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通往圣京的大道上,一輛寬敞的四輪馬車在平整的道路上不快不慢地行駛著。
車廂上,有一個淡淡的銀魔眼花的徽記;車廂前后,還有七八騎侍衛(wèi)裝束的人騎馬環(huán)侍在周圍,昭示著馬車的主人應該是個頗有些身份的貴族。
舒適溫暖的車廂內(nèi),艾隨意地半躺著,眼光透過窗口,看著后方逐漸消失在地平線下的天巽城。
艾現(xiàn)在的身份,是天巽城邊上小鎮(zhèn)里的一個小小男爵,因為南面戰(zhàn)爭可能來臨的原因,帶著自己的妻子和管家,到圣京去‘避難’。
銀魔眼花代表的利庫克家族,并不是什么很起眼的貴族,但也有些歷史,在圣京有著自己的小小莊園和住所;因此,在此時去圣京巡視自己的產(chǎn)業(yè),也是很合理的安排。
事實上,自東方六省宣告獨立以來,這條大道上類似利庫克家族這樣的馬車,基本上是絡繹不絕。
這樣的身份,既不過于引人注意,也可以免去沿途不必要的盤查;做出這樣安排的人,也頗是動了一番心思。
艾對這樣的身份和安排倒沒有感到任何意外和感嘆。
以東方六省的底蘊,在天際高原和圣京里,安插幾個像利庫克家族這樣的棋子,實在是太正常不過。
艾感嘆的,是另有其事。
“這么輕易地就通過了天巽城和巽風關,你們東方六省和克倫貝爾家族的關系,還真是奇怪?!?p> ?芙雅一身便裝,斜攏著雙膝,坐在車廂另一邊,雙眸追隨著艾的視線,口中輕輕說道:
“克倫貝爾還不打算和我們撕破面皮,我們也不想強攻巽風關,逼他撕破面皮;所以,在不觸碰他們的底線的前提下,有些事也就睜只眼閉只眼了?!?p> 艾的眼中有一瞬光芒閃過:
“我去過這城里,也見過米修.克倫貝爾?!?p> “他身邊的防護,并不是如何周密,如果計劃好的話,一個圣騎士長,就足可以刺殺此人后全身而退;你們?yōu)楹螞]想過采用這個辦法,奪下巽風關?”
“米修.克倫貝爾只是一個人,并不能等同于克倫貝爾家族;刺殺他不難,但殺了他之后,克倫貝爾家族自然會再換一個人來。要拔除整個克倫貝爾家族,奪下并掌控巽風關,就難得多了?!?p> “況且,歷來的帝國內(nèi)戰(zhàn)之中,除非是生死之敵,貴族家族間很少采取刺殺的手段;若我們開啟先端,怕會將很多家族逼到對方的陣營里去,反而會導致對方采用同樣激烈的手段反制。亞瑟麾下的刺殺高手,可是要比我們多多了?!?p> “當然,現(xiàn)在你加入我們,這方面的擔心就小很多了;不過,巽風關雖然關鍵,還沒重要到讓我們不惜一切后果的地步。”
?芙雅自然知道,艾對帝國貴族間的關系和行事方式還不甚了了,所以解釋得頗為詳細。
馬蹄聲靠近。
一騎馬湊到馬車窗口處,馬上一名須發(fā)有些花白的騎士問道:
“老爺,夫人,已經(jīng)離城很遠了。天色也有些暗了,要找地方休息過夜嗎?”
來人是克魯伊夫,利庫克家族的管家,也是這群人里面唯一知道艾和?芙雅身份的人。
艾沉聲道:
“不,我們趕時間。吩咐車夫加快速度,到天完全黑下來后,再找個地方歇息吧?!?p> 艾和?芙雅二人,這次和泰逖斯,格倫法諾一行分開進京。泰逖斯一行早一天已經(jīng)上路,入京后也將分頭按計劃行事。
艾這一路,現(xiàn)在沒有什么明確的目標和任務,更多的是作為一步暗棋,潛伏在那里;等到關鍵的時候再突然祭出。
不過艾并不打算遲到。
亞瑟的大軍,隨時隨地都可能回到圣京里。留給泰逖斯布局的時間,并不會很多。
很有可能的是,雙方都未完全準備好之下就突然遭遇,不得不翻牌,一決生死。
見艾有些出神,?芙雅靠了過來,纖手輕輕握住艾的右手,問道:
“在想什么呢?”
