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啟程
時間大概是卯時剛過，廂房外響起了扣門聲，并伴隨著侍女如鈴鐺般清脆的聲音：“李公子，奴婢來服侍您更衣梳洗了！”
兩名侍女見房內無人答應，又喚了兩聲之后依舊無人理睬，想著李衛(wèi)真應該是睡得太沉了，但她們老爺已經(jīng)吩咐下來，要她們待會領李衛(wèi)真前往膳廳一同用早膳，所以她們也只能主動推門而入。
當她們進入房內之后，便看到李衛(wèi)真衣著整齊的趴在床上，不由面面相覷，且都在對方的臉上找到了驚訝怪異的神色。
雖然感到離奇，但身為下人，她們知道自己首先要考慮的是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便一同收斂神色，走到床前輕聲喚道：“李公子，李公子……該是到了用早膳的時候了！”
“李公子？誰是李公子？”李衛(wèi)真睡眼半睜，望著一旁的兩位侍女一臉茫然的問道。
可是，當他也從那兩位侍女的臉上，看到同樣茫然的表情之時，方才幡然醒悟的翻身坐起，拍了一下胸口，呼了一口濁氣，尷尬的笑道：“哦，李公子。一時聽不太習慣，真不好意思！我都差點忘了我自己姓什么了?！闭f完便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渾身舒泰。
忽然，李衛(wèi)真的表情逐漸凝固，他小心翼翼的緩緩轉動上半身，又來回扭動脖子和轉動肩膀，繼而滿目驚疑的說道：“一點都不痛，我好了？”
再也按耐不住內心的喜悅，李衛(wèi)真連忙下床，在地上蹦跶了好幾下，用手胡亂拍打著身上的各處部位，全然沒有一點不適。激動道：“太好了！我真的沒事了，我真的一點事也沒有！”
呆立一旁的兩名侍女，已不知該如何作出反應。這也難怪，在尋常人眼中，從方才到現(xiàn)在，李衛(wèi)真的一舉一動越發(fā)像是一個得了失心瘋的人。雖說，兩名侍女打小便進了這聶家大院，也服侍過不少的公子、小姐，當中也有脾氣古怪者，但也絕對沒有像李衛(wèi)真這般剛起床就撒瘋的呀！
“呃，對了，你們是來？”激動過后，李衛(wèi)真方才醒覺旁邊還杵著倆人呢！
“我倆是來服侍李公子您更衣梳洗的，這是您今天要穿的衣服，您看這樣式還稱心不？”手里捧著一疊衣物的侍女連忙回應道。
李衛(wèi)真仔細一瞧，兩名侍女一人捧著衣服，一人端著水盆，確實像是那么一回事。老實說，他心里是有點想體驗一下，這種一起床就有人服侍的生活，但當他一想到祝無心說他這樣奢侈的生活，不過是全賴別人的施舍，他便心里頭起了膈應。
擺了擺手說道：“我算不上是什么公子，我不過是一個窮小子罷了。兩位姐姐把東西放下就可以了，這些事情我習慣了自己來?！?p> “可是……”手捧衣服的侍女好似十分為難的樣子，只是另一名侍女卻在偷偷的給她打眼色，示意她按照李衛(wèi)真的意思去做。
“那好吧！房間我們待會再來收拾，李公子您忙完之后，可千萬記得要去膳廳用早膳??！不然我們沒法向老爺交待！”
“行，我知道那地方該怎么走，你們也先去忙吧！”
李衛(wèi)真答應下來之后，兩名侍女便連忙放下手上的東西，快步離開了廂房，走到外頭之后還細聲的交頭接耳，表情可謂十分精彩。
