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學(xué)長的家人

　　對于齊許來說，這第一天過的格外漫長，好不容易挨到放學(xué)鈴響，眼睜睜看著班里同學(xué)一個接一個的走了，直到教室里只剩下自己一個人，將前后門都緊緊鎖好后，齊許回到座位上，試著聯(lián)系上朝辭。

　　“小辭，小辭，你能感應(yīng)到我嗎？”“在不在啊小辭？”

　　“在呢?！钡统恋穆曇粼诳帐幍慕淌翼懫?，齊許差點哭了出來，雖然明知道這一切都是自己所構(gòu)想出來的，是屬于自己的，但畢竟都是假的。此時此刻，在聽到朝辭的聲音后，強忍了一天的孤獨感和緊張一下子涌上心頭。

　　“好啦，我不是在呢嗎？而且一直都在?！泵髅髦挥幸粋€人的教室，齊許卻真切的感覺到有人在輕輕拍著自己的頭，安撫著。

　　“你是在我身邊嗎？你的聲音會不會被別人聽啊？”齊許紅著眼眶，環(huán)顧了一圈教室，不知道該對那個方向說。

　　“不會，我在你的意識里?！?p>　　“意識？我現(xiàn)在是還在睡覺嗎？”

　　“恩，現(xiàn)在這邊剛過了五分鐘?！?p>　　原來才過了五分鐘而已啊，齊許不禁感嘆著，自己這邊一天都快過完了，想到白天的經(jīng)歷，忍不住想要和朝辭分享：“小辭！我白天跟學(xué)長邂逅了，怎么說呢，跟我想象的場景真的一模一樣！要不是親身和他有過身體接觸，我以為還在幻想里呢！……”

　　齊許一臉幸福，手舞足蹈的對著空氣比劃著，將這一天發(fā)生的事一字不落的轉(zhuǎn)述給朝辭。說完，口干舌燥的開始找水喝，擰著瓶蓋的同時還不停的問：“誒，小辭，你有沒有在聽我說啊？”

　　等到齊許將半瓶水全部飲盡后，朝辭才回答她：“恩，我在聽?！?p>　　得到如此漫不經(jīng)心地回答，齊許自然是不滿意，想了想，脫口道：“這邊的事你是不是也看得見？”

　　“恩?！币饬现械目隙ɑ卮穑R許雖然已經(jīng)習(xí)慣了，但還沒忍住說了句：“那我那些限制級畫面怎么辦？”

　　半晌，沒有溫度的聲音再次響起：“你真想實現(xiàn)那些場景？”

　　齊許被這突如其來的回答問的一愣，尷尬的咳了兩聲：“咳咳，沒有沒有，我就是隨口一說，我不是那么隨便的人！”說完又再次強調(diào)了一遍：“真的！我不是那么隨便的?！?p>　　這個回答讓朝辭還算滿意，態(tài)度緩和了不少，不再生硬。

　　“行了，天快黑了，你也早點回家吧，因為你的幻想里沒有家這項，我就私自給你設(shè)定了，還是回你自己家，你爸媽也都在，明天是周六，你有一個輔導(dǎo)班要去?！?p>　　什，什么？齊許從沒聽朝辭一連串的說過這么多話，一時還有些不適應(yīng)，反應(yīng)了半天，才憋出一句：“那…你在不在家里？”

　　朝辭感覺自己剛剛說了那么多全白費了，無奈的嘆了口氣：“枕頭在，而我，這段時間會在你意識里隨時跟著你?！?p>　　“哦，這樣啊……”齊許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朝辭知道，她肯定還是沒懂。

　　“那我今天上課那會兒，你是怕我反應(yīng)太大驚動別人，才沒有理我的吧?！毕氲阶约簞傄粡恼n桌上醒來的時候，最先想到的人竟然是他，而且，肯定被他知道了，齊許突然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一時半會兒不知道說些什么。

　　朝辭自然知道她心中所想，也知道她剛到這里的時候?qū)ψ约旱男枰?，愧疚的說道：“當(dāng)時，怕影響你上課?！?p>　　“恩，我知道的?！笨粗巴庖呀?jīng)暗下的天空，齊許拿起書包穿上外套接著說：“走吧，回家了！”

