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生死面前所有矛盾都是小問題
十里外的山神廟里,陳舊的擺設(shè)一如從前,但瘸子卻不在了,劉信不禁有些惶恐,莫非瘸子真的出事了?
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聲音說:“你回來了,看你現(xiàn)在是什么樣子,還不趕緊換套干凈衣服。”
劉信瞬間火冒三丈,說話這人正是瘸子,但他絕不像將死之人。
瘸子端來一盆飯菜,若無其事地說:“先吃飯,吃完飯再說。”
劉信一把將飯菜打翻,冷冷地說:“從此我們再不相見。”說完拔腿就往廟外跑。
瘸子忽然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幾乎哭出來:“少主留步!少主,留步啊?!?p> 劉信微微一愣,恍然意識到這里只有兩個人,所謂的“少主”莫非指的是自己?
瘸子眼見劉信停住了腳步,慌忙跪著移動到廟門口,抹了抹老淚,準(zhǔn)備把心里藏了多年的故事傾訴出來。
然而劉信根本毫不感興趣,譏諷說:“少主?你別這樣,先前是白臉,現(xiàn)在又演上紅臉了,真的不用這樣,咱們本不是一路人,只不過機(jī)緣巧合,讓你我相遇,但也僅此而已,你救過我的命,我也照顧了你這么多年,不能說兩不相欠,但也算對得住你,你也不要再糾纏我了,就因為你這些年的阻撓,眼看小靜就要遠(yuǎn)嫁他鄉(xiāng),此時此刻,無論你說什么,我都要走了,再見……不,最好不要見了?!?p> 瘸子之前經(jīng)常以救命恩人自居,要挾劉信,讓劉信按他的意思行事,劉信早已心生反感。
看著劉信遠(yuǎn)去的背影,瘸子眼前逐漸昏暗起來,終于不省人事,重重地摔到地上。
因他本是跪著的,所以倒地的聲音并不算太大,可是劉信畢竟是聽到了。
“你到底想怎么樣!”劉信幾乎吼了出來,他到底狠不下心,完全把瘸子拋棄。
瘸子姓甚名誰,他自己從未提起過,劉信也從未問過,兩人就保持這種默契至今,甚至瘸子馬上就要咽氣了,劉信在喚他醒來的時候,仍不知該怎么稱呼,只能以“喂”“哎”“嘿”代替。
此情此景,劉信居然哭了出來,一則為瘸子難過,二則為自己愧疚,三則為薛靜著急。
“原來他并沒有騙我。”劉信確信瘸子真的是快死了,剛剛都是裝出來的吧。
常言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劉信還是很想聽他講完“少主”的故事,畢竟相識一場,也畢竟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可是瘸子已然氣若游絲,荒山野嶺如何施救?
“咳咳……”瘸子忽然醒轉(zhuǎn)過來了,看到自己竟在劉信懷里,表情瞬間嚴(yán)峻起來,顫抖著聲音說:“少主,這……這萬萬不可?!?p> 劉信哪里還理會可與不可,關(guān)切地問:“你怎么了?剛才不還好好的嗎?”
瘸子的臉色蒼白極了,轉(zhuǎn)眼間老了十幾歲,掙扎著從劉信懷里坐起來,劉信沒有拒絕,靜靜地看著他。
“少主?!比匙诱f。
“你別喊我什么少主,你到底怎么回事,我能為你做些什么?”
“不管你同不同意,你都是我的少主,少主,這一天,我已等了將近二十年了。”
劉信本年剛好20歲,聽到瘸子這么說,可是唬得不輕,但他不想深究,只想確認(rèn)瘸子還有沒有救,如果有救的話,應(yīng)該怎么救,應(yīng)當(dāng)抓緊時間了,而不是在這里聊些有的沒的。
瘸子的嘴唇開始發(fā)紫,劉信受醫(yī)生父親的影響,對醫(yī)理倒也略懂一二,見此場面,知道瘸子是中毒了,可是平白無故怎么會中毒,又是中的什么毒?
