某一時刻，她甚至想要直接將問題喊出，把褲兜中的小袋子取出，拿出羅曼留給她的“紀(jì)念品”，質(zhì)問菲尼斯，這樣反而能讓她解脫。
“剛剛，你是不是從這個小桶里……拿走了什么東西？”菲尼斯的聲音壓得很低，低到嘶啞，字字帶著揪心的力度，幼琳低下頭，也許應(yīng)該想個方法，糊弄過去，那包東西應(yīng)該不是羅曼和她開的玩笑，細(xì)膩的粉末，雙手仿佛能夠“摸”到......“猙獰”的味道，幼琳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拳頭微微蜷起，祈禱著菲尼斯不要再繼續(xù)追問下去。
伴隨著老菲尼斯標(biāo)志性的敲擊杯沿的“?！！甭暎Х冉K于做好了。端起木質(zhì)托盤，菲尼斯來到幼琳身邊，把托盤放在另一側(cè)的箱子上，將咖啡杯端至幼琳面前：“有些燙，要小心！”
喝完咖啡，就走！只想要逃離這家咖啡店，菲尼斯的咖啡店?？Х鹊南銡庵须y覓菲尼斯桶豆特有的酒香，是否非否。喝完咖啡，就走……
“幼琳，你知道嗎？”不等幼琳接過杯子，老菲尼斯抓住了女孩伸出的雙手，棕色的液體伴隨著混亂的形態(tài)和雜亂的熱氣，著著實(shí)實(shí)撒在了幼琳的衣服上，灼熱的液體，帶著滾燙的溫度，“扎”向幼琳的大腿直至膝頭，“你真的辜負(fù)了羅曼，一直如此，那傻孩子不曾想過他的父親，到死都喊著：小心，幼琳，小心……你應(yīng)該已經(jīng)知道為什么了吧?！?p> 老菲尼斯死死瞪著幼琳，沒有松手：“他一直，一直為了你，妥協(xié)……他和我說過，只是和幼琳的朋友交往看看，和幼琳的朋友！我就知道，他想在你邊上呆著，也許會有機(jī)會，”老菲尼斯越說越激動：“畢竟是他的父親，他怎么想的，我都知道……看著那么小的男孩，一點(diǎn)一點(diǎn)長大，就在吧臺這里，亂跑……”聲音顫抖，哽咽著：“結(jié)果到最后，到最后，你連他的葬禮都沒有來參加……”
手腕脹疼，扯動根本掙脫不了菲尼斯逐漸加大的力道：“為什么不來？在做什么？和其他男人在一起嗎？”
對于羅曼的葬禮，幼琳好不知情，她知道，這構(gòu)不成缺席的理由。瞪大眼睛，內(nèi)心已非恐懼可以描述，躲在陰暗角落里的“畏懼”被嚇得蜷縮成一團(tuán)，只留下一片空白，“對不起……對不起，菲尼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