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功?不錯,這些天,他的玄天劍法越來越純熟,許多平日里不明白的地方,全都想明白了。他三年無法突破到第五層,卻在這短短月余之間突破,如今對第五層也更有領悟,若假以時日,突破第六層或為可能。
難道他真是來教他練功的?
可怕,太可怕了。柳澄空第一次想放棄。他的對手,孜孜不倦地教他練功,或者說,是孜孜不倦地戲耍他,他究竟拿什么來戰(zhàn)勝這樣的對手?來維護折柳山莊的一世英名?他又如何來振興山莊,迎戰(zhàn)天下一眾高手?
見他心性不堅,陸小玖欲言又止,誰都不是天生的絕頂高手,哪個不是一步一步練出來的?這點挫折就受不了了嗎?陸小玖想出言提醒,可以她的身份,誰又會信呢?難道不會讓他認為這是在說風涼話嗎?
“柳兄,千面狐貍目的何在,我們并不清楚,但我知道,他這般動作,于柳兄卻是有益的。只要能悟到更高深的武功,你又何必管是誰讓你悟到的呢?有時候,一個敵人,比一個朋友,更能激發(fā)你的潛能?!?p> 陸小玖暗自點頭,想不到他年紀輕輕,卻也想得如此通透,人稱他為書生劍客,果然名不虛傳。只是,他與千面狐貍,誰更歷害一些呢?
念及此,她偷偷地笑了,她居然也有一天會好奇這個問題。
莊內(nèi)風平浪靜了兩天。到第三日,仍是有人來挑戰(zhàn)。只不過這次來的是個老嫗。她形容消瘦,身無四兩肉。病怏怏的,弱得風都能吹倒。她手里柱著一根玄鐵制成的拐杖,一步一步緩緩往前走。每走一步,便用鐵杖在地上砸出個淺窩。
柳澄空早做了周密計劃,今日,便要將那千面狐貍拿下。一出手,便以開天劈地之勢,向那老嫗攻去,竟不留半分余力。
趁著二人生死相博,云少卿偷偷站在他的生門,巽位之上。而柳澄明和十位武藝高強的家丁按八卦方位,分別守住他離去的路,待他避開柳澄空連番殺招,方才發(fā)現(xiàn)周遭已被守得死死的,而那布陣的方位,竟是針對他隱藏至深的保命絕招。
有意思。他大笑三聲,忽地扯到頭上的偽裝,竟是一個翩翩公子,肌膚雪白,更勝諸多大家閨秀。他雙眼微瞇,以俯視一切的姿態(tài)大笑著,笑聲如箭,刺穿著每一個人的心,讓人不由緊張起來,那絕不是為了掩飾他心中的怯意,他絲豪不怯,相反,那是棋逢對手般的欣喜若狂。幾個功力弱的,抵擋不住,不禁倒退,直到退出丈遠,方才站定。
“你終于發(fā)現(xiàn)了。不錯,比我預想的要早上些許。”他掃視一圈,將目光落到云少卿身上,“是你發(fā)現(xiàn)的?”隨即又是搖頭,“不,你雖被稱書生劍客,武功高深莫測,但我自信,能瞞得過你。是誰?”
“我憑什么告訴你?你只需要知道,今天你是插翅難逃。”柳澄空真氣一凝,一劍劈了過去,挾著開山裂石之力,卷起陣陣狂風。
千面狐貍身形一轉(zhuǎn),須臾之間,已退出三丈,目光仍是在場中打轉(zhuǎn),多少年了,從未有人識破過他的偽裝,他今日倒要瞧一瞧,這藏頭縮尾之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原本,為了偽裝,他變換武功,要對付柳澄空,或許不易。但他如今既已被識破,又何須再隱藏?以他本來的武功,區(qū)區(qū)柳澄空,哪里能傷得了他一分?
他在場中游刃有余,而柳澄空,卻已是使盡全力,這魔頭,果然名不須傳。江湖傳言他武功平平,看來不過是沒有人能逼他使得出看家本領罷了。
柳澄明看著大哥漸漸不支,原本成功困住他的那點點成功喜悅已經(jīng)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擔憂。猶其是大哥差點被一棒劈中,他再難自已,大喝一聲,拔劍便要沖上去。
“別動。”
陸小玖一聲低喝,然柳澄明心思都在場中,哪里聽得見她的聲音?她話剛出口,柳澄明已經(jīng)離開的原來的方位,他們精心布置的牢籠,傾刻間土崩瓦解。
“原來是你?!标懶【粮杏X到一股強大勁風朝她席卷過來,她身法詭異,那是針對普通人。在千面狐貍這樣的絕頂高手面前,她幾乎沒有半分還手之力。
千面狐貍的輕功遠超她的想像,原本,她以為能與他有一比之力,此時看來,身法相同,但憑借著深厚的功力,千面狐貍比她這個無半分真氣的人的來說,竟不知高出了幾百倍。
他雙掌堅硬如鋼,將她牢牢抓在手心。眾人見狀,馬上破了陣形,不分東西南北,全都圍了過來。
云少卿第一個拍掌趕到。在柳澄明拔劍的那一刻,他便知道,此陣已破。千面狐貍逃出升天了。
只是想不到,他不僅不逃,反而出去擒住陸小玖。其行事作風,實在詭異莫測。
千面狐貍顯然低估了云少卿的實力。若論單打獨斗,他自信云少卿拿他不住,但他手里抓著個百十來斤的人,又有眾多高手圍困,想全身而退,實非易事。若此刻,他肯放下陸小玖,尚有逃脫之機,但他出道以來,到手的東西便從未放下過。更何況,他低頭瞧了瞧手中動彈不得的陸小玖,笑意在他面上漸漸散開來。
他做了一個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決定。一聲炸響,一陣濃煙過后,他手提陸小玖,腳踏兩名侍衛(wèi),一個縱身,往內(nèi)院奔去。
內(nèi)院,是一條死路。但他不怕,剛剛接掌的時候,他便看出云少卿諸多顧忌,看來這女子在他心中份量不低。有她在手,折柳山莊的人,又敢拿他如何?