　　一出教學(xué)樓樓門，迎面撞上一股寒風(fēng)，向后撤了兩步，咒罵著：“好冷??！早知道就不定在冬天了。小辭，你陪我說說話，分散一下我的注意力，就不覺得冷了?！?p>　　沒有得到回應(yīng)的齊許，雙手環(huán)抱在胸前緊緊裹住了外套，低向外走著。

　　咦，是風(fēng)小了嗎？覺得不如剛才那么冷的齊許抬頭看了看，風(fēng)還在呼呼刮著，校園里的樹都隨著強烈擺動，可是，自己怎么感覺不到了？

　　“小辭，你怎么做到的？”這種靈異事件只有小辭能夠做到。

　　“我在你外面設(shè)了一層保護罩，無色透明的?！?p>　　齊許心下大喜，“小辭真是厲害呢，到底還有多少我不知道的本領(lǐng)？”

　　“會慢慢告訴你的?！钡统恋纳ひ粼诤涞亩祉懫穑瑳]有半點違和。

　　防止別人的懷疑，齊許還是摟緊了外套，低頭向校門口走去。大門此時緊閉，只留右側(cè)的一扇小門還開著，左側(cè)是傳達室，看門的老大爺此刻正坐在里面看報紙，戴著老花鏡，將注意力都集中在報紙上。

　　齊許一只腳剛邁出去，回頭望了一眼教學(xué)樓，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臉后走出了校門。

　　高三樓層的燈都還亮著，90分鐘的晚自習(xí)剛剛過半，從衛(wèi)生間回來的秦陌走到窗邊的座位上，還沒坐下，習(xí)慣性的瞟了眼窗外，一個嬌小的身影在黑暗中逆著寒風(fēng)艱難行進，從褲兜里伸出的雙手轉(zhuǎn)瞬交疊在窗臺，秦陌盯著那抹背影看了許久，直到那抹身影回頭望向自己所在的方向，白嫩嫩的小臉蛋被風(fēng)吹的紅彤彤，明明不是什么雙眼皮大眼睛的美女，可是那雙杏眼里永遠盛滿了笑意，秦陌不由得也扯了扯嘴角。

　　冬天的風(fēng)，強烈而刺骨，秦陌將外套上的帽子往頭上一撩，腦海里又浮現(xiàn)出齊許剛剛走在校園里的樣子，學(xué)她低頭迎風(fēng)前行，“那小身板也不知道怎么回的家？今天還摔得那么狠……”

　　婉拒了五六個借口和自己順利回家的女生，還有一個半路殺出來表白的，秦陌加快腳步出了校門，朝回家路的相反方向走了300米左右，果然，路邊停著一輛熟悉的車，見四周沒有同校的學(xué)生了，這才放心拉開副駕駛的門，坐了上去。

　　車上一股濃烈的煙味，秦陌一上車先調(diào)低了座椅，然后轉(zhuǎn)向調(diào)駕駛座上的男人調(diào)侃道：“你現(xiàn)在煙癮可真夠大的?！?p>　　剛剛把煙掐滅的男人沒有答話，又叼了兩根出來，陰暗的車內(nèi)亮起一束火星，將男人嘴里的兩根煙同時點燃，秦陌摘下眼鏡，伸手抽出一根放進自己嘴里，熟練的吞云吐霧起來。

　　“今兒怎么出來這么晚？”

　　“呼…呼…”車外，寒風(fēng)猛烈地敲打著車窗，車內(nèi)，從煙酒嗓里明顯聽出了不爽的秦陌，看著自己指尖的忽明忽暗，低聲笑了笑：“沒辦法，有好幾個要跟我順路回家的?！?p>　　駕駛位上的徐子揚狠吸了一口煙，再將白霧緩緩?fù)鲁?，煙霧繚繞的背后，看不清表情。秦陌看了他半天，將手里的煙掐滅，掏出煙盒準備再拿一根，一只手突然橫過來，將煙奪走，“你干嘛？”秦陌不解的看著徐子揚。

