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刃睜開困倦的雙眼,身上幾乎什么也沒穿,全身綁著繃帶,左手的繃帶稍厚一些。胃部劇烈的惡心感令他一下子全身的肌肉繃緊,把頭探出床邊,不斷作嘔,排出物都是腥黑的血漿,想必戰(zhàn)斗時他的內(nèi)臟也受到了損傷。這時一只手撫上他的背部,他立刻回頭想要揮拳,可剛要抬起手,無比強(qiáng)烈的肌肉撕裂感讓他忍不住停下了動作,頭也沒有轉(zhuǎn)回去:
“誰?”
“是我?!鼻迕赖呐暳钜谷蟹潘?,但同時還夾雜著無奈、驚訝和不知所措。
是笛娜。
“這已經(jīng)是你第五次吐淤了,恢復(fù)的很快。左手雖說接好了,但暫時還不能動,休息為主?!钡涯忍嵝训?,她盡可能輕的拍了拍夜刃的背部,他的背部有些地方因?yàn)閯偛诺募∪馐湛s而開裂出血。
“內(nèi)臟有多處破裂,所幸不算嚴(yán)重,可能還會再吐幾次淤血?!钡涯鹊睦w手把自己垂下的發(fā)絲刮到耳后,顯露真身的笛娜氣質(zhì)上的高貴和絕色容貌相輔相成,一顰一笑都令人難以抵抗。盡管她現(xiàn)在只有十一歲。
夜刃看了她一眼,能猜出來她使用了星神之吻才保住了他的手臂,但他并沒有開口,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注視著自己的臉的正下方擺著的的盆,里面很多的血漿已經(jīng)凝固,夜刃的眸光變得有點(diǎn)灰暗。尷尬的氣氛充滿整個屋子,但似乎兩人一點(diǎn)也沒感覺到氣氛的怪異,沉默無言。
良久,夜刃才打破寂靜:
“你一夜沒睡?”
“睡了半個時辰。”笛娜誠實(shí)的說道。
“你的傷隊伍里沒有誰能治,這個時代的醫(yī)療技術(shù)又太落后,所以我怕...”
夜刃翻過身正面躺在床上,與笛娜綠寶石般的瞳光交織在一起,她臉色有些蒼白,眼瞼的黑色也很明顯。
“你也休息一會兒吧?!币谷邪杨^扭到一邊不在意的說道。
“可是你把床占了?!钡涯葻o暇的眼睛望著夜刃。
這時候夜刃才發(fā)現(xiàn),房間里只有一張大床。
“住兩個人為什么只有一張床?誰安排的?”夜刃一陣干咳。
“我醒來的時候就已經(jīng)在這房間里了,和門外的守軍聊了一下,他們說是一個很漂亮的銀發(fā)姑娘全程安排的,應(yīng)該是帝瑩雪。”笛娜的天然呆屬性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她毫不在意這些。
夜刃一陣恍然大悟的表情,剛才笛娜在他的屋子里他就很奇怪,現(xiàn)在看來一切都不奇怪了。
“上來吧?!币谷斜砻胬涞恼f道,其實(shí)心中很是無奈。
“哦?!钡涯染拖褚恢恍∝堃粯榆b手躡腳的爬上床沿,在夜刃的另一側(cè)躺下,夜刃把被子丟給她一半,笛娜全身綿軟,一點(diǎn)點(diǎn)蹭進(jìn)被子里,直到后背緊緊貼住夜刃的身體。
氣氛膠著了幾分鐘,夜刃斜著瞄了一眼背對著他的笛娜問道:
“如果你的族人都被仇人所殺,可在你復(fù)仇的路上遇到一個知心的伴侶,相守和復(fù)仇只能選其一,你會如何選擇?”
又是幾分鐘過去,夜刃吃力的抬起胳膊,戳了一下笛娜光潔的背部道:
“問你話呢?!?p> 察覺到夜刃的氣息靠近,笛娜轉(zhuǎn)過身體抱住夜刃的手,傷口尚才止血的手臂根本抽不回來,這時夜刃才發(fā)現(xiàn)笛娜已經(jīng)睡著了。
‘我真是蠢,怎么會問她這種問題?!?p> 夜刃想坐起來冥想,但抬到一半就被笛娜拉住,完全坐不起來。夜刃長出一口氣躺回枕頭上,找了一個讓自己舒服的姿勢看著笛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隔壁
一望無際的汪洋上,一高一矮兩個人憑空而立。
“這是要驅(qū)逐我的意思嗎?”
“你怎么會這么想?驅(qū)逐你我還會把這么重要的東西給你嗎?”
“那這是...?”
“根據(jù)你的占卜而行吧,希望你修學(xué)回來的那一天能撐起整個家族。”
“靠我一人的力量不夠。”
“我自然明白。去找他,你總是占卜的那個人,他會有足夠的力量幫你的。”
“為什么這么肯定,你們見過?”
平靜的汪洋須臾之間翻涌起驚濤駭浪,雷光大盛。
“快走,我?guī)湍悴m著這些?!?p> 天空的每一角皆被海水占據(jù),變得昏沉,難以呼吸。
.......