“少主。”瘸子說:“沒錯,我是中毒了,敵人到底還是找上門了?!?p> 劉信大吃一驚,只聽瘸子繼續(xù)說道:“這些年你一直抱怨我讓你做些沒意義的事,其實那是在鍛煉你的身體素質(zhì),早在二十幾年前,國內(nèi)武學(xué)昌盛,那便不會感到稀奇了,只是這二十年來,國內(nèi)禁武,你從未聽過見過,所以不理解,也在情理之中,可是,難道你不好奇我這樣落魄的老家伙怎么會那么精妙的武藝,又為何從未問過我的姓名?”
劉信此刻回想起近年來的種種,確實有一絲懷疑了,問道:“那你到底是誰?你教我的那些笨笨的招式又是做什么的?”
瘸子聽他說“笨笨的招式”,不禁擠出一絲苦笑,大巧若拙的道理,恐怕年輕人還未必領(lǐng)會,且不想這個,艱難地說:“我叫杜輕文,是廣德大帝的貼身護(hù)衛(wèi),我本賤命一條,蒙大帝收留,并賜姓杜,大帝于我如再生父母,我對他自當(dāng)竭力效忠?!?p> 劉信頓時頭大了許多,踉蹌地退了幾步,險些摔倒,一臉質(zhì)疑地問:“你說什么?你不會告訴我,我本是杜鋒的兒子?”
瘸子默默地點了點頭,算是回應(yīng)了。
劉信更加驚恐,他雖沒見過什么世面,卻也聽說過前任昏主杜鋒的故事,二十幾年前,一場戰(zhàn)爭讓國家改頭換面,杜鋒身死,新君楚天上位,打造了至今仍一派欣欣向榮之相的人和國,瘸子這個自稱是杜輕文的家伙,豈不是在胡說八道。
可是他都已經(jīng)這副模樣,又何必扯謊?劉信極力想從瘸子臉上發(fā)現(xiàn)什么漏洞,可是瘸子簡直不能更正經(jīng),劉信自認(rèn)識他以來,從未見過他如此端正嚴(yán)肅。
兩人沉默了片刻,劉信忽然回過味來,也許是瘸子長年寡居,精神已經(jīng)不正常了,且順著他的意思聽著,先把他搶救過來再說,只要他脫離危險,自己一定頭也不回地離開,一定,此后有關(guān)他的任何事都不再去想。
瘸子或者說是杜輕文,似乎看穿了劉信的念頭,臉上顯出一陣失望之情,長長地嘆了口氣,不多時似乎又想開了,重新努力振奮起來,倚著破舊的門框,說:“少主,可能你還沒有準(zhǔn)備好,但時間不等人,尤其是敵人不等我們,雖然我擊殺了一個,但我也受傷不輕,身染劇毒,而他們一定會派更多人來竹嶺,你走是對的,我不該阻攔你,只是你不必帶著薛家姑娘上路,那樣對你對她都不是最好的結(jié)果,畢竟你有更重大的責(zé)任?!?p> 劉信聽得兩眼迷離,強(qiáng)打精神,問道:“你中了什么毒,我去給你抓藥?!?p> “沒用的?!倍泡p文一把握住劉信的手,痛苦地說:“中了噬心散,除非施毒的人肯給解藥,不然任何藥物都無濟(jì)于事,可惜那人已身落懸崖,不然還能在他身上搜一搜,現(xiàn)在半點希望也沒了?!?p> 劉信見他不像說謊,至少這一句當(dāng)是真的,不禁替他感到悲傷,幾度掉下淚花。
杜輕文更加虛弱了,眼皮不自覺地垂了下去,嘴巴微張,有氣無力地說:“除非……唉,來不及了,算了……來不及了,少主,屬下先走一步了,可惜沒能完成使命,九泉之下如何面對主公?。】瓤取?p> 接連咳了五六聲之后,杜輕文徹底安靜了,只有極微弱的脈搏顯示這人還并沒完全死去,但顯然離死已不遠(yuǎn)了。
劉信注意到他最后仿佛在說一種解決辦法,但為何吞吞吐吐,不肯交待明白?仔細(xì)觀察他的手正在懷里摸索著,于是順勢從他懷里掏出一樣?xùn)|西,或許這正是解毒的良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