　　對方一邊啟動著車，一邊投過一記不屑的眼神：“老太太要是知道我?guī)愠闊煵慌牢也殴?。?p>　　“喲，您現(xiàn)在還會怕了？”秦陌直起了身，戴上眼鏡，鏡片后那雙多情的眼里滿是挪揄。

　　要是讓八歲以前的秦陌和徐子揚撒撒嬌打個岔那是想都不敢想的。兩個人是親舅甥，換句話說，秦陌的媽媽和徐子揚是親姐弟。秦陌的姥姥姥爺都是軍人，一共生了三個孩子，秦陌的媽媽是家里老二，上面有一個哥哥，徐子揚是老來子，他出生的時候，兩個哥哥姐姐都已經(jīng)20多歲成家立業(yè)了。徐子揚高中的時候總跟人打架，時不時的臉上掛個彩，回家免不得挨老爺子一頓說，就總借故躲到姐姐家住，那會兒，秦陌剛六歲，正處在一個缺心眼兒的年紀，一到吃飯的時候總是控制不住瞪著圓圓的眼睛盯向家里清秀的小舅舅，但總不敢上前搭話，那時候看著隔三差五的不是嘴角淤青就是眉尾貼著創(chuàng)可貼的小舅舅，小秦陌內(nèi)心是很懼怕的，再加上正處于青春時期的徐子揚清冷高傲不愛講話，兩個人幾年了都沒什么交集，不像現(xiàn)在天天在耳邊呱噪的要命。秦陌每當(dāng)被徐子揚小嘴叭叭叭的念煩了的時候都忍不住懷念起曾經(jīng)的徐子揚，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兩個人關(guān)系變好了？好像是自己八歲那年……

　　秦陌小時候在一所私立小學(xué)讀書，學(xué)校里的孩子大多非富即貴，每天上下學(xué)都車接車送，像辦車展一樣，當(dāng)然，小秦陌也不例外，一直是由司機接送?？墒怯幸惶焖緳C家里發(fā)生急事請假回家了，秦陌的爸爸媽媽又因為工作繁忙沒有時間，就把接小秦陌放學(xué)這事托付給了18歲的徐子揚。

　　夕陽西下，落日余暉，小小的秦陌趴在窗邊看著天際絢爛的火燒云，想象著一定是孫悟空又在大鬧天宮呢！教室正中央懸掛的鐘表此時已經(jīng)指向6:45，偌大的校園里就剩下自己還有隔壁辦公室里的班主任。

　　“小舅舅放學(xué)了吧？”“他怎么還不來？”“他是不是把我給忘了？”小秦陌坐在座位上小聲嘀咕著，又伸頭看了眼空無一人的校門口，背好書包，小心翼翼的走出教室，路過班主任辦公室的時候大氣都不敢出倒著小碎步快速通過。

　　在校門口又等了半天，百無聊賴的踢著小石子，“他不會又和人打架了吧？”“要不我去找他好了！”“可是媽媽不讓我隨便跑?！薄∏啬敖?jīng)過一番思想斗爭后終于下定決心去找徐子揚。左右看了看，“恩…好像是這邊。”確認了方向后，小秦陌抬腳走向左邊的小路。

　　這時侯太陽已經(jīng)徹底下山，昏暗的小路越走人越少，兩旁路燈稀稀拉拉的光芒灑向地面，穿過這條小路就能到徐子揚的學(xué)校，小秦陌沒有記錯路。果然，迎面走來幾個穿著藍白相間校服的年輕人，和徐子揚身上穿的一模一樣，小秦陌心下大喜，加快步伐走向那幾個少年。

　　“大哥哥，請問一下，你們認識徐子揚嗎？”小秦陌走到他們面前，奶奶的出聲。

　　幾個少年一聽徐子揚的名字變了臉色，其中一個高高壯壯的彎下身，瞄了一眼小秦陌校服上掛的胸牌，抬了抬下巴，不懷好意的問道：“前面小學(xué)的？”

　　小秦陌盯著他也不答話，另外幾個少年見狀也都圍上來，“徐子揚是你什么人??？”高個男生又開口問他，小秦陌緊張的握緊小拳頭，挺直了背，大聲沖他們道：“他是我小舅舅！”說完，幾個少年爆發(fā)出一陣哄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徐子揚還能給人當(dāng)舅舅？”“說是他兒子我也信！”……

