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牢獄之地可以為家
奧摩休踏進監(jiān)獄的第一只腳，是左腳還是右腳？
奧摩休沒有留意。
荷曼努力回憶然后嘗試著回答道：“我隱隱記得，是左腳?！?p> 他們兩人，奧摩休坐在一張蒙了鹿皮的椅子上，前面擺放著精細拋光的短桌。荷曼背負著雙手，站在奧摩休的側(cè)后方。
和兩人面對面的，是一位同樣坐在蒙鹿皮椅子上的胖得像圓球的男士。
胖男士聳聳肩膀，撇撇嘴說：“我敢保證——你在說謊，仆從。需要我證明嗎？”
“不用了?！眾W摩休把話頭接過來，皺起眉頭打量著神經(jīng)兮兮的胖男士。
剛才奧摩休和荷曼被重甲戰(zhàn)士帶進石堡，馬上有2個侍女過來接待兩人。
荷曼在侍女帶領(lǐng)下一頭扎進熊皮的軟沙發(fā)里，奧摩休則要求侍女先更換了戰(zhàn)靴，換上一身寬松舒適的長袍。
“你是個貴族！”
然后，胖成圓球的男士出現(xiàn)了，對著奧摩休說。
然后，奧摩休坐在“貴族”的蒙皮椅子上，而荷曼則像個侍從站在奧摩休的身后。
“你是誰？”奧摩休終于向胖男士問出了這個問題。
“我叫安迪.迪特祖柏。我朋友都叫我安迪?！迸帜惺孔晕医榻B之后，繼續(xù)問道，“那么，奧摩休先生，請問，你踏進監(jiān)獄的第一只腳是哪只呢？”
奧摩休想起了他真正認識的第一個貴族，坦頓納上校。上校非常強調(diào)，作為一個貴族，就算是固執(zhí)和傲慢這些脾性上的缺點，也必須用生命去維護，才算得上一個合格的貴族。
“我拒絕回答?！眾W摩休微笑著說，“然后，迪特祖柏獄里面，可以享用下午茶嗎，安迪？”
安迪肥胖的臉上露出了燦爛的笑容，他回答道：“當(dāng)然有下午茶，所有貴族都應(yīng)該享用他的下午茶，無論他身處王宮，抑或者被投進監(jiān)獄?！?p> “很好！”奧摩休說。
然后，一個假貴族和一個真貴族齊齊微微仰頭，哈哈笑了起來。
不久之后，奧摩休坐在雪白的鐵編椅上，偷偷將一塊松軟的糕點遞給身后的荷曼。
兩人身處在一間100平方左右的帶陽臺的房間里面，鐵門外，還有專職侍女等候收拾下午茶的用具。
荷曼將糕點扔進嘴里，含糊不清地問：“你怎么會這些的？你和那個死胖子說了些什么玄機？”
奧摩休拈起精美的茶杯，嘬了口加了蜂蜜的“茶”，有些不確定地說：“我大約說了些貴族才會說的話吧?！?p> “那個胖子是誰？再來一塊，好吃！”荷曼站在奧摩休后面，伸出手指捅捅奧摩休，示意快點給他點心。
奧摩休又拿起一塊糕點，遞向后方，說道：“大約是這里的主人吧？”
晚餐的時候，奧摩休終于有一探“安迪”身份的機會。
太陽臨近下山的時候，奧摩休所在牢房的木門被敲響。開了門，下午為奧摩休準備下午茶的侍女站在鐵門之外說道：“尊敬的奧摩休先生，迪特祖柏少校說，晚餐他為了你準備了一次歡迎宴，請務(wù)必換上禮服參加晚宴?！闭f著，女侍將一疊衣物遞給奧摩休。
“歡迎宴！我能不能去？”荷曼等侍女走了之后，馬上高興起來，“聽說貴族的晚餐是在很大很長的桌子上吃的。桌子上堆滿吃不完的烤肉、香腸、水果，還有喝不完的紅酒、啤酒花麥酒。你可以吃到肚子脹起來，喝到不省人事?！?p> 奧摩休翻翻白眼說：“貴族只吃五分飽，只喝三分醉。”
“那多沒勁！要知道，餐桌上堆滿了你根本吃喝不完的東西。換作我，一定要往死里吃，往活里灌酒?！焙陕萑肓算裤街?。
迪特祖柏獄的晚宴只邀請了奧摩休。
荷曼說的又大又長的餐桌真有，還有堆滿了桌子的烤肉、香腸，用橡木桶真接裝著的紅酒、啤酒花麥酒放在餐桌旁，有兩個侍女專門負責(zé)倒酒。
奧摩休走進侍女推開的餐廳木門時，餐廳里響起了掌聲。掌聲來自于安迪，以及另外4個肉山似的貴族。