“方才那李公子，據(jù)說是日后有望成為劍仙的人，我怎么覺得他腦子不太正常啊？”
“噓，小聲點，這話可不是我們該說的?！?p> “那你還使眼色要我走？”
“這事咱心里知道就行了。”
李衛(wèi)真沒有換上新送來的衣裳，連同身上原本穿著的漂亮衣裳也脫掉了，換回了他包袱里帶來的布衣布鞋。
理由也和先前的一樣，他不要別人施舍，他只要做回自己，腳踏實地。
心生雀躍的李衛(wèi)真很快就來到了膳廳，他發(fā)現(xiàn)聶淳早已在此等候眾人，至于所有入圍的人選當中，他不是第一個到的，當然也不是最后一個。
聶淳自然也是一眼便看到了李衛(wèi)真的到來，但臉上很快就寫滿了疑惑：“李公子為何不穿上老夫讓人送去的衣裳？是樣式面料不喜歡？還是派去的下人服侍不周？”
這聶老爺接連拋出三個疑問，其實只有一個意思：你李衛(wèi)真是否不愿領他聶家的情？
“聶老爺您送來的衣服我都很喜歡，當然也不關那兩位小姐姐的事，是我自己想穿回這身衣服，畢竟習慣了嘛！聶老爺您要是當真覺得，我穿這身是有問題的話，那我再換回來？”李衛(wèi)真不卑不亢的回答道。
聶淳連忙擺了擺手，擺出一副笑臉，瞇著眼睛說道：“李公子，快快過來坐下吧！只要你覺得穿著合適就行了，畢竟這看衣裳，是看不出一個人的本事的。不過，老夫倒是覺得你年紀輕輕，卻已經(jīng)懂得做人不應該喜新厭舊的道理。單單是這份心性，便讓人不容小覷??！”
可算是瞧出來了，這聶淳光是靠這張滑溜的嘴，便足以讓他勝任聶家家主的位置了！甭管有的沒的，只要他樂意，就都能拐著彎把人給恭維了，這拍馬屁的功夫，可當真是滴水不漏啊！
寒暄兩句過后，李衛(wèi)真隨意找了個位置坐下，等到人齊之后便開始專心的吃東西，也不與旁人搭話。至于那些太一門弟子，則并沒有出現(xiàn)在膳廳，他們的早膳是由家仆送到各自的房里的。
膳廳內，李衛(wèi)真自然是第一個用完早膳提前離場的人。在他走后，聶淳只是笑了笑沒說什么，但是同臺的聶耿就有些按耐不住了，冷哼道：“不識抬舉也就罷了，還這般沒教養(yǎng)，活生生的山貨?！?p> 讓人意想不到的是，聶耿嘴上說著的牢騷話，居然也有人應和道：“那是，這小子確實傲得很。我看他日后多半也不會把我們這些人，當做是師兄弟放在眼里?！?p> 有人開了頭，接下來便有更多人參與到這個話題當中，這些都是在瀧安鎮(zhèn)長大的年輕人，多半是站在聶耿那邊的。見此場景，聶淳沒有制止，只是笑而不語，眼神當中好像還有點欣賞聶耿的意思。
李衛(wèi)真回到廂房之后沒有多作停留，而是直接拎起包袱就去了校場。只因待會眾人會在此集合，然后一同前往月輪山。
來到校場之后，李衛(wèi)真發(fā)現(xiàn)在那校場之上，竟游走著十幾匹長得十分怪異的馬。
首先它們有著七八分俊馬的外形，一眼望去全都長得黝黑發(fā)亮，但卻有著淡青色鬣鬃，小腿上長有青黑色漸變的鱗片，尾毛也與尋常的馬不同，更像是虎尾但末端卻有著長短不一的五處分叉。
再仔細觀察，就連腦袋也長得有些特別，那額頭上竟然還長著一根短小的翠綠色小角。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千里馬？”李衛(wèi)真心里如此想到。