“啊!”莫瞬間從床上驚醒,驚魂未定的喘息著,在他目光所及之處,艾莎倚著墻看著他。此時的莫身上沒有外套,他的面容暴露在外,還是那個二十歲的充滿英氣的容貌。
“做噩夢了?”艾莎靠著墻站在床對面,翹起嘴角妖媚的笑著。
莫點(diǎn)點(diǎn)頭,情緒還在剛才的夢境里徘徊,不在意的問道:
“我們?yōu)槭裁丛谝婚g房里?”
“你別誤會,你我各一間房,只是看你帶點(diǎn)傷,還有那個小姑娘的囑托,我才勉為其難來照應(yīng)你一下?!卑_窗簾,陽光灑進(jìn)窗邊的地板,清涼的徐風(fēng)隨著艾莎拉開的玻璃窗擠進(jìn)房間,外境很長一段時間沒有這么好的天氣了。
莫晃著疼痛的腦袋,狠狠地揉了幾下太陽穴道:
“所以我們的試煉是不是要結(jié)束了?”
“不知道啊,昨天戰(zhàn)斗結(jié)束之后試煉沒有再發(fā)出聲音。”艾莎的聲音很輕,莫被她的聲音擾的使不上力。
莫的身體陷進(jìn)柔軟的床榻,想了很久才說道:
“你的母親叫,艾加麗朵是吧。她的話有一個很大的漏洞?!?p> “什么?”艾莎微皺眉頭平靜道。
“你以前知道啟靈儀式嗎?”莫的話擲地有聲。
“當(dāng)然知道,我還見過比我年長的人進(jìn)去修行?!卑瘺]有猶豫的說道。
“一般進(jìn)去多長時間?”
“通常是三天,最長七天左右?!卑廊粵]有猶豫。
“我們進(jìn)來幾天了?”
“二十...多天?!卑q豫了。
“相當(dāng)于外界的二百多天了。”莫跟著道。
“可這有什么關(guān)系呢?洛祁陽時圣子,圣子的試煉就應(yīng)該長一些吧?!卑瘑柕?。
“你也說了,圣子的試煉。整個事情的核心就在于你不知道啟靈和試煉的區(qū)別,而你的母親艾加麗朵利用了這一點(diǎn)讓你,我們誤以為這試煉和啟靈毫無差別,然后提出你和我們一起進(jìn)入秘境??伤龥]有想到的是我的身上帶著天脈金書,更不知道天脈金書記載著從古至今的修行、試煉、占卜和預(yù)測的知識,其中就有啟靈這一項(xiàng)?!?p> 莫的口中提到了自己身上的天脈金書。
“所謂啟靈,是讓十六歲以下的年輕修者進(jìn)入其中浸潤天地靈氣提升修為,絕對不會有任何危險因素存在,而且其中的一天要比外界慢上很多倍。可我們現(xiàn)在的這個空間,卻是反過來的。”
莫冷眼看著艾莎沉思的表情道:
“艾莎,我剛才提到了天脈金書,你似乎一點(diǎn)不驚訝。”
“因?yàn)槟阏f過你的力量來源于天脈金書,我當(dāng)然不驚訝了?!卑€沉浸在莫剛才的話里。
“可我沒有說過我?guī)г诹松砩稀D阍缇椭牢业纳砩嫌薪??”莫的話鋒一轉(zhuǎn),矛頭指向艾莎。
“我...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有一種感覺,能察覺到你身上有不同尋常的力量。”艾莎修長的手拂過自己齊腰的黑發(fā)。
“這不可能,禁器的氣息除禁器外沒有任何感知能夠被洞察,你身上也有禁器,是什么?”莫的思維很快。
“怎么可能?我要是有禁器我還來這試煉干什么?我們暗夜精靈族也不至于排最后一名吧?!卑睦碛傻拇_有理。
莫看著艾莎,依然懷疑的問道:
“你什么時候出現(xiàn)這種感覺的?”
“試煉當(dāng)天遇到你們開始的?!?p> “出發(fā)前你的母親有沒有給你什么東西?”莫追問道。
“沒有啊,倒是你們來的那一天給了我一個木雕?!?p> “拿出來看看?!?p> 艾莎從手指上精美的空間戒里拿出一個巴掌大的木雕,那是一把弓箭的形狀。
“斷魄恨天弓!”莫驚道。
“這是禁器嗎?”艾莎全身顫動,情緒高揚(yáng)。
“是,我說為什么我沒有察覺到,原來還沒有激活??墒菦]有激活怎么會縮小的?”莫的思緒快速飛舞。
“你的母親什么時候給你的?”艾莎還想問什么,被莫搶先一步說道。
“你們來的那天早上?!?p> “什么?我們那天中午才到蓮華之森的地境,你的母親不可能那么早就能發(fā)覺我們?!?p> “我不明白?!卑拿捻?。
莫拉住艾莎細(xì)說:
“我給你捋一下。我的猜想是:首先你的母親知道了我們要來,接著把恨天弓交給了你,然后等我們來了她再提出試煉的時候帶上你,可這樣一來的目的是什么?”
