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并沒有出鞘,劍鞘也是最普通的牛皮,邊緣處已有些磨破了。
但褐發(fā)壯漢這迅急猛烈的一拳,像是中了魔法似地,突然凝固在半空。
壯漢手上卻沒有感到任何的反作用力,那普通的劍鞘尖上,像是連接著一個奇異的空洞,吞吸了所有攻擊。
而且,這空洞仿佛深不見底,怎么用力也沒有任何反應(yīng)。
眼前的景象,卻分明告訴壯漢他的拳頭只是懸在那里一動不動,如此矛盾的感覺讓壯漢如同用錯力般忍不住想要吐血。
褐發(fā)壯漢畢竟是少有的高手,深吸一口氣,臉色瞬間變白又回復(fù)正常,硬生生地收回了右拳。
視線橫移,落到了劍的主人,那個有些瘦削,沉默無言的顎爾克斯少年身上。
“真是看走眼了,原來這里還有個高手!閣下出手架梁,意欲何為?”
“沒什么,我對這個人也有興趣?!?p> 紅發(fā)的鄂爾克斯少年沒有收回那揮出的一劍,依然背朝著兩人,坐在那里,低著頭,看著自己的酒杯,冷冷說道。
“很好,沖著閣下的身手,我破山槌蕭沖就賣你個面子也不過分?”
壯漢臉上閃過厲色,未等話音落地,整個人如豹子般躍起,左右兩拳連環(huán)朝顎爾克斯少年的后背擊出;鐵拳掠過之處,音爆聲尚未傳來,空氣已被擊出了一圈圈肉眼可見的漣漪。
這次才是壯漢全力出手的威勢。
于此同時,后院內(nèi)的那幾人已都追了回來,刀劍齊舉,形成一個包圍圈,朝圈內(nèi)的中年男子和紅發(fā)少年猛擊下去。
刀劍激蕩的勁風(fēng)中,一道耀如白晝般的劍光突然亮起。
劍光應(yīng)該是極快,但落在眾人眼中,卻仿佛極慢;悠然如懸浮在空中的一道輕柔白紗。
劍光亮起的時候,一股難以言喻的心悸瞬間掠過褐發(fā)壯漢蕭沖的身體。
“不好!”
蕭沖本能地想收拳急退,但剛才那拳他已毫無保留,用出了全力,以他的身手也難以急切間收回。
那道輕柔的白紗繞過激嘯的鐵拳,隨即又滑過圍攏上來的那幾個身影。
白紗繞過時,同樣熟悉的感覺從右拳上傳來,所有的力氣仿佛被完全吞噬了那樣,隨即,右手一輕。
壯漢終于收住了前沖的勢子,躬身往后猛退。
退到酒館外時,蕭沖這才剎住步子,抬頭看去,只發(fā)現(xiàn)自己的四個同伴,包括那個身法鬼魅的虬髯漢子,同時間摔倒倒在地上,就此斃命。
這些人的身上卻沒有明顯的傷口,也沒有四濺的鮮血。
下意識地,蕭沖往自己的右拳看去,這才發(fā)現(xiàn),碩大的寒鐵拳套,連同套內(nèi)的右手,竟已齊腕而斷,只留下如鏡面般光滑的切口,卻詭異地并無半點鮮血。
“啊。。?!?p> 地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叫,卻在半途戛然而止。
“你,你,你是圣域?!”
蕭沖臉上露出無比驚恐的神色,掉頭往后便跑,甚至顧不上包扎一下自己的傷口。
紅發(fā)少年沒有絲毫追趕的意思,只是冷冷地看著這個壯漢跑不過百米,便一頭栽倒在地上,從裸露的右臂直到臉上,都蒙上了一層死灰,像是剎那間枯死,失去了所有的生機。
酒館內(nèi),死里逃生的中年男子臉色劇烈變幻了幾次,死死看著紅發(fā)少年,半餉后,垂下緊握著短刀的手,倀然嘆了口氣:
“想不到竟然連圣域也對我感興趣。你這把劍,是神器么?好吧,你拿著我去請賞吧,我不會反抗?!?p> “我沒打算拿你領(lǐng)賞,我只要你帶我到黑衣劍客那伙人那里?!?p> 鄂爾克斯少年將那柄如流光般閃爍不已的驚世長劍還入鞘內(nèi),整個人和長劍一樣,斂去了逼人的鋒芒,緩緩說道。
“雖然你是圣域,強過我太多,但你也休想從我這里打探到任何消息。大不了一死而已。”
中年男子退后一步,臉色一沉,手中的刀再次舉了起來,卻并未指向少年,而是貼近了自己的咽喉處。
“我沒有惡意,也沒打算捉住你。只是想去加入黑衣劍客那群人,卻不知如何找到他們。看來,你該知道。”
“加入?你已經(jīng)是圣域了?還要加入,為什么?”
