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驚風(fēng)閣第五堂今年剛選出來的少堂主嗎?武林大會肯定得去的吧?!比鸢矠懖唤獾馈?p> 嚴方任嘴角仍掛著笑意,眼神卻冰冷了起來。他成為少堂主的信息驚風(fēng)閣尚未對外公布,這也是他必須得出席這屆武林大會的原因之一。昨天三奇六儀堡的人也不過是稱他為“少堂主候選人”。他的聲音稍稍尖銳:“你從哪兒聽說的?”
瑞安瀾似乎對別人的情緒變化十分遲鈍,絲毫沒有發(fā)現(xiàn)嚴方任的異樣,反而有點犯了錯被抓包的不好意思:“出門前背了一大摞阿爸給的資料,結(jié)果在南陽客??吹侥愕臅r候根本沒認出來,還是在貓咪小院那里看到你的劍鋒才想起來?!彼炅舜晔种?,緊張地跟嚴方任確認,“你要是在大會上碰到了我阿爸,千萬不要跟他告狀?!?p> 本以為這小女孩只是驕縱單純,才什么都沒問就隨著他跑,看來是他被蒙蔽了。背的那些阿爸給的資料,里面究竟還在記載了什么。嚴方任的體溫隨著焦灼的蔓延而升高,他下意識地摩挲著劍鞘上的翡翠,試圖冷靜下來。瑞安瀾還在眼巴巴地看著他等他回答,他緩緩開口,吐出一個字:“不?!?p> “???”瑞安蘭大概是第一次從嚴方任這里聽到明確的拒絕,露出了難以接受又受傷的神情,睫毛掩蓋下的眼睛隱約變得濕漉漉的。
嚴方任看得心煩氣躁,但仍然努力避免被瑞安瀾影響思緒。他挪開目光,試圖縷清這幾天發(fā)生的事情。瑞安瀾卻又湊上來:“那你有什么想知道的,我告訴你,你答應(yīng)我,好不好?”
瑞安瀾倒是莫名有著賣情報的天賦,聽得嚴方任好氣又好笑。他想知道的事情很多,甚至想把瑞安瀾口中那些資料都要到手。當(dāng)今江湖誰不知道驚風(fēng)閣是第一大情報樞紐,在驚風(fēng)閣不知情的地方收集大量情報的人,要么是內(nèi)鬼,要么是準(zhǔn)備和驚風(fēng)閣對著干的人。但要是設(shè)身處地為她阿爸想一想,自己收集的情報被女兒隨隨便便就要賣給驚風(fēng)閣,怕不是知道了要氣吐血。他又想到,如果他是瑞安瀾這不管不顧的性子,怕是在驚風(fēng)閣第一天就死透了。
瑞安瀾看他不說話,撓撓頭。她現(xiàn)在只知道要么動手把別人打趴就行,要么給別人他們想要的東西。揍嚴方任的話,她總覺得不太對;嚴方任看起來對她的信息很有興趣的樣子,結(jié)果又不要。她感到毫無辦法。
還沒等到嚴方任想好先問什么資料,瑞安瀾又說話了:“那……帶我去降襄山莊?”
“不可能?!眹婪饺尉S持著皮笑肉不笑的模樣,丟出了第二句拒絕。
嚴方任很少生氣,也很少被人看出來生氣。因為一個生氣的嚴方任,只表現(xiàn)在連環(huán)拒絕你的一切請求。
瑞安瀾真的沒轍了。
然而嚴方任其實暗地里陷入了掙扎。把瑞安瀾丟在這里的話,一是瑞安瀾的人身安全他不放心,二是他的理智告訴他不能放跑這樣一個危險的情報源。而在目前的時間限制下,他實際上只有兩個選擇,要么永遠封住瑞安瀾的口,要么帶給閣主處置。假如武林大會不是大后天開始就好了,這樣他就有時間在抵達降襄山莊之前問出所有他想要的信息,并且杜絕瑞安瀾和閣主重逢的可能性。
恰在此時,店小二端著一盤熱氣騰騰的紅燒魚小跑而來,臉上掛著謙卑討好的笑,把紅燒魚放在桌上,忙不迭地鞠躬:“不好意思客官,上菜上遲了。”
嚴方任疑惑道:“余未曾……等等!”他眼角余光瞟到瑞安瀾在動,慌忙伸手阻攔,已經(jīng)遲了,瑞安瀾早就夾了一塊魚肉吞下了肚。他猛地轉(zhuǎn)頭看向店小二,卻發(fā)現(xiàn)小二雖然弓著腰面向自己,眼神卻不時地往瑞安瀾那兒飛。意識到不對,嚴方任不由仔細觀察一番店小二。沒有易容,化了點妝改變了五官的細節(jié),使得整個人的氣質(zhì)都產(chǎn)生了變化。嚴方任耐心地在腦海中剝離小二的偽裝,描繪出一張原本的臉皮。
那張臉,有點眼熟。嚴方任想著,這不是驚風(fēng)閣第四堂的煉藥房里打下手的弟子嗎。
他的背后滲出一層冷汗。第四堂主要負責(zé)肅清,其中的煉藥房每日都在分析江湖已有的各種藥毒并研制新毒。那他端上來的魚……嚴方任不敢再想,一手揮開瑞安瀾的筷子,沒等瑞安瀾發(fā)作,他深吸一口氣,說道:“回房間收拾東西。”
瑞安瀾看起來一腦門的問號。
“你不是要和我去降襄山莊嗎?”嚴方任勉強笑了笑,“不把行囊收拾好就走?”
“哦!”瑞安瀾一改懶散姿態(tài),躍下長凳就沖,“我這就去!”
嚴方任目送她的背影遠去,臉上的笑容尚未褪去,眼神已經(jīng)變得冷漠。他沒有回頭,卻是對店小二道:“余謂余一人可矣,何勞煩四堂插手?”
店小二仍是一副謙恭的樣子:“小人的堂主說嚴少堂主總是顧及太多,授意小人助嚴少堂主一臂之力?!?p> 嚴方任冷笑了一下,勾了勾手指:“解藥?!?p> 小二搖了搖頭:“此毒新研發(fā),還沒做出配套解藥?!毖劭磭婪饺涡θ菹?,他又忙接上話:“但嚴少堂主大可放心,此毒一口便可當(dāng)即斃命。那女孩沒有毒發(fā),可能是恰好吃到?jīng)]被毒污染的一塊。”
“當(dāng)真?”
小二連連點頭:“并不敢有一點虛言。”
嚴方任緊緊盯著他,看起來不像是撒謊的樣子,舒了一口氣,又展顏笑了:“既是如此,煩請第四堂不再干擾余。此人牽連甚廣,余欲交予閣主親自處置。”
小二點點頭:“既然嚴少堂主都這么說了,那我們也不能做多余的事。便交給嚴少堂主了。”
嚴方任沒有搭腔,一甩袖子,大步離開。他還是無法眼睜睜看著年幼的孩童失去性命。即使這樣只不過是把危險往后延遲,他也希望能多一天是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