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相逢是否為了告別
“足夠了?！焙绽疃幌朐俸屠蠂醵嘌?，他往前走了兩步，在赫琴的對面坐下。
白骨一張一合，發(fā)出的聲音完全來自于那黑氣：“妹……你過得還好么？”
赫琴微微抬了抬頭，看著自己的對面——在所有人看來，那只不過是空蕩蕩的座位。但赫李冬并不這么感覺，他一直覺得自己這個妹妹有什么靈性——所以才會經(jīng)常做出一些特別的舉動，對特別事物的接受能力也特別強(qiáng)。
有一段時間，赫李冬甚至都感覺赫琴已經(jīng)看到自己了，但很快，他就看到赫琴自嘲般一笑，然后把頭埋在臂彎里，無聲的啜泣起來。
那哭泣刺痛了赫李冬的心，他覺得自己的靈魂都被什么收束，縛緊，就連他這個已經(jīng)不需要呼吸的人都感到壓抑至極。他的眼神微微一沉，就像是黑夜中的一點寒星：“也是，我不該問這樣的問題的，我才走了多久？三個月，還是四個月？你們應(yīng)該也已經(jīng)放假了吧。”
赫琴一點反應(yīng)也沒有，依舊啜泣著。
赫李冬知道她根本聽不到自己的聲音，也正因為如此，赫李冬才更感到傷痛。他深吸一口氣，聲音居然是不受控制的有些顫抖——是因為什么？他殘存的感情作怪，又或者，赫李冬自己也不清楚。
“我知道我就這么離去非常不負(fù)責(zé)任，但現(xiàn)在來道歉也為時已晚，我已經(jīng)回不去了?！焙绽疃灶欁哉f著，半是安慰，半是釋放自己心中的沉郁：“你每天都會來這里么？我……我不確定你是不是在等我，我這樣的廢物，不值得誰對我這樣?！?p> “我交的那幫狐朋狗友，還有來煩你么？還是說，他們終于收斂了一點？”赫李冬攥了攥拳?！跋Ｍ呛笳甙伞！?p> “我一直記得，你和我說，愛笑的人運(yùn)氣不會太差，所以要開心起來，不要這么悲傷。說起來容易，我希望你做起來也能如此，人總是要往前看的?！?p> “其實你哥我，一直都是個廢物。想要保護(hù)的人，一個也保護(hù)不了，我想這樣的人，還是不要存在這個喧囂世界比較好吧。但你，妹，你和我不一樣。你擁有信心，也擁有嶄新的機(jī)會和人生……我會一直看著你的?！?p> 十一點的鐘聲響起，甜品店里面開始輪播音樂。這倒不是在有意惱人，而是在渲染一種氣氛。至于是如何一種氣氛，誰也不知道——甜品店的老板總會放些并不是火到人人皆知的歌，換句話說，幾乎不放那些火到家喻戶曉的歌。
令赫李冬有些煩怒的是，今天的歌曲是楊坤的《空城》。
不知道為什么，以往聽這首歌，赫李冬只能聽出來一種釋然和感嘆，但今時今日卻是無比的悲傷。
那種感覺就像是……積攢了幾天的熱情，在一瞬間迸發(fā)，然后墜落入深海，破碎了般，徹底熄滅。
“賞鑒音樂從來不應(yīng)該從一個方向來看，應(yīng)該從各個角度——從各種心情，各種思想，各種靈魂出發(fā)，只有能引發(fā)不同之物相同共鳴的聲音，才是好的音樂?！崩蠂醯穆曇舴浅＿m時的插入——指的只是插入的時機(jī)很好，在赫李冬看來，老國王在他如此心情的時候跳出來本身就是錯誤。
但老國王似乎一點也沒感受到赫李冬的想法，自顧自的感嘆道：“我很喜歡這首歌，他叫什么？”
“空城。”赫李冬那白骨的頭顱微微一昂，突然一陣異樣的感覺。他聽著那句“這街道車水馬龍，我能和誰相擁”，感到自己的靈魂被什么撞擊了一下。
好……疼。
站起身來，兄妹倆對視一眼——雖然赫李冬清楚她只是因為站起而自然的看向前方，但是他還是忍不住有些傷感。就像是不辭而別之后再回來，目的卻是為了正式的做一個告別。
赫李冬就著以往的習(xí)慣，先一步踏出座位。他回頭看了一眼赫琴，看著那帶著些震驚的帶著淚痕的棕色眼睛，下意識的觸了觸自己的眼睛——黑氣在觸碰到那白骨手指的瞬間逸散開來，就像是根本不存在一般。
就像根本不存于世。
赫李冬轉(zhuǎn)過身去，往店門外走去，他已經(jīng)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了，只知道現(xiàn)在該走了。
“……哥？”
聲音就像是凝固了，凝固在赫李冬的耳中，骸骨的身影僵硬的反過來，那黑氣之中多了幾分震驚。
她能夠看到他？那豈不是說，從最開始到現(xiàn)在，赫琴一直將他的聲音聽在耳中？
那剎那，赫李冬興奮的幾乎要像一個小孩子一樣跳起來，但他還是克制住了這種沖動，將驚喜壓下幾分。他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自己該再說些什么。
姜無年……對了，姜無年，他怎么可以把姜無年給忘了？赫李冬立刻抬起頭來，急急地開口：“妹，關(guān)于……”
話音未落，世界便被一陣金色籠罩。赫李冬愣了一下。
然后狂吼起來。
歇斯底里。
然而這根本無濟(jì)于事……神圣能量的吸收已經(jīng)結(jié)束，世界的規(guī)則將赫李冬的靈魂扯回了他的身體。
“混蛋！”赫李冬憤怒的喊叫著，想要狂亂的揮拳，卻只不過是從地上坐了起來。多少有些茫然和憤怒的看了看周身，赫李冬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回到了先帝之遺，先前吸收那神圣魔法能量的地方。
老國王歉然的聲音響起：“抱歉，我應(yīng)該提醒你的：我先前將你送回那個世界，是在這個世界對你的身體造成巨大壓力，從而引動秩序之力的時候，巧妙的操控秩序之力。這樣一來，送你回去，就相當(dāng)于送一個‘無序者’回到秩序，便不會有什么阻礙?！?p> “但這個吸收一結(jié)束……聯(lián)系就會斬斷。這樣一來你就永遠(yuǎn)是個孤魂野鬼。但我不會允許這種狀況出現(xiàn)的，所以，送你回來的，的的確確是我?！?p> 聽了老國王的話，原本憤怒的赫李冬卻突然冷靜了下來。沉默片刻，赫李冬冷的仿佛寒霜噴吐般的幾個音節(jié)從他的喉嚨里壓出來：“沒關(guān)系，這點小傷，我還受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