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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界之幽鳳

二、他不舍得開口

守界之幽鳳 九窗 2169 2019-04-23 07:34:32

  驚蟄晌午,香丘。

  香丘位于幽州城郊,是分立的兩片山頭,以一段峭壁為界。

  關(guān)于這段峭壁,有一個廣為人知的傳說。

  香丘雖然不高,面積也不廣,卻委實臥虎藏龍。且不說山谷里住著神秘的巫族,就是兩片山群也是熱鬧得很。山群以官道為界,兩邊主峰,一個有座佛廟,一個有座道觀,入山之門挑釁似的斜對著。據(jù)說二者都存在了近千年。千百年來,一時這邊香火旺一些,一時那邊香火旺一些,雙方看對方都不太順眼,但世外之人的香火都是紅塵給的,跟百姓看天吃飯一樣,所以雙方除了從對彼此的稱呼“禿驢”、“臭老道”中窺出些不詳和,其他時候多數(shù)是井水不犯河水。

  不料人間的信使這點小打小鬧的不和引起了兩方天神們的不滿。一日,天界的佛神和道仙們來到香丘,非要決一勝負,斗法九天九夜卻還是不分伯仲。天帝得知后連發(fā)七道圣諭召回,兩邊充耳不聞。天帝震怒,第八次派五岳山神去宣讀圣諭,兩邊依然不為所動。直到請了自然神鳳凰族主神出面,用神力破了僵局,才止了兩邊紛爭。

  但由于三方神力過于巨大,雖然鳳凰主神盡量規(guī)避,還是震碎了兩邊山體。為了表現(xiàn)握手言和之意,在鳳凰主神的推動下,三方將碎石堆就一方峭壁,首尾各連著兩邊山群。這樣不僅有聯(lián)合之意,兩邊入山之門也被峭壁遮擋,誰家香火幾何雖然還是心知肚明,卻也少了明打明的對抗,以后便基本相安無事。

  這段傳說在香丘城幾乎婦孺皆知。只因原本的官道被一分為二,而二者的岔路口被稱為“三生歡喜”,說是鳳凰神主對蒼生的賜福。逢初一、十五等大日子,許多百姓入山前,也會來峭壁下進香參拜,甚至有親人亡故的,也會在路口燒燒紙錢。這么一來,常常堵了官道,令官府頭疼不已,但屢禁不止,只好在峭壁下置了專門的香爐。

  往年驚蟄日,大家都要上山祈福,三生歡喜總是人來車往,香爐也會煙霧繚繞。今日這里卻泠冷清清,香爐中的殘灰如碎掉的死冰。這一切不僅因為大家被昨夜的血光嚇破了膽,都選擇了閉門不出。更是因為何氏已經(jīng)封城,人們想出來也出不來了。

  群山空曠寂寥,偶有一二聲孤鳥哀啼,更顯得死寂滲人。

  三生歡喜作為岔路口的連接點,兩面臨山,就像口袋的扎口,只要緊緊攥住,敵人簡直插翅難飛,特別適合伏擊。帶著親隨大將堵在此處的何仲麟,有種坐立難安的……興奮,畢竟他等這一刻等的太久了。

  幽州城只要一日有崔騰,一日就沒有何仲麟。外人如何夸贊崔騰將軍英明神武、寬厚待人,就如何咒罵何仲麟有勇無謀、殘忍嗜殺。在軍中,崔騰的權(quán)勢、武藝、人氣均穩(wěn)壓他不止一頭,甚至曾當著三軍的面罰他,令他顏面盡失。

  崔騰就是他的恥辱柱,一日不除,一日難解心頭之恨。

  而他終于等來了這一日。

  何仲麟簡直望眼欲穿。每隔一炷香就要派出一名斥候,打探崔騰的進程。

  崔騰作為崔義文長子,一年前開始鎮(zhèn)守幽北大營。昨夜并不在崔府,是以屠崔府之時,何仲麟故意漏掉一條小蝦米,好令他去幽北大營報信給崔騰。正常情況下,崔騰必定立刻回趕,而三生歡喜是必經(jīng)之地。

