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翻臉

　　我在園子里走了一會(huì)兒，一路上只見楓葉微紅，草尖略黃，已是秋日景象了。

　　突然有丫鬟追來(lái)，氣喘吁吁，只叫道：“太太，爺醒了！爺醒了！”我心里一驚，怎地醒的這般快。

　　于是只好趕去房里，才到門口，便聽到石剛的聲音了，我平復(fù)了一下，裝作欣喜地走進(jìn)去。

　　他坐在床上，露出上半身，穿了半邊衣服，左胸纏著繃帶，臉色依舊蒼白，但好歹有了血色，石剛立在一旁，難掩喜色，正與他大聲說話。

　　他抬頭看見我，皺起眉頭，我急忙走到床邊，對(duì)他說：“爺可算醒了，急死人了?！彼⑽⑻Я艘幌掠沂郑f道：“你沒受驚吧？”我搖搖頭，試探著問：“梨落怎么處置？我也不知她怎么就做出這樣的事?！彼麌@了口氣，緩緩說：“事情石剛都跟我說了，等我能下床了再審她吧?！蔽铱戳艘谎凼瘎偅部粗?，眼里有氣憤的感覺，我趕緊別開眼光。

　　他說：“我有些餓了，給我來(lái)點(diǎn)吃的吧?！笔瘎偯Υ饝?yīng)著，然后說道：“馬上，馬上，爺別急。”他大笑一聲，接著就皺起眉頭，露出痛苦的表情，我知道是笑的太用力扯著傷口了，于是趕緊用手撫摸著他的肩膀，說道：“爺不要這么用力，要小心傷口?！笔瘎傄哺胶椭?，他緩了緩，表情終于如常了，然后他罵了一句：“這小蹄子下手可真夠狠的！”

　　石剛看他沒事了，便告退去準(zhǔn)備飯菜，他叫住石剛，說道：“一天一夜沒合眼了，看你那樣，像個(gè)鬼似的，去歇著吧，我都醒了還能再死不成?！笔瘎傔€在猶豫，他便又說：“這里不是沒人了，你走了還有人照顧著呢，讓你去就去吧?！笔瘎偙阏f：“我把飯菜準(zhǔn)備好了就去。”然后看我一眼，退下了。

　　他看石剛走了，便對(duì)屋子里的丫鬟們說：“先下去吧，過一會(huì)就可以去歇著了?！蔽倚南氩幻?，他把人都打發(fā)走了，這是要審我呢。

　　果不其然，人都走后，他便問我：“你能跟我說說這個(gè)事嗎？我想聽聽你的說法?！蔽覍擂蔚匦πΓf道：“石剛不都跟你說了嗎？”他也笑了，指了指床沿，說道：“坐這兒來(lái)?！蔽倚睦锞o張著，坐過去，這樣一抬頭，就跟他平視了，看到他的眼睛，我心里心虛極了。

　　“畢竟梨落是你的丫頭，這件事還是你說比較可靠?！彼便躲抖⒅?，“我其實(shí)知道的也不多，雖說她是我的丫鬟，可是人心隔肚皮，我哪里知道她想些什么。”我低著頭說。

　　“我信你?！彼聊艘粫?huì)，冷不丁地說，我用手攥著手帕，抬頭看著他，他眼神堅(jiān)定，我有些吃驚，他緩緩笑了，“我真的信你，不管這事跟你有沒有關(guān)系，你說沒有就沒有吧，我信你不會(huì)想殺我的?！蔽易齑接行╊澏叮恢f什么好，只是看著他。

　　“我知道梨落恨我，她想殺我不奇怪，可惜我命太大，她沒福氣帶走?！彼α藘陕?，又扯到傷口，發(fā)出“嘶”的抽氣聲。

　　我沒說話，只是低著頭看手上被我擰成麻花的手帕。

　　他其實(shí)都知道的，怎么可能不知道，他那么聰明，可是我能怎么辦？梨落能怎么辦？我們別無(wú)選擇。

　　“其實(shí)，你也恨我的吧？”他突然問道，我嚇了一跳，趕緊搖頭，他歪了一下頭，笑著看我，“我知道的，你也知道我知道，琳徽，我們都太了解對(duì)方了，你瞞不了我的。這里沒有外人，不用裝了?！彼傲宋业拿?，還是跟以前一樣的語(yǔ)氣，我咬著嘴唇，跟他對(duì)視，人還是那個(gè)人，可是我們之間再也回不去了。

