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知軒夫人的病并不難治。只不過需要脫衣檢查,陸小玖自是最佳人選。程夫人原名楚鈴,是官宦人家的小姐,知書達禮,與程知軒,倒也般配。只是她小時候受了寒,身子弱,長年靠藥保著。
前些日子,程知軒得知曲小風來了此處,便千方百計請他出手。曲小風替她診了脈,但礙于男女大防,不便細查,便向他薦了陸小玖。
對這位云家少夫人,程知軒自然聽過。只不過她幾乎不露面,并不識得。本想今日過后,便攜禮上門求醫(yī),不想在這船上見到,果真應了一句話,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替楚鈴檢查完,曲小風對癥下了方子。又以按摩手法,讓陸小玖替她固本培元。再輔以針刺之法,只需月余,便能痊愈。
半個時辰的治療下來,楚鈴只覺精神振作了些。她原本是不該來的,只是她常居內院,著實好奇這盛會,便求了相公帶她前來。誰知剛上來不久,便覺昏沉沉的,只好到船艙中小憩。這會有了精神,便想著出去看看。
程知軒瞧瞧曲小風,得到肯定的答復之后,攜了夫人到船頭。二人一出現(xiàn),立時吸引了眾人的目光。
云陸二人趁勢躲到了一旁。反正今日之事,與他們無關。他們不過是兩個可有可無的看客。
比賽已經(jīng)完成。所有選手都有了名次。在這官船的帶領下,八名選手依名字排開,一起返航,去接受百姓的觀摩。船行得很快,不多久,便能見到依稀百姓的身影。再走一會,人漸漸多了起來。最后,船在碼頭停靠之時,已有成千上萬的百姓圍上來,看這些得勝的英雄,以及船上那些平日難得一見的大人物。
楚鈴原本站在程知軒的身邊,待靠近碼頭,便悄悄退了回去。見云陸二人的背影,心頭一動,想當初,相公尚未做官之時,她不也如他們一般,偷得浮生半日閑嗎?
她朝著他們悄然走去,二人雖不回頭,卻也知有人過來了。楚鈴因為船拋錨,一個踉蹌的時候,陸小玖已經(jīng)穩(wěn)穩(wěn)地扶住了她。
“小玖,聽聞你精通音律,不知是否有幸,聽與你湊上一曲?”雖然有些唐突,但自上次聽過一回之后,便對此念念不忘。如果不是剛剛偶然聽人說起,她都不知那縹緲如仙樂的蕭聲竟是出自她的手。她早想結識此人,不想便是替她治病的陸小玖。
她喜不自勝,抽了個空,便過來尋她。說起來,陸小玖對這位縣令夫人也頗有好感。聽聞她也頗為精通音律,而且極為癡迷,每每有好的樂師,都會請到府上,交流一番。此刻這要求,雖有些唐突,倒也合了她的性子,不失為一個率性之人。
恰在此時,遠處江面之上,一條花船風馳電掣般駛來。躺身飄滿彩帶,隨風飛舞。船上揚著一桿令旗,上書煙凌畫舫幾個大字。船頭,坐著一位少年,著一身白衣,如花勝雪。手撫瑤琴,指尖輕動,一股沁人心脾,撼人肺腑的天籟之音從他指尖流入,隨著江流緩緩飄來。他的身側,立著四位美婢,個個英氣十足,樣貌端莊。身背竹劍,負手而立。
四下寂靜。原本嘈雜的人群全都安靜下來,紛紛望向那向畫舫。
好一個俊美的公子。連陸小玖這種心無旁騖的人都看呆了,惹得云少卿狠狠掐她一下,才回過神來。
云少卿最近很愛吃醋嘛,陸小玖努努嘴,不敢說話。不過憑心而論,若他盯著別的什么美女眼睛都不眨一下,她估計也得狠狠踩他一腳才能解氣吧?
見陸小玖沒有還手,云少卿更惱,她竟然被迷得連還手都忘了,雄性的氣息急劇增加,像一只隨時會發(fā)起攻擊的斗雞,敵視著四周的一切。
他哪里知道陸小玖因為慚愧,不好與他生氣?陸小玖輕輕戳了戳他的臂膀,那船越來越近,目力所及之所,那人已完整清晰地落到她的眼中。
“太好了,是琴仙?!背徑衅饋?,傳說琴仙長孫綽,乃是仙一樣的人物,朗朗如日月之入懷。一手琴技,出神入化,前無古人。其行蹤飄忽,性情怪異。有人攜千金相求而不見,不如今日,何故會出現(xiàn)在這長樂縣中?
“是長孫綽???”云少卿低聲道,傳說中的江湖第一美男,整日裝神弄鬼,欺騙無知少女,一等一的偽君子。
“你認識他?”陸小玖好奇,既然是琴仙,想必在樂曲上的造詣不俗,云少卿這種只會皮毛的人,如何與他相識?瞧他的樣子,又明明充滿敵意,難道,這琴仙曾得罪過他?
在船還有二三百丈遠的時候,畫舫忽地停住,船上那四名女子忽地飄到空中,眼見身子急墜之際,袖中射出四條彩色絲帶,在水面上,鋪出一條三尺來寬的路面。長孫綽縱身,落到這絲帶路之上,身如輕絮,往他們而來。指下樂曲卻并未因此而有絲毫異樣,仿佛如今他仍坐在船頭撫琴一般無地二。連呼吸,都未曾變過。
單是這技藝,便當?shù)们傧啥?。那四名女婢緊隨其后,踏著絲帶而來。身形如電,步履一致,形如一人??吹帽娙藷o不目瞪口呆。
“果然會沽名釣譽。”云少卿低語,陸小玖聽得清清楚楚,看來他們之間的恩怨不淺啊。只是此人此時前來,莫非是來找他麻煩的?
長孫綽落地,連半分聲晌都沒有??梢娖漭p功之高,當世少有。那四名婢子,終究差了長孫綽一些,不過也是一等一的好手。
想不到這琴仙不只琴藝高,武功更是神鬼莫測啊。只是不管什么人,她都不允許他傷害云少卿。
“云公子剛剛那手踏水無痕的輕功,真是羨煞在下,長孫綽一時技癢,班門弄斧,還望諸位恕罪。”
云少卿臉一黑,你顯擺就顯擺,干嘛扯上他?但見長孫綽目光落在陸小玖身上,火氣一下子就控制不住了,語帶嘲諷道:“云某的粗淺功夫,怎么及得上琴仙的花樣百出?琴仙大駕光臨,定有要事,云某就不打擾了。”拉了陸小玖,便往艙內走。
長孫綽眼角一彎,引得眾少女們倒吸一口涼氣,不由嘆道,好美啊。
“云公子慢走。長孫綽今日前來,乃是有事,要與尊夫人商議?!?p> 找她?陸小玖閃過一堆問號,她與這琴仙,見過嗎?她可是連聽都沒聽過啊。
“小玖沒空,有事,找別人去?!痹粕偾渲挥幸粋€信念,不管什么事,總之不是好事。他絕不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