搖了搖頭,艾低聲說道:
“沒什么,在想你的弟弟。他的性格,看上去和你截然不同呢?!?p> 口中說著,心中卻浮現(xiàn)出一個名字。
這個名字,正是當日大殿中,泰逖斯最后告訴艾的名字。
到如今,艾仍然無法相信,這個名字,會和圣騎士里最神秘莫測的的黃金之蛇聯(lián)系起來。
楓羽.休綈,郁金香大公爵。
這個風流倜儻,聲名顯赫的人物,居然是八個黃金圣騎士里面最隱秘的黃金之蛇。
艾閉上眼,和楓羽.休綈的幾次接觸;從頭至尾,再次浮現(xiàn)在心底。
從南方的初見;到初入圣京,在他的介紹下到那個‘妖女’那里做侍衛(wèi);直到最后,改頭換面,陪著霓蕓入京,遠遠的一瞥。
現(xiàn)在仔細想來,這郁金香大公爵,身上確實籠罩著很多秘密,自己從未能看透過此人。
自然,當年艾自己的實力也有限,感覺不到那花花公子表象之下的,黃金圣騎士級別的實力,倒也是情有可原。
但有一點,雖然此人似乎一直巧妙周旋于圣京的各方勢力之間,其真正的立場和身份難以揣度;在艾直覺中,一直認為,楓羽和亞瑟不像是同一路人。
是這條黃金之蛇太過善于隱藏掩飾了嗎?
艾不知道。
還有多少不為人知的秘密,潛藏在那張風流絕世的容顏之下呢?
?芙雅也搖了搖頭,輕嘆道:
“是啊,小弟他一向十分沉默寡言,可內(nèi)心卻極有主見;我這個做姐姐的也很少能猜透他的心思。即便有時猜到了,也改變不了他的主意。。。”
接下來的幾天里,一行人全速朝著圣京的方向,一路向北。
沿途只是在晚間找個地方稍稍休息過夜,整個白天,幾乎都在趕路之中。
由于是沿著大道官路前行,又是貴族的身份,一路上順利得很,沒有遇上任何的阻礙或是麻煩。
這一日,一行人終于趕到了離圣京不過一日路程的地方。
一路而來,愈向北,秋意愈濃。
到得這里的時候,已經(jīng)有了絲深秋的意味。道路兩旁,已是一片經(jīng)霜后的紅葉,地上更是鋪了一層金黃色的枯萎落葉。
車隊前方領路的克魯伊夫抬頭遠眺,只見前方有一片烏云,似緩實快地從天際飄過來,不一會兒,便布滿了頭頂大半的天空。
天色一下子暗了下來。
“糟糕,居然碰上了秋天少見的急雨?!?p> 克魯伊夫自言自語著,身手十分敏捷地跳上馬背,踮起腳,極目四顧;馬車周圍,除了這條筆直的官道,就是大片的密林,視線所及之處,看不見一處房屋或是其他可以躲雨的建筑。
重新坐回馬背,勒馬回身,到得馬車旁,大聲道:
“老爺,眼看要下暴雨了;這周邊沒有人煙,前面路旁倒有幾棵大樹,枝葉繁密,我們到樹下避避雨,等雨過了再走好嗎?”
“好?!?p> 一行人快速馳離官道,趕到那幾棵樹下;剛剛栓好馬匹,暴雨便如從天上傾倒下來般地落下了。
這是幾棵劍葉槐,枝葉茂密,亭亭如蓋,人馬躲在其下,倒擋住了八九成的雨水;地勢也頗高,不虞積水被淹。
艾披上斗篷,跳出車廂,看著這場急雨。
隨風吹拂的雨粉落在‘怨念之袍’上,自然滑落,半點也沒有滲透到斗篷之內(nèi)。
天地間,一片灰蒙蒙的,連綿的雨幕布滿了整個視野。
如注如傾的雨水打在層層疊疊的大葉上,發(fā)出一連串密集的悶響,像是鼓聲,又似雷鳴。
“好大的雨?!?p> 艾自語道。
身側的克魯伊夫應和著:
“沒錯,真是罕見的大雨呢。。。咦,好像有人朝這里來了?!?p> 前方,同樣是官道的方向,一隊馬車正破開雨幕,朝這個方向疾駛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