多年以前，李衛(wèi)真曾聽一位說書先生講過，在很遠、很遠的西方大漠上，有一種能夠日行千里的寶馬，身上還會流出如血一般鮮紅的汗，所以也叫汗血寶馬。
但他以前只在城里看到過黃鬃馬，村里也有一匹拉貨的矮腳馬。在此之前，他本不相信世上有馬會流出如血一般的汗液。但現(xiàn)在他信了，如果世上真的有千里馬，那就應該是眼前這些長得怪異卻又相當俊美的生物了。
李衛(wèi)真看到有位太一門的弟子正在檢查著這些神馬身上系的韁繩，便走近身旁，施禮問道：“這位師兄，請問這可是傳聞當中的千里馬？”
“喲，小兄弟，原來是你??！”
那位太一門的弟子正是原先給李衛(wèi)真測試靈根的那一位，所以自然是對李衛(wèi)真較為有印象，便也好言回應道：“這些可都是靈獸，名叫“追風吼”，可比所謂的千里馬神氣多了。雖然尋根問源的話，它們身上確實是有著馬的血統(tǒng)，但身上流淌著的血脈力量卻是更多的來源于傳說中的“避水金晶獸”。雖然不能像避水金晶獸那樣可以上天入海，但也是“過千山如履平地，踏江河而浪花不起”啊！僅憑這日行三千里的神速，就比許多修仙者的飛劍還要快。
“別的不說，光是這十幾只追風吼，在這天南境內的絕大部分仙門他們就拿不出來，這就是仙家底蘊你曉得不？所以說，你一介凡人沒見過此等靈獸真不出奇，就是許多修仙者，也求不來一只以作代步、觀賞之用啊！”
什么靈獸，什么避水金晶獸的血統(tǒng)，什么仙家底蘊，李衛(wèi)真是沒有概念，但“日行三千里”這五個字倒是記住了。
因為這意味著只要騎上這匹怪馬，那么他從瀧安鎮(zhèn)到他以前住的風茅村，僅需半個時辰就能夠跑一個來回?。∈亲阕阋粋€來回，兩百多里地，僅需細嚼慢咽一頓飯的功夫，速度著實驚人！
“在下李衛(wèi)真，還未請教師兄您貴姓，以后能不能也教教我騎這馬……這追風吼??？”
李衛(wèi)真眼中的期待之情，就好像那夜空中閃爍的星星般璀璨。
“我認得你，我叫聞人玉，人稱“玉面懸壺”是也！只因為我長相英俊，又精通藥理，那些小姑娘們因為崇拜我，又不好當面說，所以背后送我這么個外號。可是我這人實在低調，一般是不會拿出來說的啦！
“至于這追風吼嘛？好說好說，只要你日后晉升為內門弟子，每當出門辦事就能騎上。這追風吼一旦你騎出去，你都不用亮明身份，在別家的仙門子弟羨慕的眼神當中，就已經(jīng)知曉你是咱太一門的人！兩個字：神氣！”
最后，這位看起來頗善言辭的太一門弟子，豎起兩根手指，臉上的表情寫滿了“意得志滿”四字。
李衛(wèi)真聽得一愣一愣的，搭不上話便只好不斷點頭陪笑。雖然這位姓聞的師兄看起有些臭美，不過倒是挺好說話的，不像是難相處的人。
聊了一會兒，又見一身材高大魁梧，身高八尺有余的高大男子身背巨劍，昂首闊步而來。這位太一門弟子可謂氣勢十分威武，活似一位征戰(zhàn)沙場的大將軍。
與一眾束冠的太一門弟子不同的是，這位大哥竟然頂著一個大光頭，不由的又為其增添了幾分兇悍氣勢。要是除去這身打扮，更像是一名市井屠夫，而不像是仙家子弟。
“這位小兄弟，你可別聽這個藥罐子自顧自的瞎吹捧。什么狗屁“玉面懸壺”？不過是他自己琢磨出來給自己臉上抹的粉罷了。他精通藥理是不假，但那是因為他身子弱，老是要喝藥，自然就久病成良醫(yī)了。不過他只能是醫(yī)自己的時候好使，醫(yī)別人的話……”
