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問。只要是我知道的，我都會如實以告。”清楚了眼下的自己的真實處境、以及能夠選擇的最優(yōu)策略之后，洛藍就很知趣地選擇了配合。
“這么配合？”那人卻是聽不出情緒的調(diào)侃道。
不過，對此時的洛藍而言，他有什么想法，反倒不是最重要的了。最緊要的，是她得看準了大勢的方向，和此人所處在的“棋位”。
只要盡早摸清了這真正的底牌，那管他是什么情緒、有什么想法的，最終，他也只能是依著大勢的“計劃”來。而至于他自己是如何計劃的，那只與他自己有關(guān)，卻與洛藍無關(guān)。
自然了，洛藍之所以敢下這樣大的賭注去直接賭對方的底牌，也是已經(jīng)大概分析了——在這片大陸上，以這些人目前的技術(shù)水平所限制的他們在這里所能容下的“勢力巨頭”的最多數(shù)量，——這才有了敢直接賭大的底氣。
洛藍大致估算過了：
既然，連“知識庫”里記載的她所在宇宙的全人類歷史中的所有曾“一家獨大”的勢力、他們都沒能擺脫了的身為“棋子”的最終宿命，又遑論這片大陸上的根本就不可能存在能真正一家獨大的勢力分布的這樣的情況下，那所有所謂的“巨頭”們的最終宿命呢。
就算還不清楚眼前人的真正實力，但就這一月來，從聽小竹講述的各國概況，和洛藍自己親歷觀察到的：
她所處的這一帶的地質(zhì)、氣候、植被等等的自然條件所限制的在這一帶生活的人——還是在這樣的生產(chǎn)力水平下生活的這群人——他們至多能利用起來的資源總量；以及，通過這樣的使用而得以具備的最大的群體實力上限；
以及，自她進城后，這一路上跟著小竹而得以旁觀到的：
守城士兵用的是鐵質(zhì)兵器，身披用獸皮包裹木片編織而成的盔甲；往來商旅使用的交通工具多為駱駝、馬、和馬車，他們販賣的，多是瓷器、香料、絲綢、茶葉；還偶見了幾個像是某種宗教的信徒經(jīng)過……
他們多使用碎銀作流通貨幣；錢莊雖有，但城內(nèi)也只一家，且規(guī)模不大，店里負責接待來客的只兩人。
可見，錢莊每日需要接待的來客并不多，但賺取的利潤又足以支撐錢莊長期經(jīng)營下去。且，其背后依附的勢力，應該已經(jīng)壟斷了這整座城，——連小竹都儼然是那兒的“老顧客”了。
旁聽他們當時的交流，洛藍很容易就聽出了：關(guān)家與這錢莊的往來，少說也該有不下十年了——也就是說，早在小竹出生之前，這錢莊就已經(jīng)與關(guān)家有生意往來了。
綜合了這些之后，進而估算出的這片大陸所能容下的勢力總量，洛藍也能基本肯定了：
目前，在這片大陸上，最有實力的，應該只有小竹說過的四族：蘇國的蘇氏，顧國的顧氏，這渦灣城所屬國——劉國——的劉氏，還有借著獨家掌控了地跨這片大陸幾乎所有國家的商貿(mào)網(wǎng)、進而得以用與那三族截然不同的另一種方式來掌控了這片大陸的主要生存資源的關(guān)家。
這四族中，惟有關(guān)家是商政皆有插足，但又從未真正坐擁了哪一個完整的國家的；其余三族，則都是那三國正經(jīng)的手握著重兵的皇族正統(tǒng)。
所以，不管眼前人究竟歸屬于哪方勢力，就算他根本就不屬于那四族中的任何一族，他也絕不可能能擁有能遠超那四族實力總和的一家獨大的勢力?！驗?，這片大陸上的其余勢力它們加起來能占用的資源總和，也遠不及那勢力最大的四族加起來占用的資源總和的一成。
可以說，其余勢力與那四族的實力差距，根本就是螞蟻和大象的差距。就算把能活在這片大陸上的其他零碎散布的所有“螞蟻”全都加起來，它們的質(zhì)量也遠不及占據(jù)了這片大陸的主要生存資源的九成以上的那四族合體成的“大象”的質(zhì)量的一個零頭。
所以，洛藍有理由相信：眼前人既然敢惹關(guān)家，還能在小竹的眼皮底下把她給擄走，還有本事能在劉國的地盤上占據(jù)一片私宅大院；再有，他一開始對她的態(tài)度就是既無惡意、但也決非視她是“己方”?！撬赡艿膩須v，應該就是那四族中，除關(guān)家、蘇氏之外的另外兩族中的其中一方?！斎?，若他真有本事能在那另外兩族左右逢源、兩邊通吃的話，那他這個“間諜”倒也是個人物了。
所以，洛藍初步判斷：此人，要么就是劉國皇族——劉氏的人，要么就是顧國皇族——顧氏的人；當然，也不排除可能性最低的：他是游走于劉、顧兩國，又根本不忠于它們?nèi)魏我粐?，雙重間諜。
不過，心里怎么想的是一回事，面上該怎么回答又是另一回事了……
“因為你對我并無惡意啊。我如今記憶全無，能倚賴的，只有直覺。所以，我只能相信自己的直覺了。我相信，你不會害我?！?p> 洛藍所謂的“直覺”，既可以是毫無邏輯的胡亂判斷，也可以是早已被訓練成如本能般迅速、精準、有邏輯的判斷?！逅{覺得，她多半是屬于后者：除了這具身體自身訓練有素的直覺之外，還有她自己能用自帶的“知識庫”來作對照而得以進行的快速分析，——這兩者交叉互驗后的結(jié)果，就是如今的她的所謂“直覺”了。
那人聽了洛藍的回答，兩眼的眼角微彎——那是在笑。貌似，他是很滿意她的答復的。而他這樣的反應，也說明了：他似乎并不意外于洛藍的失憶。
只是，他的不意外，卻反而有些出乎了洛藍的意料之外：她還以為，目前，也只有一月前救了她的關(guān)家營帳里的那些人，才知道她“失憶”的事……
“他知道？而且，還是早就知道了？并非是料到的！——他能這么有把握？——除非，蘇影失蹤的那一月，與他有關(guān)！或者，至少的，他一定是知情的！也知道，蘇影具體遭遇了什么?！芸赡?，就算蘇影不死，她也多半是記憶全無的……否則，他就不該毫不意外于我的‘失憶’了。”
就算感覺此人眼下對她并無惡意，但就沖著這一瞬間的覺察，洛藍也只會比之之前對此人更多了幾分的敵意?！吘梗@然也沒對她抱有什么善意。甚至，可能比小竹、比關(guān)家，都還要危險。
“你叫什么？”那人繼續(xù)如之前般毫無情緒地問道。
悄然按下心里的活動，洛藍面上也是同樣看不出情緒的平靜配合道：“洛藍。”
男子微抬了下眉，“洛藍？一直都叫‘洛藍’？”
聽他這么一問，洛藍還真就認真地想了想，而后點了點頭，特地補充道：
“至少，在我能基本聽懂你們說的話時，我就給自己起了這個名字。不過，在我開口說話之前，關(guān)默營帳里的所有人都叫我‘墨’。這是關(guān)默給我取的名。
“還有，在關(guān)默回來后，我又從他那兒得知了我的另一個名字：據(jù)說，是叫‘蘇影’?！抑赖?，就這些?！?p> 那人不再問話，只是與洛藍靜靜對視了好一會兒。但兩人都始終沒能從對方的眼里看出半點的線索來。最后，那人便主動取下了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