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人怔愣半晌,抖著手撿起酒杯,隨眾人一起不解地望向印樂知。
印樂知沒有理他們,捏著酒杯,目光把場上的人一個個掃過去。
沐瞿空見他這樣,猛地把酒潑在了地上:“有毒?”
印樂知還沒說話,剛那幾個嚇掉了酒杯的人已經(jīng)倒在地上,抽搐著抓撓起自己的身體。
“嘶!”眾人紛紛倒吸一口冷氣,揮落酒杯。
印樂知趁著自己還清醒,起身就往沐瞿空那里邁去:“遲了!盟主小心!”
沐瞿空喝了不少,見此早已催動內(nèi)力試圖解毒,結(jié)果反而毒發(fā)更快。
不知是不是因為喝得太多,他雙耳中都冒出的鮮血。
“隹云!”印樂知粗糙的嗓音劃破混亂,“別催內(nèi)力!”
嚴(yán)方任慌亂之中握住瑞安瀾的手,一瞬不瞬地盯著他:“瀾兒,你喝沒喝?”
他存有一絲希望,因為他記得瑞安瀾從不飲酒。
瑞安瀾看了他一眼,手里空了的酒杯掉落回桌上,人砰地倒在他懷里。
“!”嚴(yán)方任大驚,五臟六腑一痛,“瀾兒!”
這下場上愈發(fā)人心惶惶。
連從未中毒的瑞安瀾都倒下了,這得是什么狠物。
連嚴(yán)方任在驚急之下都沒注意到,瑞安瀾的手指掐住他幾個大穴,偷偷幫他穩(wěn)住毒性。
印樂知顧不得別人。他眼里只有沐瞿空。
然而走出兩步后,他也是眼前一黑,連忙抽出長刀穩(wěn)住身形。
這什么破玩意兒。他想。也太癢了,恨不得把自己從里面翻個個。
而且這更像是臟腑被蠶食的癢意,拖得時間長了,怕不是內(nèi)里都要碎成渣渣。
有人要害降襄山莊。
沐瞿空七竅流血,說不出話來,只是遙遙地沖印樂知直擺手,示意他不要再靠近,趕緊趁著還有力氣的時候離開。
印樂知那犟脾氣哪管他在想什么,歪著身子又走出去兩步,猛地一晃,跪在了沐瞿空身前兩臂的地方。
他轉(zhuǎn)頭喊道:“嚴(yán)方任!”
嚴(yán)方任喉頭腥甜,卻只顧著看瑞安瀾:“瀾兒!你別嚇我?!?p> 媽的,印樂知好氣。
印樂知又喊了一聲,嚴(yán)方任才惶然地望向他。
印樂知勉力沖他抬起手臂,比劃了幾下。
嚴(yán)方任眼中多了幾絲明了,回了個手勢。
印樂知極其不信任地收回手,以手為支撐又往前爬了幾步,死死咬著牙,用被砂石磨破的手以與瑞安瀾搭著嚴(yán)方任的方式相似的手法搭上了沐瞿空。
“隹云……”他輕聲道,“再撐一會兒?!?p> 沐瞿空張了張嘴,咳出紫黑的淤血。
“印閣主,您怎么只顧著往盟主這兒跑?沒用的,連瑞門主都倒下了。”一個略帶調(diào)侃的聲音在他們背后想起。
印樂知聽這聲音,皺了皺眉。
沐瞿空也是。
坐在沐翰韜下首的越湛神采奕奕地離了位,往二人的方向走了兩步。他揮了揮手,越郴立刻奉上一柄劍,十幾個穿著降襄山莊服飾的人也從場外涌了進(jìn)來。
沐瞿空已經(jīng)幾乎目不能視耳不能聞,憑著最后一點清醒問道:“越湛,你是要把降襄山莊據(jù)為己有嗎?”
越湛恭謹(jǐn)回道:“我還是有自知之明的,只是借來用上十幾二十年?!?p> 沐瞿空眼睛一瞪,卻被印樂知重重捏了下手腕。
印樂知瞟了他一眼,聲音依然十分輕緩:“不要動怒?!?p> 沐瞿空聽話地做了個深呼吸,把火氣壓了回去。
越湛一揮手,那十幾名叛亂者便分散開來。幾人把守住場地的出入口,幾個人圍住了像沐翰韜之類的重要人物。
換作平時,十幾個肯定是不夠叛亂的。奈何今日所有人先中了毒,戰(zhàn)力所剩無幾。
這對越湛來說也是意外之喜。從他聽說天地?zé)o一拒絕與會時,他就放心大膽地實行起他的計劃。沒想到,連瑞安瀾都倒了,直接占據(jù)了嚴(yán)方任的全部注意力。
剩下一個難搞的刺頭正在透支自己以穩(wěn)住沐瞿空的生命,多半也撐不了多久。
至于其他雜魚們,聚在一起也成不了氣候。
印樂知按著沐瞿空不許他浪費體力說話,自己面向越湛,問道:“為什么?”
印樂知本人是不關(guān)心他們叛亂的原因,但他知道沐瞿空很在意,正好問一問還可以拖延一下他們接下來的動作,分散一下注意力。
場上現(xiàn)在能活動的并且有一定可信幾率的只剩下沐翰韜。他得壓制沐瞿空體內(nèi)的毒性,就看嚴(yán)方任能不能越過那幾個圍著沐翰韜的叛亂者,告知沐翰韜解毒的方法。
越湛也有點不可思議:“印閣主還關(guān)心為什么?”
印樂知煩躁道:“不關(guān)心,別說了?!?p> 此言一出,越湛恭謹(jǐn)?shù)谋砬橄崎_一道陰狠的裂痕:“我就說嘛,你們這些高高在上的人,什么時候有考慮過我們的一分想法?!?p> 印樂知越不想聽,越湛還就越想說。
于是印樂知就聽著越湛從他小時候的不公待遇說起,說到越家名義上是降襄山莊的附屬但從未獲得過降襄山莊的實質(zhì)幫助,說到越家的沒落、親戚的嘲笑、旁人的白眼。
印樂知左耳朵進(jìn)右耳朵出。
沐瞿空中毒太深,印樂知拼盡全力也難以壓制。
他的神情被藏在易容之下,沒人看出他已面如金紙。他的活力被一絲絲抽走送進(jìn)沐瞿空體內(nèi),如同石沉大海。
等越湛好不容易告一段落,印樂知眼神飄開,但那被偽裝后的瞳仁看起來仿佛還在盯著越湛:“這故事,我聽的見的太多了。那越郴呢?說辭總會有些許不同吧?!?p> 被點了名的越郴只是近乎天真地道:“沒有材料鍛刀?!?p> 心無雜念的人反而更沒有善惡觀。
印樂知感到疲倦。
不止是心理上的,他的身體也慢慢變得沉重。他不著痕跡地看了一眼沐翰韜與嚴(yán)方任:你們快一點啊倒是!
嚴(yán)方任心想,他快不了?。∧敲炊嚯p眼睛盯著,他只能一點點地挪,比干坐著還要累人。
何況他也中了毒。
這毒如果不能立解,必須及時扣住中毒之人幾大穴位,于一時辰內(nèi)尋來有微毒的翻瓣蓮,取其汁液根莖喂食。
降襄山莊繁花遍野,正好現(xiàn)在又是翻瓣蓮的花期,極好辨認(rèn)。嚴(yán)方任眼睜睜看著不遠(yuǎn)處幾株正開著花的翻瓣蓮,但他拿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