  當終于聽到“得得”的馬蹄聲傳來,何仲麟的眼神“刷”的一亮,如狩獵時的豺狼,整個人都透露出嗜血的亢奮。

  雖然已經(jīng)聽聞十波斥候回報,隨著馬上之人的臨近,何仲麟和他的部眾還是吃驚不小。

  崔騰當真一騎絕塵,單槍匹馬而來。

  幽北大營是幽州的北大門,直面幽平失地。自從崔騰接管后,鐵桶一般,何家數(shù)次想插眼線,都未成功。整個大營少說也有近萬流動兵將,崔家突逢大變,何仲麟料想崔騰會傾巢而出,沒想到他未帶一兵一卒。

  何仲麟幾乎不知道該氣還是該笑,就像一個寒窗苦讀幾十年的學子,終于準備好要參加科考,卻被忽然通知科考取消了一樣。

  只是他來不及多想,崔騰騎的一匹黑里透紅的高頭大馬,腳力驚人,轉(zhuǎn)瞬就來到近前。

  崔騰長相中正,鎧甲在身,顯得英武逼人??此硇螝赓|(zhì),便能想象出他治軍極為嚴明。此刻他雙眉微蹙,面色晦暗,眼睛里仿佛拴著一匹狼。這樣的眼神令何仲麟忌憚,更令他因為忌憚而氣惱。

  按照何仲麟的設(shè)想,起碼得陰陽怪氣地對談一番,好好殺殺崔騰的氣勢才對不得起自己的屈辱。

  但崔騰似乎沒這打算,他驅(qū)馬直沖向何仲麟,在離他數(shù)十米時,毫無征兆地猛地掄起長戟高拋直刺過來。崔騰的戟是私制的畫龍擎天戟,比起春秋時期的正主,大周的鍛造技藝更勝一籌。他又曾跟隨郭氏后人習過七十二路戟法,很是使戟的一把好手。

  這一擲,銳不可當。

  何仲麟領(lǐng)教過崔騰身手,又對他有深入骨髓的忌憚。雖然相隔尚遠,卻覺戟頭冷光璀璨,直射而來,將他的氣焰一下子撲滅了,他氣急敗壞地吼道:“都是死的嗎,還不護主!”

  周遭軍將沒見過這種打法,早被鎮(zhèn)住,聽了主將氣急敗壞的吼叫才反應(yīng)過來,立刻驅(qū)馬上前去擋。幾人剛至近前,卻見崔騰猛地催馬一躍。這一躍起碼兩人高,也不知這匹神駒是如何做到的,只見一人一馬直直從一眾軍將頭頂躍過,落地的同時自行接了擎天戟,兩下之間不差分毫,眾人即使在戰(zhàn)中也不免心頭叫好。

  崔騰無視他們的內(nèi)心活動,頭也不回地劃臂一掃,眾人頓時人仰馬翻。

  他并不戀戰(zhàn),即刻收回,直逼何仲麟。

  原來剛才他只是虛晃一槍,輕易地使何仲麟成了孤家寡人。

  直到此刻,何仲麟才發(fā)現(xiàn)他并不了解這個勁敵,以往他對自己還是客氣了。

  此時何仲麟身邊只有些無馬小卒,且已經(jīng)被嚇得只剩下一魂半魄,抖抖索索地拿矛槍虛架著,毫無戰(zhàn)斗力。崔騰顯然也沒放在眼里,虛擺了個出擊的姿勢,小卒們嚇得立刻倒退。

  何仲麟面色極為難看。埋伏的軍隊在稍遠處,只要他一聲令下,即刻就會出現(xiàn)。寡不敵眾,眼前之人再厲害,也會被戳成泥。

  可他不舍得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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