奧摩休之所以稱4個肉山為貴族，因為他們身上都穿著和自己差不多的燕尾服。
“我剛剛進來的時候，差不多也像這個新朋友這種身材?！逼渲幸蛔馍揭贿吂恼埔贿呎f。
“你進來了3年而已，現(xiàn)在和我們差不多了?！?p> “那怪不得我。要真怪，就怪安迪家里的廚子實在太好了，我忍不住就想多吃他做的菜?！?p> 奧摩休微笑著應(yīng)對4個“同伴”，和他們一起拿起刀叉、舉起酒杯開始用餐。
吃到半飽，奧摩休放下刀叉，拿起放在大腿上的餐巾擦了擦嘴，問道：“沒有蔬菜和水果嗎？”
安迪詫異地放下刀叉，回答說：“蔬菜和水果味道太淡，不合適我們的口味，所以沒有準備?！?p> “那太遺憾了?！眾W摩休說，“我吃飽了，各位請繼續(xù)?！?p> 安迪笑著說：“奧摩休啊，大家都是貴族，你中途離開餐桌，不太禮貌吧。陪我們坐坐，喝點酒？”
既然安迪相勸，奧摩休重新坐回餐桌上。然后安迪和4個貴族囚犯以歡迎為由，敬奧摩休酒。
在餐廳待了兩個小時，喝了一肚子低度啤酒，奧摩休回到自己的“牢獄”里。
荷曼不滿奧摩休到了餐廳之后，沒給他偷點肉食回來。
“這個迪特祖柏獄有問題?！眾W摩休沒有理會荷曼生氣，他泡了個澡出來客廳，對荷曼說了第一句話。
荷曼頓不得生氣了，他趕緊湊到奧摩休身旁，問道：“怎么回事？你說來聽聽。
“外面有個據(jù)說可以答應(yīng)我任何要求的侍女。為了準備了任何時候可以取用的甜點。早餐、上午茶、午餐、下午茶、晚餐。”奧摩休站起來，在堆滿了家具的大廳里走動著，“還有看似寬闊，實則因為太多家具而走動不便的居所。你猜猜，如果我每天召喚侍女，每天吃五頓，心煩的時候還吃甜點，我會變成怎么樣？”
荷曼瞪大了眼睛，說道：“胖子？”
“胖成山、活不過5年的肥肉山?！眾W摩休說道。
安迪應(yīng)該真是一個貴族。當(dāng)奧摩休提出節(jié)食的要求時，等候在外面的侍女告訴他——
“安迪少校要我轉(zhuǎn)告您，既然你放棄了貴族的享樂方式，他只能給你監(jiān)獄的對待。”
奧摩休對此沒有異議，并且搶在侍女關(guān)門之前，再次提出一個要求。
“我能不能要些書籍？”
侍女沒有回答奧摩休，她隔著鐵門，沉默地為把木門輕輕關(guān)上。
第二天，安迪出現(xiàn)在鐵門外面。
走道空蕩蕩的，沒有聲響。
荷曼打開門的時候，安迪胖胖的臉上沒有表情，身邊站著一個六七歲的漂亮男孩。
“這是我的繼承人，朱福.迪特祖柏?！卑驳嫌孟掳椭噶酥感『⒄f。
“很榮幸認識你，小先生。”奧摩休輕輕向小孩點頭說。
“不用和他太客氣?！卑驳险f，“我?guī)麃?，是教他怎么折磨貴族犯人的。首先，我會告訴新來的犯人一個事實——”
小朱福立正昂首，一字一字地念道：“迪特祖柏獄不能讓活著的貴族離開。”
“如您所聽?！卑驳吓e起手，手里正拿著一本書，“你要看書，你要節(jié)食，你選擇了讓迪特祖柏家族最為難的生活方式。那么，在保證你非正常死亡的情況下，我安迪也會為你送上最難過的供應(yīng)?！?p> 把手上的書遞給奧摩休之后，安迪帶著小孩離開。
鐵門之外，連關(guān)木門的侍女都不見了，只剩下房間里的奧摩休和荷曼兩個人面面相覷。
“都怪你，把這里的主人給惹怒了。有好吃好喝的你不要，要什么節(jié)食。還有，你手上的書，給我瞧瞧?！焙陕鼪]好氣地責(zé)怪著奧摩休，伸手搶過羊皮書卷?！芭多豚?，這書我喜歡！”荷曼攤開羊皮卷，如獲至寶。
奧摩休趕緊繞過去，只見羊皮卷上畫滿了各種圖案。奧摩休大怒，劈手去搶。但荷曼身為敏捷爆表的戰(zhàn)士，輕易躲開。
“這書是我的了！”荷曼揚了揚手上的羊皮卷，躲在陰暗的角落仔細欣賞起來，一邊看，一邊嘿嘿嘿地笑。