云少卿緊追而至。他一眼看穿他的意圖,若讓他進到秘室,便如放龍入海,再想拿他,便絕無可能了。他一掌拍出,所擊的并非千面狐貍,卻是那開啟密室的機關。他必須要毀了他這唯一的退路,逼他棄下陸小玖而逃。就算今日抓不住他,也必不能叫陸小玖落到他的手中。
千面狐貍眸光一閃,有趣,真有趣。一天遇到兩個有趣的人,真是不虛此行。
當。
跟著嘩啦啦一聲巨響。在掌力風擊到的時候,機關已被打開。千面狐貍單掌拍向云少卿,人卻如游龍般,從他身側(cè)滑進了密室之中。
“你敢跟進來,我便掐死她?!?p> 云少卿已經(jīng)邁入的腳驟然停住。千面狐貍那陰狠冷歷、兇殘暴虐的氣息告訴他,若他敢再向前走一步,陸小玖便會命喪他手下??墒牵y道就這樣放棄嗎?
“退出去。”指間的力道又灌注了幾分,陸小玖的臉已經(jīng)變成了烏黑之色,呼吸幾乎停止,痛苦在她周身蔓延開來,將她緊緊包裹在其中,身體幾乎被疼痛撕裂。云少卿感覺到自己的心被一股巨大的痛苦吞噬著,根根血管在劇烈地膨脹著,他恨不得將其碎尸萬斷。但理智告訴他,陸小玖的命才是最重要的。
“好,我退。你放開她?!彼讌f(xié)了。那緩緩放下了密室的大門,千面狐貍燦爛絢麗的笑,都是對他無能的嘲笑。
云少卿恨不得撕碎那張嘲笑他的臉,可是他晚了一步,僅僅那一步,他便能將其逼至絕地,然而,失之毫厘,如今被逼至絕地的卻換成了他。
他緩緩走過去,拾起被他掌風擊斷的玉簪,小心翼翼地放進懷里。這是陸小玖的玉簪,從見她的第一天,她便戴在頭上。如今她在門沒玩,這只玉簪卻被無情地折斷,留在了門外。
他重重地朝著石門拍了幾掌,石門震動,落下幾縷塵灰。他救不到人,唯有用這種方式發(fā)泄心中的恨。而門內(nèi),千面狐貍那可惡的笑聲卻越來越大,縱然隔著厚厚的墻壁,依然清晰可聞。
他幾乎要被逼瘋,一拳砸到門上,鮮血淋淋也不在意。他嘶吼著將自己所有的恨迸發(fā)出來,“千面狐貍,我云少卿發(fā)誓,你若敢動青玄一根汗毛,哪怕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要你的命?!?p> 不知為何,門內(nèi)那笑聲嘎然而止。一瞬間,靜得嚇人。
柳澄空等人相繼趕到,見滿手鮮血,凌亂不堪的云少卿,誰也不敢多問一句。柳澄明內(nèi)心已幾近崩潰。若不是他定力不夠,便不會給了對方機會,陸小玖也不會身陷險境。如今,千面狐貍拒險而守,又有人質(zhì)在手,要抓他,談何容易?
密室外眾人疲憊不堪,密室內(nèi),千面狐貍卻陷入了深深沉思。
陸小玖早醒了過來。她被點中穴道,動彈不得,只能這樣一直靠著,雙眼微閉,凝神聽他的動靜。
這個少年,她雖不知他長相如何,但觀他行事作風,竟與自己十分投契。尤其是在重重包圍之中,為達目的,不惜身犯險境的性子,陸小玖尤為欣賞。只是他的品性……
“醒了?”
話音幕地在她耳邊響起,嘴邊呼出的氣息落在臉上,癢癢的。他的手已經(jīng)伸了過來,在她臉上輕輕撫過,落到她下巴處,忽地往上一抬,陸小玖整張臉便一覽無余地呈現(xiàn)在他眼前。
“好俊俏的姑娘,可惜是個瞎子?!?p> 言語輕佻,卻難掩其中的失望。這絕不是對她失明的失望。
他在她臉上摸了又摸,每一寸肌膚,都逃不過他的指尖。怒火在心中發(fā)酵,屈辱感將陸小玖重重包圍,此時的她只有一個心思,定要將他雙手砍下來,以報他輕薄之恨。
“沒有,怎么會沒有呢?不可能沒有的啊。”
陸小玖不知道他在說什么,只覺得到了最后,他已經(jīng)幾近絕望。他終于將那令陸小玖惡心的手拿開。心下稍寬,他一句話,卻又叫她霎時連汗毛都立了起來。
“我問你問題,若你不老實回答,我就一件一件削你的衣服,若是衣服脫完,你還不配合,我就斷你的手指腳指。聽明白了嗎?”
“無恥?!标懶【亮R道,此刻,若她能動,定要一巴掌扇過去。所謂盜亦有盜,這人連江湖道義都不講,陸小玖頭一次對人起了殺心。
“你不反駁,我就當你答應了。我問你,你叫什么名字?”
“你剛剛不是聽到了嗎?”陸小玖道,見他緩緩伸過來,就要碰到她衣襟的手,立刻道:“青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