那名魁梧男子聲音也是如洪鐘般響亮，但話卻未說完，只是以一副頗具玩味的表情搖了搖頭。
“長孫山，你就是妒忌我長得比你討人喜歡，你這是在故意抹黑！”聞人玉漲紅了臉，像是被氣得七竅生煙。
長孫山攤開一只手掌，一臉不屑的樣子說道：“哎，我可不跟你吵。我來是想跟你說，文煙讓你去把那些新人都趕緊聚一聚，時候不早了，我們該出發(fā)了！”
“我什么時候連跑腿的活也給撈上了？別讓我給猜著了，這絕對是你在假傳口諭！”聞人玉歪著脖子豎起一根手指頭指著長孫山的大光頭，毫不客氣的說道。
“哎呀！我怎么感覺最近我練的這“烈陽掌”，好似功力見長?。渴堑谜覀€人驗證一下了！”長孫山一邊揮動著胳膊，一邊目光四處投放，假裝像是在找尋些什么。
“行，我去行了吧！一個個都嫉妒我這英俊的相貌，欺負我，這日子可真是沒法過了。”聞人玉把手上牽著的韁繩一甩，沒好氣的說道。
轉身回頭，又把李衛(wèi)真給拉上，一邊走一邊嘴上嘮叨著：“兄弟你聽我說，他們都是壞人，壞得很，凈是欺負咱這種好人。你可不能跟他們走太近，但我就不一樣了，我這人……”
又整裝籌備了將近半個時辰，一行人終于得以出發(fā)。一共有十三匹追風吼，所以便意味著，有十三名太一門內門弟子在此，而昨日被選中的入圍新人則有一共十位。
這就代表了，除去隋文煙、聞人玉、長孫山這三人，在這批人當中屬于領袖地位的存在以外，其它的太一門弟子都需要負責帶上一名新人，可謂是兩人一乘。
浩浩蕩蕩的隊伍從聶家大院東門出發(fā)，那里有一條專屬的大道，是聶家在瀧安的特權，走這條道可以不經(jīng)過鎮(zhèn)上的鬧市，避免了百姓圍觀。
要不然，單單是這奇異的靈獸追風吼，便足以使得眾人被百姓圍得水泄不通。除非出動大量人力護送，不然恐怕花上大半天時間也出不了這小鎮(zhèn)。
那追風吼跑起來確實飛快，而且李衛(wèi)真終于體會到先前聞人玉所說的“踏江河而浪花不起”是為何意了。
這追風吼竟然能直接在水面上跑，而且四足飛踏之下，依舊能讓水面波瀾不驚，連一丁點水花都不會濺起，仿佛就像是直接在水面上飛過去一般，實在是神奇！
“你看我沒騙你吧！就算是大江大河，騎上它，也能直接趟過去！”聞人玉操縱著他那匹追風吼，來到李衛(wèi)真身邊，與其并肩前行。
“嗯嗯嗯……確實如此！”李衛(wèi)真連連點頭，風聲很大，他也只能扯著嗓子回應道。
聞人玉緊接著，指著前方不遠處的一處峽谷，大聲說道：“過了前面的鎖云關，就還有一半的路程了，等到了月輪山，還有很多有意思的東西可以給你講講呢！”
“嗯！”李衛(wèi)真歡快的點頭應道。
鎖云關可謂是一處天險，也是一處奇景，從遠處望去好似無數(shù)云霞被困在了峽谷內一樣，而兩側的山峰卻都沒有云霧游動，好似云霧都給吸進了峽谷之內。
而步入峽谷之內，抬頭仰望，便能看到長長的一大片云霧壓在頭頂半空，好像隨時都會掉下來一片云朵，砸到腦袋一樣。若是搬來一張長梯，就好似能借此登天一般。
此時，鎖云關上的一處山峰上，卻潛伏了十多位身著黑衣，頭戴鬼面，行跡詭異的人。
其中一位好似領頭的人物，正側耳傾聽著遠處傳來的動靜，語氣陰森的說道：“可終于來了，這些崽子可真是讓老子一番好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