　　“是的，我確實(shí)恨你，我怎么可能不恨你，你做了那樣的事情，那么多口人的性命，俞琰，午夜夢(mèng)回，你就不怕嗎？”我一字一句說道，他既然說了出來(lái)，我也只能這樣了。

　　“怕，怎么不怕，可是我怕的是活人，比如梨落，比如你，你們這些活著的人才可怕?！彼琅f是那種玩味的笑，我想起一年前的那些事情，我牙關(guān)緊咬，心中悲憤難忍，眼淚就要奪眶而出，我使勁忍著，手指有些顫抖。

　　“我應(yīng)該殺了你，殺了梨落，把你們?nèi)細(xì)⒘?，這樣我就不會(huì)怕了?！彼麗汉莺莸卣f，“可是，琳徽，我舍不得啊，我沒有了你，怎么活的下去呢，所以我還是寵著你，愛著你，你要什么我都給你，但是我的命，你還是給我留著吧?！蔽叶⒅倚睦锏幕鹪诟Z，就要噴薄而出了。

　　“琳徽，不要跟我對(duì)抗，真的，你可以選擇忘掉那些事，包括梨落，這樣咱們就可以重新開始了?！彼Z(yǔ)氣緩和下來(lái)，眼里露出渴望的神色。

　　“你，真不要臉！”我一時(shí)竟不知如何回答，只能說出這么句話，一出口我就后悔了，我連罵人都不會(huì)。

　　他笑了，“你還是這樣，罵人都不會(huì)?！彼麚u了搖頭，繼續(xù)說道：“你啊，安安心心跟我過日子，這樣你還是將軍夫人，錦衣玉食，我也會(huì)一如既往對(duì)你的?！比缓笏斐鏊挠沂?，放在我的手上，他的手冷冰冰。

　　我沒有說話，他便繼續(xù)說：“你恨我是常事，換做我，我也恨，但恨是沒有用的，因?yàn)槟銡⒉涣宋?，有了這次，你覺得以后還會(huì)有機(jī)會(huì)嗎？梨落這丫頭，保不住了，我知道你疼她，但是殺主子這事放哪兒都說不過去。我日后給你選更好的。”

　　一聽他提到梨落，我恨的牙根癢癢，抬頭狠狠瞪了他一眼，他卻露出了很溫柔的眼神，“你真是跟以前一模一樣啊，還記得以前嗎？我跟你說過的，我會(huì)一輩子對(duì)你好的，你看，現(xiàn)在我就能做到了，我啊，一輩子對(duì)你好！但是，你要是想殺我，那我可就沒法對(duì)你好了?！彼p輕拍了拍我的手，語(yǔ)重心長(zhǎng)地說：“琳徽，你慢慢來(lái)，放下那些事，這對(duì)你我都有好處，咱們明明可以幸幸福福過一輩子的。當(dāng)然，這可能要很長(zhǎng)時(shí)間，但是沒關(guān)系，我可以等，等你放下了，忘記了，咱們還跟以前一樣，我還把該對(duì)你的好，對(duì)你的信任，都給你。”

　　我心里直犯惡心，我真是瞎了眼，以前怎么沒看出來(lái)他是這樣的衣冠禽獸！我深吸了一口氣，那股怒火促使我想要跟他拼了，我四處找尋著能殺他的東西，看到床邊的凳子，我想要不然一凳子砸死他吧。

　　我這么想著的時(shí)候，突然有丫鬟敲門，說是飯菜送來(lái)了，我心里松了口氣，可算是可以擺脫他了，不然我很可能真的要跟他同歸于盡了。

　　他放開了我，我趕緊站起來(lái)，他喊丫鬟進(jìn)來(lái)，丫鬟們便抬著小桌子，給他放好飯菜，他看了我一眼，說道：“夫人回去吧，我自己慢慢吃，夫人也累了。”我沒理他，轉(zhuǎn)身走了，他在后面喊道：“夫人，記著我說的話。如果還想著那些壞事，我可就要下狠手了?！?p>　　我狠狠咬著嘴唇，快步走出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