　　越來越難聽的話從他們嘴里傳出，聽見有人這么詆毀辱罵自己的小舅舅，年僅八歲的小秦陌忍不住使出全身力氣推了面前的大高個一把，雖然是蚍蜉撼樹，但也要為小舅舅一戰(zhàn)。

　　大高個被還沒到自己腰的小屁孩推的向后傾了一下，立刻拉下臉，拎起小秦陌的衣領(lǐng)子惡狠狠地警告他：“小東西！跟你舅舅一個德行，學(xué)點好的不會嗎？”光說還不解氣，想起前兩天因為劫錢被路過的徐子揚打的不敢見人，大高個氣上加氣，甩手就要拍向秦陌的腦袋，他身邊的人連忙攔下來：“三哥三哥，小孩嘛，沒必要動手，徐子揚這孫子之前不是把您給打傷了嗎，正好，今兒讓他外甥把醫(yī)藥費出了！”

　　“就是啊三哥！前面那小學(xué)，聽說這幫孩子每個月零花錢就上千！”周圍的幾個馬仔都跟著附和，大高個轉(zhuǎn)念一想也覺得有道理，這要打壞了也賠不起，還是順點錢比較合算。

　　“我沒錢！而且，我不許你們再說我小舅舅！”小秦陌壯著膽子又吼了一聲，徹底激怒大高個，“你個小崽子！老子打不過徐子揚還收拾不了你！我……咚！”小秦陌看著向自己倒下的大高個連忙躲閃到一邊，幾個小馬仔紛紛上前攙扶，一下子，小秦陌面前只剩下一人，逆光而立的徐子揚雙手插兜，剛剛將大高個踢倒的右腳此刻正原地活動著。

　　“我外甥你也敢動，王子明，我看是上回傷得太輕了吧？”熟悉的煙嗓在寂靜的小路響起，小秦陌一直壓抑的恐懼和委屈全部翻涌而上，哭了起來：“小舅舅！”

　　徐子揚走過去輕輕拍了拍他的頭，然后一腳踩在想要起身的大高個背上，用力碾著，大高個疼的嗷嗷直叫，一旁的幾個馬仔都屏住呼吸，誰也不敢上前幫忙，只得在一旁道歉。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揚哥我再也不敢了不敢了！饒了我吧！”大高個在地上不斷求饒，徐子揚仿佛聽不見一般腳上繼續(xù)發(fā)著力，平時的徐子揚雖然冷淡不易親近，但小秦陌從未見過這樣的他，眼神凌厲，動作兇狠。

　　悄悄上前，小秦陌伸手小心的拍了拍徐子揚：“小舅舅，我餓了，咱們吃飯去吧。”

　　正在氣頭上的徐子揚被小秦陌沒頭沒腦的一句話給說愣了，轉(zhuǎn)過頭，水汪汪的大眼睛眼角還掛著淚痕，攥著自己衣服的小手微微發(fā)顫，頓時心下一軟，徐子揚抬起腳，拉著小秦陌頭也不回的走了，臨走前扔下句：“記住了，這是我外甥，敢有下次弄死你?！?p>　　小秦陌回頭看著眾人把大高個艱難的扶起身，再看向徐子揚，還沒到變聲期的小奶音認認真真一字一句的說著：“謝謝你，小舅舅。”

　　徐子揚嘴角悄悄上揚，清冷白凈的面容染一絲紅暈，明知小秦陌正一臉崇拜的注視自己還故意不看他，隨手揉著他的頭發(fā)，裝作滿不在乎的樣子：“別跟小姑娘似的磨磨嘰嘰，你是我外甥我能讓你受欺負嗎？行了，長大以后少氣我就行?！?p>　　“不會的小舅舅，我長大以后也要像你一樣！”

　　“像我一樣你媽得氣死?！?p>　　“我媽，哦對了！今天的事可不能讓媽媽知道！”

　　“哼，你還說，早上囑咐的全忘了！”

　　“哎呀！我知道錯了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