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真相并不是那么容易接受的事
這一變化大出劉信的預(yù)期,劉信頓時手忙腳亂,不知如何應(yīng)付,眼看兩枚鋒利的勾子向自己襲來,兩腿卻怎么也挪不動了。
陰陽客的這兩枚勾子名叫索魂勾,江湖傳聞例無虛發(fā),此次也成功命中了。
劉信看著中招的瘸子,心里百感交集,無奈地說:“你這又何苦?”
瘸子不知怎么擋在了劉信的身前,自己胸前則被陰陽客勾走了兩大塊肉,血流如注。
陰陽客甩了甩勾子上的肉末,似乎不大滿意,“要你這坨老肉有何用,真是晦氣!”
劉信大怒,吼道:“我跟你們拼了!”
陰陽客向后退了幾步,笑道:“不得了不得了,橫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你光腳不怕俺穿鞋的,三十六計走為上,先避其鋒芒再說,溜也?!?p> 劉信只覺五臟六腑都冒煙了,真想追上去胖揍他一頓,可是瘸子的傷勢實在太過嚴(yán)重,還是先為他療傷再說。
不料瘸子已經(jīng)放棄了,沖劉信揮了揮手,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多做無意義的努力,稍稍緩了口氣,這才說:“少主,能為少主赴死,是我的榮幸,九泉之下總算不致無顏了,遺憾的是不能輔佐少主成就大事,啊?!?p> 劉信心想這時候就不要扯些有的沒的了,趕緊療傷要緊。
他這么想,也準(zhǔn)備這么說,但瘸子已先開口:“少主你聽我說,我已經(jīng)不中用了,那兩個家伙是江湖中臭名遠(yuǎn)揚的殺手,一擊不成,必然再來,此次怕是收了楚天的巨額懸賞,更不會輕言放棄?!?p> 劉信奇道:“楚天君?他為什么要害我?”
瘸子冷笑道:“楚天……君?呵呵,還需要什么理由,當(dāng)然是趕盡殺絕,二十年來他一直派人搜查你的下落,想不到終于還是讓他找著了?!?p> 劉信看著瘸子胸口不時涌出的鮮血,實在沒心情聽他說下去,正要起身,瘸子一把抓住他,表情痛苦極了,一字一句地說:“天聲鎮(zhèn),林氏書屋,務(wù)必盡快抵達(dá),那里會有人解答你的疑惑,也會幫你完成使命,陰陽客一定就在附近,不要管我,快快離開,我已是將死之人,不要讓你看到我最后痛苦的樣子,快走,快走?!?p> 劉信心想什么使命不使命的,根本毫無邏輯,都不知道在胡說什么,不經(jīng)意地碰到了瘸子的脈搏,發(fā)現(xiàn)許久未能跳一下,想是真的回天乏術(shù)了,而這時也確實聽到廟外有腳步聲,深知難以顧瘸子周全,眼眶不禁紅了起來。
瘸子已經(jīng)睜不開眼,嘴唇顫抖不已,微弱的聲音仍舊說著:“快走?!?p> 劉信流下兩行熱淚,幾次回頭,終于咬了咬牙,從廟后門逃了出去。
雨還在下,只是已從先前的傾盆大雨轉(zhuǎn)成了牛毛細(xì)雨,天空灰蒙蒙的,天色也漸漸暗淡,仿佛很快就要入夜了。
劉信踏著路面上的積水,一刻不停地向前奔跑,瘸子的模樣像是刻在了他的腦子里,痛感十足。
半道上,劉信幾次想要重回破廟,可是掂量了一下自己的身手,恐怕畢竟是于事無補(bǔ),想起瘸子的話,或許幫他完成遺愿才是不辜負(fù)他吧。
念及此處,劉信幾欲崩潰,竹嶺距離天聲鎮(zhèn)數(shù)百里,而自己從未離過家鄉(xiāng),且不說能不能找到林氏書屋,能否順利抵達(dá)天聲鎮(zhèn)也是未知,尤其還有另一件事迫在眉睫。
趕到中心街的時候,天色徹底暗了,周圍燈火漸次升起,濃濃的炊煙在雨霧中顯得是那么倔強(qiáng)傲慢。
倒也有三兩個行人急匆匆地趕路,劉信失魂落魄地走著,只聽行人議論:“聽說了嗎,南方的采花賊到底還是跑到咱們這里來了,真是喪心病狂?!?p> 同行的人說:“可不是嗎,何止喪病狂,簡直就是變態(tài),專門挑不經(jīng)事的小女兒犯案,玷污了人家清白就算了,事后更是狠下毒手,一個個死相別說有多難看,據(jù)說還在下體涂滿蜂蜜,又不知是何緣故了?!?p> 另一個說:“變態(tài)的想法,你我正常人如何懂的,哎呀,幸好啊,我沒生女兒,不然這一天天擔(dān)驚受怕,可還使得?!?p> 另一個說:“你沒生女兒,算你福氣,可是現(xiàn)在這世道,你那秀氣的兒子也難保沒人惦記,要說還是我自在,別說女兒,兒子都沒有?!?p> 另一個說:“你何止沒有兒子,你他娘的連個媳婦都沒有,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亡命之徒,說的就是你這種人,搞不好攪得山北天翻地覆的家伙竟是你這廝?!?p> 另一個說:“放你娘的屁,我要是采花賊,第一個先采了你娘?!?p> 另一個說:“你他娘的……”
劉信沒有聽他們繼續(xù)胡扯,因他已然飛奔到了薛府圍墻下,心里隱約有一絲不祥的預(yù)感,卻又說不上是什么,只盼還能再見薛靜一面。
當(dāng)他繞到薛府的后門,門上兩只白燈籠極為惹眼,燈籠上寫著大大的黑字“奠”,劉信頓時頭昏眼亂,幾乎摔倒,心里狂跳不止,腦海中則不住浮現(xiàn)與薛靜在一起的種種回憶,薛靜的一顰一笑都宛若眼前。
這時大門緩緩打開了,一個小胡子男人穿著喪服走了出來,看到劉信大為驚訝,問道:“這不是阿信嗎,你怎么在這里?”
劉信一臉沮喪地看著他,卻不知如何開口。
小胡子似乎看穿了劉信的心事,嘆息道:“你終究來遲了,小姐她午后沒多久便走了……”
劉信更加沮喪乃至絕望,額頭上的雨珠不住匯成細(xì)流,順著憂傷的眼眶向下淌,此刻他已萬念俱灰,仿佛整個世界都與他不再有任何瓜葛。
小胡子一把將劉信攬到懷里,安慰說:“算了,人與人之間都是緣分,也許你們注定無緣,你還年輕,未來的路還很長,千萬不要因此犯傻。”
劉信木然而立,觸覺聽覺視覺嗅覺一齊消失了,如同行尸走肉在小胡子的懷里,直到一個聲音說:“外面是阿信嗎?”
小胡子松開劉信,回身恭敬地說:“老爺,是阿信來了?!?p> 劉信猛地回歸塵世,見到薛知縣,終于哭了出來。
薛知縣神情凄苦,仿佛一天老了二十多歲,把劉信引到庭院里面,二人從門口走到客廳的一段路,自然并不算長,但卻走了好久,蒙蒙細(xì)雨打在他們身上,誰也沒有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