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烏鴉立在樹杈上,遠(yuǎn)望著車轅與車輪,又疾飛而起,繞在空中噪雜地叫。
刑瀑派來帶桑葚回城的是刑瀑的弟弟,刑謙,個頭高大,膚色不白,全身就差眼珠沒有肌肉的模樣,他人高馬大,卻坐在車?yán)?,并不騎馬,眼見那只渾身充盈妖魔氣息的烏鴉在桑葚的馬車上停立,他就吹起口哨,年輕的目光直盯著那只烏鴉。
下屬把弓弩呈上來,刑謙踢了踢正蹲在馬車?yán)锝o他捶腿捏腳的侍妾,侍妾垂手站起來,依附在他身上,刑謙摸了把她灑滿脂粉的小臉,笑道:“你只看那處?!?p> “大人威武。”
侍妾說完就驚叫一聲,那只羽箭嗖地飛出去,箭頭扎到烏鴉身上,那烏鴉登時化為一縷黑煙,散到空氣里。
“果真是妖魔?!毙讨t眼神一怒,侍妾連忙遠(yuǎn)離他,知道他陰晴不定,早就學(xué)會察言觀色。
桑葚聽見馬車金頂上的響動,卻沒時間管,她并非一人坐在車?yán)?,同行的還有兩個男難者,難者是貴族世家豢養(yǎng)的一種巫術(shù)師,修行妖魔之道,運化血氣之輪,但并非是與妖魔結(jié)合,而是斬殺妖魔利用其血肉修行,所以「難者」可以說也是降魔行者。
兩個男難者一個手持掛滿步幅的鈴鐺串,一個的衣擺直拖在地,手持經(jīng)文,脖子上繞著紅邊燙金的紋理錦,他們已經(jīng)布下了鎖力陣法,桑葚能與雪神分身一戰(zhàn),實力可見一斑,不能小看。
但更重要的是.....左邊的難者突然發(fā)現(xiàn)桑葚的脖子與臉連接處有人皮面具的紋路。
“姑娘來自何處?能夠告知在下呢?”左難者把鈴鐺串置于膝上,他的五官輕描淡寫,自有一段風(fēng)流,比起旁邊的同伴好看許多,桑葚回答他:“我是文朝的孤兒,想要找到我的母親?!?p> “文朝之人......嗎?”
左難者想起自己小時候父母告誡自己,文朝的人都市儈又自私、小氣又貪婪,他一輩子都生活在日落之城的貴族門第里,在五歲時就跟著父母一起吃妖魔的心肝肺長大,十四歲后,開始給豪強貴胄、少爺小姐們施加福咒,日復(fù)一日地給刑家做修持。
桑葚和南曲訂立了奴隸契,就能感受到彼此的氣場,南曲被弩箭攻擊,自然不可能這么輕易被擊中,知識盤旋在天空嘎嘎叫喚,她隱約聽到馬車外有男人高聲喊道:“捉拿它!——”
刑謙有些困難地上馬,手持輕弩,對準(zhǔn)天上那只烏鴉,連射五箭,他能聞到那烏鴉身上刺鼻的魔氣,若能以它的妖氣滋補自己,必能功力大增。
刑謙身邊的策士阻攔道:“那樣強大的妖魔,不可能不會隱藏自己氣場的法子,必然是有事要與大人您詳談,才輾轉(zhuǎn)在天空不肯遠(yuǎn)飛?!?p> “既然如此,又為何不立馬來面見我?”刑謙放下弓弩,他嘴唇上一層淺淺的胡須并沒剃去,“難道要我親自去求見它區(qū)區(qū)魔物?”
“大人,萬不可如此.....小人已測定,那烏鴉功力遠(yuǎn)在小人之上,想必是個傲的,小人這就去訪它,問明白意思,帶著回來拜見大人?!?p> 那策士說完就縱馬而去,將一個符咒拋向空中,烏鴉轉(zhuǎn)了兩圈,銜住符咒,突然消失在原地不見了,一絲痕跡也沒留下。
策士卻看到地上有蜿蜒的黑煙灰燼,曲曲折折,宛如小路,他跟隨著去往密林淺處,見累累磯石后坐著一個后背瘦直有力的青年男子。
“拜見尊者,不知尊者大駕光臨,有失遠(yuǎn)迎?!辈呤慨?dāng)即就跪下趴在地上。
“你還真知禮數(shù),可惜你主子不上道,居然敢襲擊本王?!蹦锨D(zhuǎn)過頭來,策士并不驚訝,南曲道:“你看樣子是認(rèn)識我的?!?p> “鴉叵天王第三尊者,誰人敢不知?”策士低眉順眼地說,“小人曾去過志滿樓,有幸得見諸位天王尊者的畫像,現(xiàn)在忘了大半,唯有尊者的面貌見之難忘?!?p> 南曲被他夸的心里很舒服,想起被桑葚簽了奴隸契的事,又咬牙切齒起來:“本王疏忽一時,惹到一個神明投胎的人物,被那人搶走了重要的東西,正要去討伐,那人卻被你主子收了,我怎么辦才好?”
他邪邪地看向策士,策士看著地面:“尊者饒恕,不知那人,可是桑姬?”
南曲彎彎嘴角:“此女令本王恨不得食其血肉,枕其白骨,你可要好好告訴你的主子,該怎么對付那個桑姬?!?p> 桑葚并不關(guān)心南曲去了哪里。
反正有奴隸契,他要是直接對她進行攻擊,就是找死。
那個長得好看的難者還在套近乎:“文朝的人據(jù)說都很大方爽快,仗義有德行,只是我沒機會去看一次。”
他本意是間接夸桑葚,不料桑葚?fù)u搖頭:“分人?!?p> “怎么說?”
桑葚回想自己被元達明對待、被眾人覬覦根骨:“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這個道理,我現(xiàn)在才算真正明白?!?p> 難者無話可說,又重新推開一個話題:“姑娘可有心儀之人?女子這一生還是要尋找一個好夫婿的。”
“為什么?”桑葚疑道,“我自己可以過得很好,不想把自己托付給別人?!?p> 難者還想說話,他的同伴咳嗽一聲:“桑姬姑娘,我斗膽一問,你與雪神分身較量,不相上下,我觀你使用元家的幻甲大陣,而且十分熟練,但元家一向是傳男不傳女,你是如何學(xué)會的呢?”
桑葚道:“我與元家關(guān)系不深,有的元家人對我有恩,有的元家人與我只有仇怨,我與元家人了斷此生,再不相見。這功法也是我偷來的,手段自然不高明。”
她又不傻,刑家和元家勢同水火,她當(dāng)然要和元家撇清關(guān)系。
元家里,元祿已經(jīng)廢寢忘食、茶飯不思了幾日,元淇忙于公事,甚至還可能要和別家聯(lián)姻,元梁與元達明分別派了自己的人馬去搜尋桑葚的下落,近日終于得到消息。
“日落之城,雪神親臨。”
元梁合上折扇,小童給他沏茶。
“消息傳的真是飛快,附近的州縣都有不少修煉者打著行囊奔赴日落城,打算沾沾神光?!庇讶思讎@道。
“可不嘛,上一次神祗駕臨,還是三十年前,武朝爆發(fā)山鬼大浩劫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