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可曾相識？

　　君漓看著從窗口掠入的人指尖輕輕敲在桌面，并沒有起身迎接而是隨口問了句：“想明白了？”

　　來人放下冒兜露出面容，巫羲眉心微皺，尋了君漓對面的位置坐下。

　　“誠如小公子所說，妖界不能毀在我手上。”

　　君漓微微點頭：“此次人、妖二界相互勾結(jié)，意圖侵犯我魔界，結(jié)果你看到了，他們各懷鬼胎相互算計，我魔界敗類自食惡果，此戰(zhàn)只是試探，一擊不中必有后招。天柜雖沒有出面，可對那妖魔大軍妖王怎么看？”

　　長右山上那群怪物的事巫羲已派小妖前去查探過，雖未見著實體卻也看到了那漫山遍野的血跡，長右山大戰(zhàn)動靜之大早已私底下傳開了，但眾妖甚少知道其實那是妖魔結(jié)合體，為免去妖界恐慌巫羲派了一眾小妖但凡有人談?wù)摯耸?，便去搭茬岔開妖魔話題轉(zhuǎn)而稱之為怪物。

　　無論如何扭曲這一事實巫羲還是被長右山的慘狀驚到了，他親自去查探過，那遍地的深壑加之滿地殘血不難想象當(dāng)日戰(zhàn)況有多慘烈，令他奇怪的是那長右山上竟還有一何羅魚妖，看情形似乎是未曾入世的。

　　何羅魚妖年紀(jì)尚小又不諳世事，巫羲三言兩語便套出了話，離開長右山他便徑直來了萬妖鎮(zhèn)，尋了君漓。

　　如此大虧摸的妖魔大軍，且不說要花費多少時間來培育，光是期間所用到的妖類巫羲都不敢想，而這些是他做為妖界之王理應(yīng)察覺并出手阻止的，可他非但沒有絲毫察覺還是最后一個知道的。若是君漓不來找他，他只當(dāng)天柜是一時沖動難成大器，如此下去妖界當(dāng)真要毀在他手中了。

　　“如何看？”巫羲扯唇，苦澀的笑笑，他這個妖王做的失敗，妖界的事反倒需要這個魔界的來敲打，他的妖界子民這數(shù)千年來私底下受到怎樣的迫害他也不曾知曉，以為給了他們自由便足矣，卻沒有考慮到自由背后的危機。

　　“是本王失職，才叫天柜葬送了無數(shù)妖族同類?！蔽佐舜寡郏骸澳切」尤绾慰?？”

　　君漓手指一頓，隨后急促的敲著桌面：“同樣，我魔界也未曾察覺，天柜行事謹(jǐn)慎又狡詐，此次并未出面，而是攛掇了一個山野小妖王，呵，如今右北邕已死，小妖王已殘，死無對證，他再來個死不承認(rèn)，妖、魔二界也拿他無法?！?p>　　巫羲蹙眉，金豹確實已是斷臂之軀，如今對天柜恨之入骨卻又因長右山一戰(zhàn)折損自家勢力還將自己謀劃多年的地界也一并拱手送了出去，無權(quán)無勢無兵力的金豹現(xiàn)在是報仇無門。

　　君漓不動聲色的看了眼巫羲又道：“相信不久后金豹就會潛入妖宮尋你吧，他走投無路自然是要尋個靠山的，放眼妖界，能與天柜抗衡的除了妖王再無第二人選?！?p>　　巫羲淡淡一笑：“為了讓金豹來尋本王，所以長右山一戰(zhàn)，小公子才下了死手？金豹一族無一幸免，他只能來尋我，而我再也不能置身事外?！?p>　　君漓抬眸，敲擊聲緩下來，扯唇笑道：“妖王殿下多慮了，純粹為了自保，本公子惜命的很。”

　　巫羲笑而不語，分明就是他逼迫的手段，卻又使得光明正大。叫金豹將一切禍?zhǔn)掠浐拊谔旃耦^上，哪怕是拼了命他也會抓住一切報復(fù)天柜的機會，君漓說的沒錯，他是金豹的第一人選，早在長右山大戰(zhàn)后的第二日金豹就拖著殘軀潛入妖宮尋了他，君漓來找他時，金豹就藏在妖宮內(nèi)養(yǎng)傷。

　　巫羲知曉自己早晚還是要出手，卻很不喜歡這種被威脅逼迫的感覺。

　　“小公子向來都是這般強人所難?！蔽佐藷o奈的笑著，當(dāng)初來討要何羅魚時也是這般。

　　察覺到巫羲的抵觸情緒，君漓淡然丟下一句話：“沒有無所作為哪里來的強人所難?！?p>　　巫羲一口口水噎住，此話并非沒有道理......

　　“那小公子預(yù)備如何？本王要如何從旁協(xié)助？”巫羲輕嘆了口氣，終究是率先低了頭。

　　君漓勾唇，自然是要叫天柜對他的所作所為付出十倍百倍的代價。

　　那日，接到君漓密音的魅影抱著掩月刀在雅閣門前守了數(shù)個時辰，房內(nèi)又設(shè)下道道結(jié)界，連魅影都不知道雅閣里頭的是誰，他家公子又和那人談了些什么。

　　*

　　魅七帶著檀愛去到東梧城的時候已是晌午。

　　城門前，檀愛立在原地，看著那城樓遲遲不曾踏步。

　　記憶中那高聳的圍墻不見了，那塊刻有‘東梧州’的匾額也不見了，如今這低矮的城墻，蕭瑟的‘東梧’二字，真的是他的東梧州？

　　魅七嘆聲道：“只有親眼所見你才肯信我?！?p>　　“東梧州，真的沒了？”檀愛看著那城門遲遲沒有踏入。

　　“去看看吧，東梧城現(xiàn)在也很好。”魅七執(zhí)起檀愛的手帶著他往里走。

　　守城的士兵簡單盤查了一番便放了行。

　　“東梧處在人、妖邊境，靠著兩界處的近做起了生意，來往的客商頗多，東梧城內(nèi)還建了一座美人閣，據(jù)說里頭都是從人、妖兩界挑選的美人兒，日夜歌舞升平從未停過，往來客商都會前去一看，那里頭光是一頓吃食就能比得上尋常人家數(shù)月開銷。”魅七邊走邊說著，又問了句：“你可要去看看？”

　　檀愛一路跟隨看著街道上一派繁榮景象，眸光微閃：“不必了。”

　　如今親眼見到，親耳聽到他才死了心，他的東梧州再不需要他了。

　　“能否帶本......帶我去東梧宮看看?！碧磹垩谙滦闹械氖?，他再也不是東梧州之王，這一方天地的守護者，也再沒了去向妖界算賬的資本，可笑他這一切還都要靠著身邊的這只妖才明白了。

　　魅七停了步子：“還是不去了吧。”

　　檀愛曾經(jīng)生活的東梧宮歷經(jīng)千年變化早就不復(fù)存在，如今連舊址恐怕都尋不到了。

　　檀愛喉頭滾動：“我究竟錯過了多少年歲，東梧州竟然發(fā)生如此變故我卻沒有絲毫印象。”

　　“六千零一年?！摈绕唔鉁睾拖聛?，握緊檀愛的手：“沒關(guān)系，如果你想，我會陪著你將你忘卻的所有記憶都找尋回來?！?p>　　“六千零一年......”檀愛怔怔呢喃著，忽而反握住魅七的手，緊緊看著魅七問道：

　　“姑娘，六千年前，我們......可曾相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