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踏入易止閣大門,祝淺瓷就感受到了凝重的氛圍,自己的副手一臉我準(zhǔn)備好了,你可以開始演了的表情站在大廳里,前方跪了三個人,許久不見這樣的架勢,祝淺瓷有些懵。
“怎么了,老顧?這是殺人了還是偷東西了?”祝淺瓷笑得莫名陰森地問道。
顧步婉看了一眼上司,覺得事情不對,按照一般情況,她會先溫和地問一問發(fā)生了什么,然后讓每一位案犯闡述自己的悲慘經(jīng)歷,然后心生憐憫,最后由自己出手將這些人送到大理寺,以全五公主仁善之名。
“回公主,這些人盜竊書籍販賣給外面的商人,屬下已經(jīng)部分追回,其余還在找,請公主示下該如何處理?”
祝淺瓷拿起顧步婉手中的單子,看了一眼,重要的都找回來了,然后用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卣Z氣說:“我已經(jīng)說得很明白了,我易止閣對外開放的書籍,只要出示官學(xué)或翰林院證明或交一定的費(fèi)用就可以謄抄拓印,怎么就非得走不同尋常的路呢?既然如此那就交到大理寺吧,然后跟嚴(yán)少卿說一下本公主要嚴(yán)懲,就這樣?!?p> 聽完這段毫無同情心的話之后,顧步婉內(nèi)心默默叫好并覺得自己的名聲會好起來的,然后讓護(hù)衛(wèi)把一地案犯帶走了,果然,不出所料地響起一片哀嚎。
“五公主,我們是有苦衷的?!?p> “公主,饒了我們這一次吧?!?p> “……”
等人都被帶走了,祝淺瓷指了指安諾,對顧步婉說:“這位是安諾公子,新來的,你把帝都周邊村子的記錄拿給他,由他核對處理?!?p> “安師兄?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歡迎加入易止閣,從此你的人生將告別丹木國第一美男的稱號,來,師妹我一向很有先見之明?!鳖櫜酵裾f著就從一邊的桌子上拿過來一個盒子交給自家?guī)熜郑@東西本來又是她的活,現(xiàn)在有人代勞不要太舒服啊。
但是,安諾表示不想理這個天天把陳老先生的書院弄得雞飛狗跳的師妹,接過箱子轉(zhuǎn)頭問祝淺瓷:“公主,草民去哪里整理整理這些資料?“
“遲遲,帶安公子去憬硯閣,老顧,跟我去一趟止劍樓?!?p> 始終覺得與安諾相處很別扭的祝淺瓷說完走得看似極為瀟灑,實則內(nèi)心只能用落荒而逃來形容。
顧步婉跟了上去,決定今天必須跟公主把易止閣人手嚴(yán)重不足的問題講清楚,但是又考慮到今天公主有些反常,莫非是安師兄這位準(zhǔn)駙馬說了什么高風(fēng)亮節(jié)的話把她給氣著了?
“老顧,有話就說,你我之間沒什么不能說的?!?p> 其實顧步婉也算是為她而死,本來只是拒絕作偽證被革職而已,但是她非要阻止祝穆晴毀掉她們整理出來的散落民間的先代古籍,不過幾張紙,活著還會再有啊。
“我知道?!彪m然知道祝淺瓷對自己是什么態(tài)度,但是親耳聽到還是很讓人感動的,所以顧步婉決定委婉一點(diǎn),“公主,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自從四年前,十三歲的你接手易止閣就沒有長過個,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易止閣地上的頭發(fā)比園中的落葉多一些……”
“閉嘴?!弊詮囊欢浜蜕频纳徎ㄈ嗽O(shè)起來以后,再也沒人揭過她這個短,強(qiáng)壓下打人的沖動,深知顧步婉三年如一日的怨念,祝淺瓷分析道:“一個月后的科舉,我們一個人也不能要,這次科場案,吏部尚書已經(jīng)把沒有站隊的全部送上了黃泉,剩下的人里面不是大皇姐力保的人,就是二皇姐的人,還有幾個明顯是兵部尚書和大理寺的人,本來唯一一個能力達(dá)標(biāo)且可以真正入職易止閣的,現(xiàn)在也不行了?!?p> “安師兄?你既然知道母皇很看重這位處處比你好的大才子,抓住重點(diǎn)把人帶出來,今天他踏進(jìn)易止閣還有第二個選擇嗎?“
“有。“
“什么?“
“我的駙馬,母皇說他能進(jìn)一甲前三就讓我娶他,但是這次科舉我唯一決定不了的就是一甲前三是哪三個,更何況,你懂的……?!?p> “……“空氣突然安靜,良久,顧步婉開口道:”你不是問過我你能不能平安活到從易止閣主變成太師位列三公的那一天嗎?陛下既然要將安諾放在你身邊,也許是一種保護(hù)呢?你心里明白,這個人并不簡單?!?p> 確實,成為太師是祝淺瓷的追求,但是,這一切建立在祝澄霜登基的前提之上,她原本并沒有想到祝穆晴能贏,因為她毫無背景,比起自己生父不詳?shù)淖屓瞬桓矣|及,她的父親只是個不務(wù)正業(yè)的工匠,因著一張好皮囊才被女帝看上的。
曾經(jīng)祝淺瓷以為她的二皇姐能成為一部尚書憑借的是先帝與狄戎國一戰(zhàn),雖然勝利但損失嚴(yán)重,人才儲備不足,女帝不敢輕易用人,現(xiàn)在想來沒那么簡單,但是她不知道現(xiàn)在的祝穆晴與登基之后殺了所有兄弟姐妹的女皇是否一樣,不論如何,她現(xiàn)在需要一個盟友,但祝澄霜的性格與至始至終都在云端的地位決定了她只能選擇與未來女帝聯(lián)手。
“老顧,你有什么辦法讓安諾喜歡上我二皇姐嗎?”