上午茶時間，沒有侍女過來。直到午餐時間，侍女拎著兩只小木桶來了。
奧摩休趕緊走過去，只見侍女正把兩只盛滿海鮮的木桶推進鐵門。
“今天吃這個嗎？”奧摩休對侍女說。
侍女站直身體，瞟了眼奧摩休之后，思考了一會，才說：“是的，以后您的食物只有少校先生不要的這些海蟲。”
侍女說完，低下頭就走。
奧摩休扒在鐵門上，微笑著對侍女道謝：“謝謝你，小姐姐?！?p> 侍女步伐停滯了，她深深吸口氣，轉(zhuǎn)過頭對奧摩休說：“先生您是個好人。但是好人在迪特祖柏獄里面過得并不好。”說完，侍女幽怨地瞟了眼奧摩休，匆匆離去。
沉迷于不良書卷的荷曼已經(jīng)蹲在兩只小木桶前，看著里面翻滾四竄的海蟲瞪大眼睛，臉上露出驚恐的表情。
“這些是什么怪物！人能吃嗎？”荷曼悲憤地看著所謂的海蟲，伸出巴掌扇向奧摩休的小腿，“都怪你，害老子要吃怪物為生?！?p> 奧摩休自信地笑了，兩巴掌大的螃蟹、雪白的魷魚仔、鮮紅的龍蝦，怎么就不能吃了？
“一頓吃光，有點浪費啊?！眾W摩休吸溜著口水，輕快地把兩個盛著海水的木桶拎到被鐵欄柵包圍的陽臺里，“荷曼中士，過來，想個辦法生個火?！?p> 吃了兩天烤海鮮，侍女第一次在非就餐時間來通知奧摩休，說有人來拜訪，并且打開門讓奧摩休走出房門。
荷曼嬉笑著扒在鐵門上欣賞著侍女的身姿，在侍女離開的時候，用自認風(fēng)度翩翩的姿勢向侍女告別：“再見，親愛的小姐?！?p> 在無人的走道里行走時，侍女突然用非常小的聲音說：“維斯晉那邊來人了，安迪少校好像很怕那個人?！?p> 奧摩休趕緊走近一點，想得到更多點信息。但侍女又恢復(fù)了沉默。
當(dāng)侍女推開會客室大門，奧摩休看見了兩張熟悉的面孔。
“坦頓納叔叔，斐彼莫騎士！”奧摩休小跑起來。
“肅靜！”坦頓納少將抄起身邊的拐杖，重重頓在地上，“形象！”
奧摩休馬上立正原地，抬頭挺胸，踱著四方步慢慢走到坦頓納少將面前，然后鞠個90度躬，拿腔作調(diào)說：“恭喜坦頓納叔叔榮升將軍！”
坦頓納少將嫌棄地看著奧摩休不倫不類的夸張禮儀，轉(zhuǎn)頭對斐彼莫騎士說：“記下來：回去讓奧摩休接受最嚴格的貴族禮儀訓(xùn)練?！?p> “是，少爺。”斐彼莫騎士微笑地應(yīng)下。
奧摩休才發(fā)現(xiàn)斐彼莫騎士身邊站著一個從頭到腳都蒙在黑色帶帽披風(fēng)下的神秘人。奧摩休記得，在某個晚上曾經(jīng)見過這個神秘人的身形。
安迪微笑地探出身子對坦頓納少將說：“將軍，奧摩休是我迪特祖柏獄的犯人，我有西部軍團司令部頒發(fā)的文書?！?p> “閉嘴，雜種貴族！”坦頓納少將高傲地半仰下巴，注視著安迪少校，“你沒有資格和坦頓納家族討價還價，你只需要執(zhí)行?！?p> 安迪臉上維持著微笑，柔聲說道：“將軍先生，迪特祖柏家族與貴國軍部的約翰大臣有過協(xié)議，我們已加入了貴國的兄弟會。”
“兄弟會成員有貴賤之分。毫無疑問，你們家族屬于最賤的部分。所以，在我面前，你閉上你低賤的嘴巴。我不想再強調(diào)第三次，雜種?！碧诡D納少將冷冷地對安迪說，然后，橫過拐杖，阻止奧摩休坐在他旁邊，“你沒有資格坐在我旁邊，身份還是個疑問的卓溫家的小子?！?p> 被肆意污辱的安迪和奧摩休心有靈犀地對望一眼，同時露出沮喪的表情。
奧摩休悻悻地走到斐彼莫騎士旁邊立正，途中他無視了騎士幸災(zāi)樂禍的眼神。
待奧摩休站定，坦頓納少將才說道：“奧摩休，暫且叫你奧摩休吧——在牢獄了呆了4天，感覺如何？”
“好極了，坦頓納叔叔！”奧摩休笑著說。
然后他發(fā)現(xiàn)，全場皆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