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巾幗何必讓須眉
元德二十四年七月十五,大院里兩千父老經(jīng)歷了最難忘的一個夜晚,繼小將軍自上次瘋魔中轉(zhuǎn)醒后再一次瘋了。
二崽拼命往嘴里塞著丹蔻姐姐給的肉干,用力吞咽下去才歪著腦袋問道“大碗叔,阿兄是瘋了么?”
林大碗咂摸下牙花子,低頭拍拍二崽的后背“別聽人亂說,小將軍是在放聲高歌,小將軍說了今日是什么中元節(jié)。何況那女煞星將酒樓的生意盤活了,小將軍這是高興?!?p> 二崽深以其然,不管怎么說阿兄的歌唱的還是很好的,二崽也干脆學(xué)起阿兄的樣子張開嗓子清脆的附和”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聲音稚嫩清脆的二崽遠(yuǎn)比處在變聲期的孫叔齊更能表達(dá)這首歌的意境,大院里雖是鮮有讀書人,可還是能讀懂這首水調(diào)歌頭的凄涼和孤獨(dú)。
虞國侯自從酒會結(jié)束就明目張膽的住進(jìn)了大院,美其名曰奉圣天子旨意調(diào)查災(zāi)民生活狀況。虞國侯輕輕走進(jìn)東跨院,神色復(fù)雜。
“這首水調(diào)歌頭也是你的大作嘍?”
孫叔齊沒回頭,問道“我是應(yīng)該叫你虞國侯還是何君汝?”
“你先回答我的問題。”
“也不算是創(chuàng)作,在我老家今天是中元節(jié),也叫鬼節(jié)。人們往往在這一天祭奠祖先,緬懷先輩,正好這天是月圓之夜,這首水調(diào)歌頭卻最是應(yīng)景?!?p> 虞國侯輕攏秀發(fā),嘴角一挑“哦?你的老家,可我怎么沒聽說過?”
“你是皇都的侯爺,怎么會知曉鄉(xiāng)下泥腿子的節(jié)日?!?p> 虞國侯若有所思,并沒反駁。而是岔開話題道“那個姑娘是你的妾室么?”
孫叔齊知道她指得是靜姝?!澳愫荜P(guān)心這個問題么?你是以什么身份問這個問題?是何君汝還是虞國侯?”
“大將軍尸骨未寒,你也不怕寒了天機(jī)閣不良人的心?”
孫叔齊也不知哪來的勇氣,質(zhì)問道“我是天機(jī)閣主,這不是你應(yīng)該操心的問題?!?p> “可你還是大周的七品武官奮威校尉?!庇輫钷D(zhuǎn)了一圈,仰頭望著天上的明月,幽幽說道“你以為西京官員是怕我這個虞國侯么?并不是,小女子是大周散議郎,監(jiān)督百官,上到親王下到鄉(xiāng)紳筆吏。他們是畏我的權(quán)力,只要我想查,這幫人沒有一個屁股干凈的,包括你尊敬崇拜的叔父,大周文宗東方厚。很不巧你也在小女子監(jiān)管范圍之內(nèi)?!?p> “所以你就與天下官員為敵,讓他們談你色變,畏之如蛇虎?你不顧身后洪水滔天么?”
虞國侯輕笑一聲“你以為我是為了博取圣天子的信任而故意將自己弄得聲名狼藉?我還不屑為之,我這么做的原因只有一點(diǎn),我針對的人都是欠我的。”
孫叔齊摸不著頭腦,這些官員會欠她什么?難道她是前朝公主?這也說不通,圣天子并沒有那么開明大度,遠(yuǎn)不會容許前朝余孽活躍在大周朝堂,尤其還是擔(dān)任至關(guān)重要的散議郎一職,可等孫叔齊還想再問,卻不見了虞國侯的蹤影。
“真是個奇怪的瘋女人?!辈贿^正是這個瘋女人解救了星月軒。
而此時,郎中正站在床邊望著明月出神,突然郎中眼里寒光一閃,身子繃緊,見到了那抹紅色的身影才放松下來。
“你來了?”
來人正是虞國侯。虞國侯并未答復(fù),而是蛾眉緊蹙“先生老了?!?p> 郎中眼角擠出一堆皺紋,嘴卻是快咧開了。”人哪有不老的,一晃你都快二十歲了?!袄芍姓f完搓著粗糙的手掌,樣子說不出的滑稽,似是有些害怕還有些期待。
“她很好,不過她卻沒怎么顯老,她讓我轉(zhuǎn)告給先生,她此生無怨?!?p> 郎中身子顫抖一下背過身去,嘴里還嘟囔著“齊哥兒這小王八蛋大晚上鬼叫什么像哭喪一樣,害的老子鼻子發(fā)酸?!?p> 虞國侯并未揭破,卻是想起一件事打岔道“先生可知道中元節(jié)?”
郎中猛地一回頭,急忙擦了下發(fā)紅的眼眶。詢問道“什么中元節(jié)?”
虞國侯心下了然,郎中這些年都是跟在大將軍身邊也并未聽過什么中元節(jié),那么這小子是胡謅的不成?“沒什么,我是聽靜姝姑娘隨口提起的?!?p> 提到靜姝,郎中臉色緩和了一分,眼里滿是寵溺和依賴“恩,那是個好姑娘,也不知道這父子倆都積了什么德。”
“誰說不是那,靜姝和義母太像了?!庇輫钶p聲呢喃著,這時候還哪有酒會時的咄咄逼人,分明像一個乖順的小孩兒。“不過我還是覺得現(xiàn)在將天機(jī)閣交給他太草率了,他只會連累了咱們。我在皇都時也聽到了這小王八蛋大放厥詞。”
郎中無奈的說道“可咱們還有別的選擇么?當(dāng)初大將軍是傾向于將天機(jī)閣交給你的,你當(dāng)時要是接受了也不就好了嘛?我還記得當(dāng)初你抱著大將軍的腿說你總有一天會嫁人的,現(xiàn)在小君汝可有如意郎君了?”
不可一世的虞國侯被郎中問得臉紅心跳“先生,我向義父保證過君汝終身不嫁,再說又有誰敢娶我,我的身份可是見不得光的?!钡降走€是巾幗英雄虞國侯,雖是一開始害羞但說著說著便堅定地讓人心寒,只不過一個女孩子說出這樣的話未免太凄涼了點(diǎn)。
“神武軍真是沒落了,這么大的責(zé)任竟要一個女孩子去背負(fù),我輩男兒死后有何臉面去見九泉之下的大將軍。老頭子都覺得丟臉。”
虞國侯強(qiáng)笑道“所以君汝終身不嫁,君汝也從來沒有把自己當(dāng)作過女兒之身,君汝能做得了侯爺,能當(dāng)?shù)牧松⒆h郎,當(dāng)然也能守護(hù)神武軍最后的尊嚴(yán)?!?p> “神武軍的尊嚴(yán)就交給那小王八蛋,父債子償在合適不過?!焙螞r誰說小君汝就沒人敢娶?后一句是郎中靈光一閃的突發(fā)奇想,這個可能性雖說微乎其微,可卻是最合適不過的選擇。不過這是小輩人的事兒,他不好插手,更不用說這樣對不起大娘,郎中只能在心里默默地罵道”小王八蛋,你可爭點(diǎn)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