中年男子臉上的疑色仍未退去。
“圣域就不歡迎么?我只是一個人,隨你一起去。難道你會覺得黑衣劍客會怕了我這么個小小的圣域?”
少年有些哭笑不得。
中年男子將少年的話再咀嚼了幾遍,一時找不到什么可疑之處。
加上他隱隱覺得,少年每次說到黑衣劍客時,語氣都不自覺地帶上了些尊敬之意。
最終點了點頭,道:
“好,你隨我來?!?p> 兩人走遠之后,老洛克這才從一張翻倒的木桌下爬了出來,看著酒館地上的幾具尸體,呆立了片刻,最后,喃喃說道:
“終于還是要走嗎?也好,也算下了決心了?!?p> 緩步走到后院,提起鋤頭,從老樹根下挖出了一個酒壇,看封泥,應(yīng)該埋在地里有些年頭了。
老洛克敲開了封口,深深地聞了一口,臉上露出陶醉的神情:
“好酒?!?p> 提起酒壇,將整壇酒就這么傾倒在樹干上,隨后將酒壇摔了個粉碎。
片刻后,老云蘿樹上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勢很大,迅速地吞沒了整個小酒館。
等到半日后,巡視的王宮護衛(wèi)隊再回到這里時,這里只剩下了一地灰燼;任誰也沒法知道,過去的那一段時間,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艾仰躺在小樓二層的竹榻上,透過藤蔓纏繞的窗欞空隙,遠眺著半山上那熟悉的雪白宮殿。
任誰也沒有想到,尼爾親王和圣騎士團懸賞萬金的頭號通緝犯,就這么大搖大擺地出現(xiàn)在云奚壩的中心,甚至連身上的那一襲黑色披風(fēng)都沒有換去。
艾并不擔(dān)心自己的安全。
在云奚,如果艾想走,沒有一人能攔住他。
而且,艾也不太擔(dān)心自己會被人認出。他臉上覆上了得自蘇亞雷的神奇面具;現(xiàn)在的他,只是一個臉色蠟黃,來自大陸的普通冒險者。
云奚壩的中心地帶,已完完全全成了大陸來的冒險者的地盤。
那晚上帝國軍隊入侵,這里是最受影響的地方,絕大多數(shù)的本地人都舉家出逃了;順理成章地,這里的房屋樓宇便被后來的冒險者們鵲巢鳩占了。
古木搭建的小樓上依然纏滿鮮花爛漫的藤蔓,青竹架起的酒館也還是清雅脫俗;但進進出出的,都是背著刀劍,呼朋喝友的粗豪冒險者們;或是斤斤計較,討價還價的大陸商隊。
這里,已和任意一個大陸上的冒險小鎮(zhèn)沒有了區(qū)別。
來來往往的冒險者中,不少都是披著一襲黑色的披風(fēng)。讓艾在這里更是不甚起眼。
披上這么件黑披風(fēng),看似在這里成了一種流行。
仿佛這樣做,就可以有些神秘感,讓自己看上去離那個突然冒起的冒險劍手出身的傳奇近一些。
至于貼在街頭巷尾的那些懸賞令,沒有人太當(dāng)回事。雖然每個人都對那一萬的賞金動心不已,但那可是傳奇,高高在上的傳奇,除非是失了心瘋,誰會去打一個傳奇的主意?
艾所處的小竹樓,是這一帶最熱鬧的地方。
原因無它,十來天前,一群據(jù)說是來自京城的名姬包下了這幢小竹樓。
在冒險者眼里,云奚這個地方什么都好,就是找不到什么耍樂的地方,尤其是女人。這群女人來之后,饑渴難耐的粗蠻漢子們總算找到了發(fā)泄的地方。
雖然所謂的‘京城名姬’十有八九是摻了不少水分,但既然頂了這么個噱頭,價格自然不菲,讓抱著淘金夢來此的冒險者們?nèi)馔床灰选?p> 通常只有那些走了狗屎運,發(fā)了一筆橫財?shù)募一锊艜竭@里逍遙快活一次。
不過,每天的這個時候,名姬們都會上演一場據(jù)說是京城里最流行時髦歌舞,其實就是艷舞的玩意兒。
雖然這只能過過眼癮,但總比沒有的好;所以每到這個時候,小樓下都是人滿為患。
今天則更是喧鬧。
因為那幾個年紀最輕,身材最好的‘名姬’們,都沒有出現(xiàn),據(jù)說是被不知哪里來的一伙人給全包了。
這可讓本就憋著一肚子欲火的冒險者們大為不爽,漢子們一邊緊盯著剩下那幾個女人的身體,一邊操著天南海北各式口音,大聲嚷嚷著發(fā)泄不滿。
不過,大伙也就嘴上鬧得兇一些,這地方本來就是看誰有錢,有錢就是大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