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人間百態(tài)
中年男子始終一言不發(fā)，只是每當(dāng)中年女子說話的空檔都會皺起眉頭，欲言又止。老婦人情緒激動，體力有點跟不上，孫叔齊將其小心的扶著在椅子上坐下。
中年女子得了眼色，突兀的問道“齊哥兒可還記得小時候的事？”
孫叔齊搖搖頭“不瞞姨娘，都不記得了?！?p> “也對，那時小老虎還是一只小乳虎。如今小乳虎已經(jīng)變成名滿皇都的奮威侯了。”
“其實也不怕姨娘笑話，叔齊得了這侯位簡直是如芒在背，家父含冤離世，這里面的內(nèi)情復(fù)雜異常。眼下叔齊卻是在受殺父仇人的恩惠。”
那中年男子終于忍不住插嘴，用手指著上邊?！毙『顮敽喂士隙愀妇褪撬涝谀侨耸稚希俊?p> 孫叔齊輕笑道“不論是在西京官場，還是在皇都官場，家父死于那位的過河超橋都是不爭的事實?！?p> 中年女子抿著嘴想要辯解，卻被中年男子伸手制止，中年男子皺著眉頭，語氣低沉“可西京和皇都的官員還上下一心來了個瞞天過海，將災(zāi)情隱瞞不報，故意在那位面前營造一副歌舞升平國泰民安的景象，所以官員的嘴不可信?！?p> “或者說，圣天子為什么要害神武大將軍？如此豈不是自斷手臂？”
孫叔齊離奇的憤怒，似乎是要將心內(nèi)的懦弱全都嘶吼發(fā)泄出來“因為家父是聞名天下百戰(zhàn)百勝的大將軍，家父在軍中一呼百應(yīng)，在民間享萬家香火，那位就是造反得來的皇位，他怕前朝的悲劇再次發(fā)生在自己身上，不管從哪個角度看來，家父都擁有推翻那位的能力，你能否認(rèn)么？”
中年男子手指一抖，苦笑道“那倒是，神武大將軍的確有這樣的威望和能力。”
“是啊，所以那位聽信文官和宦官的讒言，或者干脆就是那位指示一些狼心狗肺的奸佞小人，將家父逐出朝堂，最終家父只能被傷病困擾，病死在窮鄉(xiāng)僻壤。若是那位但凡有點良心，家父都不至于如此?！?p> 中年女子情緒激動，焦急的擺手“不是這樣的，齊哥兒。”
孫叔齊現(xiàn)在還哪里不明白，眼前的姨娘和這兩人都應(yīng)該是圣天子的說客，怪不得就連貴為內(nèi)務(wù)府行走的吳桂德會如此上心。
“姨娘，叔齊聽說過血濃于水，娘舅親打斷骨頭連著筋，只是有些事叔齊恕難從命，殺父之仇不共戴天，姨娘請保重?！?p> 眼看著孫叔齊掀開輕紗，老婦人卻是著急了“還不趕快追？”
“追回來又能怎么樣？這誤會深著那?！敝心昱涌嘈σ宦?。
中年男子握拳咬牙“都是那幫亂嚼舌根的清黨，看來孤真是對他們太仁慈了。”
這三人正是圣天子圣母皇太后和衛(wèi)國夫人，本想著借今天的功夫見一見齊哥兒將誤會消除掉，可令他們沒想到的是孫叔齊的反應(yīng)如此激烈。
“皇兄，眼下怎么辦？”
圣天子先看了圣母皇太后的表情，才試探著對衛(wèi)國夫人說道“見招拆招吧，小君汝回信說齊哥兒在西京城折騰出不小的產(chǎn)業(yè)，可咱們鞭長莫及，倒是那神藥咱們能幫一把就是一把吧?！?p> 花開兩朵，各表一只。孫叔齊自畫舫慌張間跳到了另一只大船上，這只船上已經(jīng)人滿為患，孫叔齊稍加打聽才知道正是科考士子在游湖賞景。
由于西北諸道爆發(fā)了蝗災(zāi)，圣天子聽從言官的建議加了恩科為天下祈福。
恩科在孫叔齊抵京前就已經(jīng)考完，卻是快到了放榜的日子。
趕考的士子趁著成績公布之前在南湖相聚，這是他們最后一次以平等身份相聚了，兩天后，有的人將飛黃騰達(dá)從此成為朝廷要員，有人會名落孫山，回到戶籍地或是繼續(xù)苦讀，或是娶妻生子尋個活計將養(yǎng)余生。
士子們相互恭維著吹捧著笑臉相迎，現(xiàn)在是增進(jìn)感情最好的時機，過了兩天再像這樣噓寒問暖就有阿諛奉承之嫌。
孫叔齊作為一個看客，看著這滑稽的一幕心情舒暢了許多。你很難想象一個滿頭白發(fā)的老人卻抱拳拱手對一個年輕人笑臉相迎，反而年輕人卻一臉傲然。
年輕就是資本，即使這科不中還有下科下下科，若是年齡大了即使這科高中以后的成就也有限，盡管入了官場還有幾年能經(jīng)營，有可能好不容易等到輪空外放了個小官，卻已經(jīng)疾病纏身了。
人群明顯圍繞著一個青年士子打轉(zhuǎn)，孫叔齊雖然心里好奇卻也樂得清凈，尋了個角落低頭走過去，一不留神卻是撞到了一個人。
孫叔齊抬頭抱拳“這位大哥，抱歉，勿怪?！?p> 那人好奇的打量著孫叔齊。“小兄弟莫不是走錯了？”
孫叔齊不解其意，那人指著孫叔齊的衣服解釋道“我觀小兄弟衣著華貴定是家境富足，此船上都是寒門子弟?！?p> 孫叔齊聞言打量一番，這人說的倒是實情，不過這人雖然衣著算不上華貴，可與別人相比也是天差地別。
那人苦笑一聲，知道孫叔齊心中所想，撓撓腦袋“所以我也被士子們孤立了。”
孫叔齊覺得好笑，他第一次見到這么豁達(dá)樂觀肯于自嘲的年輕人。
那人抿著嘴“小兄弟有禮，在下包之秋?！?p> 孫叔齊恭敬的彎腰回禮“河內(nèi)，孫叔齊?！?p> 包之秋皺著眉頭，似乎聽過這個名字可一時就是想不起。
“包兄何不與大伙把臂言歡？”
包之秋干脆不去想，哦了一聲“在下既不屬于寒門，可也夠不上世家，所以就兩不受待見。”
“小兄弟見了沒有？那人群中簇?fù)碇膬扇司褪墙衲甑穆N楚，那年輕的叫沈運，老頭叫秦喜?！?p> 孫叔齊順著包之秋的指點，扭頭望過去，一幫人正簇?fù)碇囊焕弦簧俸阎@兩人是絕對的焦點，只要他倆開口別人必會低眉順眼傾心聆聽，好像皇榜已經(jīng)發(fā)下來了一般。
孫叔齊又想起剛剛在畫舫上的一幕，情緒低落。
包之秋拍著孫叔齊的肩膀勸慰道“小兄弟還年輕，此次科考就當(dāng)見個世面，咱們下科再戰(zhàn)?！?p> 孫叔齊也不解釋，不過心里還是好受得多“謝謝包兄，小弟省得?！?p> 包之秋還要再勸，人群卻開始騷動，不知誰大喊了一聲“公孫公子來啦。咱們的狀元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