“她想讓你激活繼承恨天弓!”莫自答道。
“不對,如果我的母親一開始就有恨天弓,為什么等到現(xiàn)在才給我?”艾莎立刻搖頭。
莫靈光乍現(xiàn),腦海里浮現(xiàn)了著重疊的記憶:
......
“靠我一人的力量不夠?!?p> “我自然明白。去找他,你總是占卜的那個人,他會有足夠的力量幫你的。”
“為什么這么肯定,你們見過?”
......
“你的母親什么時候給你的?”
“你們來的那天早上?!?p> “什么?我們那天中午才到蓮華之森的地境?!?p> ......
“這是要驅(qū)逐我的意思嗎?”
“你怎么會這么想?驅(qū)逐你我還會把這么重要的東西給你嗎?”
......
“她想讓你激活繼承恨天弓!”
“如果我的母親一開始就有恨天弓,為什么等到現(xiàn)在才給我?”
......
‘這禁器若不是機(jī)緣所得,那必是有人贈與,可什么人能夠一下得到兩種禁器呢?如果說暗夜精靈族和神族都知道洛祁陽未來會和自己的族人有交集,那么龍族和星靈族呢?’莫的心底涌起一個巨大旋渦,他是第一個察覺到這深不可測的黑幕之下潛藏的陰謀。
神思回歸,莫笑了一下道:
“可能是我多慮了,你的母親主要的目的就是想讓你試煉的時候激活恨天弓,然后在秘境里熟悉一下它的用法。”莫沒有把他的猜想說出來,他轉(zhuǎn)移話題道:
“艾加麗朵以為禁器隨隨便便就能激活,所以把這給了你,想讓你來激活它,殊不知所有的禁器都有專一性,若不是天賜予你,你是不可能將它激活的。”莫說道。
“怎么激活?”艾莎變得激動。
“血。你還是別白費(fèi)力氣了,只有禁器指定人的血才能激活?!?p> 就像沒有聽到莫的話一樣,艾莎釋放一道暗刃,在自己的手指上割開一道傷口,幾滴血液滑出,精準(zhǔn)的滴落在那小小的斷魄恨天弓上。血液沒入弓內(nèi)消失,沒有任何反應(yīng)。
“我說過了,必須是特定人的血?!蹦?。
又有幾滴血落下,還是沒有反應(yīng)。
幾滴又幾滴,手指不斷地割開,鮮血淌出、擠捏、流盡,直到最后十指都流不出血液,她的臉色由于失血越來越蒼白...最后落下的是艾莎的眼淚。
“你怎么突然哭了?”莫眉頭緊皺。
艾莎微紅的眼眶顯得更加魅然:
“我以為...這是我的機(jī)會,結(jié)果什么都沒有?!?p> “機(jī)會?”莫眉頭皺的更深了。
“從小我的天賦就差,啟封為暗系更是使我雪上加霜。八歲的時候,同歲的很多天才都被送到日陽城進(jìn)行培養(yǎng),而我只能留下,守著這偌大的宮殿。好多人在背后議論我,說我不適合做公主,說我全靠我的母親才能當(dāng)上公主,但我才不屑坐在這個破高椅上!”艾莎聲嘶力竭的聲音令莫全身劇震,他想說什么,但忍住了。
“如今,我好不容易找到一絲希望...卻沒了...”艾莎哽咽的喉嚨起伏著,淚水在臉頰兩側(cè)不停灑下,打濕了白色的床單。
艾莎的哭聲從有聲變得無聲,空氣卻顯得比之前還要悲傷。
“這有什么,和我一比你其實(shí)過得很好?!?p> 莫突然說話,艾莎抬起頭,紅腫的美眸直直的看著莫,兩人的眼神交匯在一起。
“你應(yīng)該不知道,我是北方神族的人?!?p> “北神族?”艾莎的聲音很小,但流露著不可思議。
“北神族的競爭有多激烈想必你多少聽過一點(diǎn),天賦不佳的人會在十八歲的時候受到驅(qū)逐,無論是誰,哪怕是族長的兒子也不例外。”莫把族長兩個字咬的很重。
“六歲的時候,我受到我們的鎮(zhèn)族至寶天脈金書的顯世,所有人都以為我是天降之子,我也沒有辜負(fù)眾望,無論我學(xué)習(xí)什么都非常迅速,全族的資源都傾向于我,大力培養(yǎng)。”
“十歲那年,我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缺陷,我無法參悟大規(guī)模和大威力的技能,學(xué)習(xí)到的所有技能都偏向于輔助和干擾型。他們很快也注意到了這一點(diǎn),在一個月的試驗(yàn)后,他們撤掉了所有的資源,加上同族人的嫉妒心理,驅(qū)逐我的聲音日益高漲,很快我的父親,也就是北神族族長也壓不住這呼聲。兩年后的一天夜里,我的父親把我叫到他的房間,就像是預(yù)知好的一樣,他平靜的從柜子的最深處拿出了天脈金書塞給了我,他說我是北神族最后的希望,讓我離開,我前腳剛走,大批的族人就闖進(jìn)了我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