“所以你今天如此反常,是因為我?guī)熜值米锬懔??我?guī)熜植幌矚g戶部尚書那一款的,太不可愛了。“
“他沒得罪我。“祝淺瓷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忘掉那個血肉模糊的安諾。
“那你這是不打算端著你的仁善人設(shè)了?“
“不需要了,我活著不該為了一個面具,在我還沒忘了自己的本心之前改回來吧,如果真的活不到帝王不能殺我的那一天,怎么也活不到。“祝淺瓷推開止劍樓大門,陽光照著里面飛起的塵埃。
顧步婉看著這一幕,覺得,游戲人生也許不在應(yīng)該是她的追求了,丹木國的歷書也許會有自己的那一章了。
“既然安諾把你的活干了,你就把先帝與狄戎一戰(zhàn)之后接納流民那段時間,帝都的記錄全部整理一遍,然后寫個報告給我?!?p> 祝淺瓷將鑰匙交給愣在原地的顧步婉,游蕩回了憬硯閣,指揮著遲遲把所有科場案相關(guān)的卷宗拿出來按照人物籍貫分類,是的,不要懷疑,丹木國的卷宗管理部門只有兩個能接觸卷宗的人,其余都是書籍管理那部分曬書的。
剛剛顧步婉不經(jīng)意的“可愛“二字被祝淺瓷聽了進(jìn)去,她挪動到安諾桌前,說:”安公子,你喜歡可愛的女孩子呀,那么本公主那么不可愛,我,咳……你可不可以……“
安諾放下筆抬頭望著一身老成的深藍(lán)衣衫的少女,兩人的目光正好對上,走不出前世陰影的祝淺瓷迅速低頭。
“朕的小女兒似乎很關(guān)注你,既然你是替你的家族來報答朕的,那就在她身邊好好保護(hù)她吧?!鞍仓Z腦中響起三月前他初次見到女帝時的場景,這三個月他聽了很多這位五公主的傳聞,他明白那是一種不信任別人的偽裝。
“安諾?你要知道,進(jìn)了公主府,功名就只是個頭銜而已了,多不值得呀。“祝淺瓷見安諾不回答繼續(xù)掙扎。
“公主覺得陛下賜婚在下一介布衣有這個能耐拒絕?“這是在為我考慮?這個念頭在安諾腦中一閃而過,馬上被他否定。
只要你參加科舉,不進(jìn)一甲前三不就沒事了嗎?可是這句話祝淺瓷沒這個臉說出口,于是就變成了:“你又不喜歡本公主,本公主對你也沒意思,日后生活多無趣……”
“是嗎?可是草民聽說公主非常關(guān)注草民的動向?!闭f著安諾起了逗弄眼前這個小丫頭的心思,于是站起來走到祝淺瓷身邊抓起她的手,說,“公主,草民也在關(guān)注著公主,日日想著能親眼見到公主,所以,我們是兩情相悅?!?p> “你想多了?!白\瓷抽回發(fā)育不良的小爪子,一本正經(jīng)地說,”這個事情本公主要跟你解釋清楚的,本公主自從接手易止閣,天天被人跟你比較,還次次比輸,然后就是來自各方的嘲諷,關(guān)注你,那是了解敵方動向?!?p> “真的嗎?在下的才情吸引到公主了?“安諾故意曲解道。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祝淺瓷情愛方面詞匯累計不夠,順利詞窮。
此時,來送午飯的遲遲進(jìn)門,就看到自家公主低頭背對著門站在桌子前,安諾一臉笑意地望著公主,好一幅才子佳人的景象。
覺得湯圓涼了不好吃,遲遲狠下心打破了這個美好的畫面:“公主,安公子吃午飯了?!?p> 祝淺瓷覺得救星來了,趕緊走向了午飯,但是看著兩碗小圓子,數(shù)量還不一樣,忍不住問:“公主府這么窮了嗎?“
“啊,剛剛顧大人跟廚房說今天吃這個的呀。“
“行了,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白\瓷扶額,這都是什么下屬。
不過,祝淺瓷不挑食,端起碗安安靜靜地吃午飯,除了氣氛有一絲尷尬,還有這個湯圓的味道有一點(diǎn)奇怪,正在尋思老顧至不至于給自己下瀉藥的時候,遲遲跑進(jìn)來說:“公主,那是酒釀圓子,你少吃一點(diǎn),下午還整理東西呢,我回公主府給你拿點(diǎn)心?!?p> 酒?
祝淺瓷優(yōu)雅地放下碗,然后直直地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之前腦中浮現(xiàn)前世自己新婚之夜在院子里喝完那一杯果酒第二天整個人頭暈眼花腰酸背痛的悲慘經(jīng)歷。
姓顧的,你給我等著!
“公主!安公子你守著公主,我去叫大夫?!罢f完徹底慌了的遲遲沖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