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枕鳶的臉色瞬間變了個樣。
“蘇千誠,不是早在一萬年前就被你殺了嗎?”
“嘁?!崩漪励P拾起桌上的手帕細細擦了擦嘴角,“你的男人,有多大的本事,我以為你知道呢?!?p> 鳳枕鳶怔了怔。
冷衾鳳說的沒錯。
蘇千誠確實還活著。
鳳枕鳶也清清楚楚的知道著這一點。
并且在不斷的期待著下一次和蘇千誠的會面。
雖然不知道他是不是還是當(dāng)年的那個蘇千誠,不知道他現(xiàn)在過得怎么樣又身在何處。
但是……冷衾鳳無論如何都不該知道這件事的。
“宮主大人。我以為你,根本就一點都不在意我呢。我其實一直都想不明白,你為什么這么關(guān)心我和蘇千誠的事。”
垂著頭細細思量整理了一番情緒之后,鳳枕鳶再抬起頭時,已經(jīng)又換了一副神色。
倔強而冷靜。
唇角帶著質(zhì)問的弧度。
眼神中滿是挑釁。
冷衾鳳忽然又笑了。
笑的很輕。
“鳳枕鳶。這個表情,到底是誰教你的?”
鳳枕鳶瀲起眸中波光流轉(zhuǎn),淡淡然回了個:“不過是你造就的而已?!?p> “你變臉,變的實在很快。你可真是我教出來的好徒弟,不僅在別人面前這么能藏這么能演,連在我面前,整理情緒重新變得刀槍不入的速度都這么快。”
冷衾鳳勾唇。
鳳枕鳶抬眸,直勾勾的叮囑了冷衾鳳的灰眸。
二人沉默良久。
以冷衾鳳開口作為終結(jié):“你是不是覺得,你只要用這樣一副面孔面對我,我就問不出來,就找不到蘇千誠?事實上,我已經(jīng)找到過他一次了。而且現(xiàn)在,遠比你更清楚他身在何處。”
鳳枕鳶的眉頭微微跳了一下。
面上的防線卻還是紋絲不動。
“冷衾鳳。”
鳳枕鳶忽然冷冷喊了一聲冷衾鳳的名字。
冷衾鳳握著茶杯的手微微頓了頓。
“為什么,到漠國來做國師,為什么,做我的師父,收留我,創(chuàng)建玄月山莊。為什么要放分身在玄月山莊,留著真身在那個山洞里看著那頭雙頭鬼面輪,最后還把蛋給了我。為什么,一萬年前,要殺了蘇千誠。”
鳳枕鳶換了個姿勢,環(huán)住了雙腿,將臉埋了起來。
聲音愈發(fā)低沉而悶。
冷衾鳳停頓了好一會。
鳳枕鳶猜想。
冷衾鳳這個瘋子,或許是被鯨落之嶼和四面透光的閣樓里的風(fēng)給吹醒了。
聽到她再一次問這樣的問題,竟然能好好說話了,而不是像以往一樣,突然又變得緘默。
“原因嗎。”
冷衾鳳微微側(cè)了側(cè)頭望向了窗外。
幾不可聞的嘆著氣搖了搖頭。
原因……
“小鳶?!?p> 過了很久,冷衾鳳才忽然又開了口。
“我們重新開始吧?!?p> 鳳枕鳶全身的汗毛瞬間緊繃了起來:“這是什么意思?”
冷衾鳳握著茶杯的手晃了晃,熱茶潑灑出來,打濕了一片衣襟。
“對不起。有關(guān)于,蘇千誠的事。有關(guān)于,把你關(guān)進出云殿,給你下了禁出陣,在你無能為力的地方追殺蘇千誠,有關(guān)于……因為蘇千誠和你發(fā)這么大火的事?!?p> 鳳枕鳶朝后靠了靠。
“你大可不必道歉。你是誰啊,你是高高在上的大陸主宰,是星臨宮的宮主殿下,是十四洲第一強者,憑什么向我道歉?!?p> “鳳枕鳶。你為什么,一萬年前,要替我擋下那一道凈化神光,以自己心臟為獻祭,祭出遠古吞天大陣?我不信你不知道,你會死,而且死的,連靈魂都將回歸大地,從此再無轉(zhuǎn)世輪回的機會?!?p> 冷衾鳳專注的看著鳳枕鳶,像是在細細打量著什么珍寶似的。
“因為沒有人保護你了,只有我了?!?p> 鳳枕鳶冷冷。
冷衾鳳輕笑一聲:“是啊。因為沒有人保護你了,只有我了。這就是一切的理由?!?p> 鳳枕鳶猛地抬起了頭,直勾勾的盯住了冷衾鳳:“什么意思?”
“蘇千誠的生父并沒有死?!?p> “你說什么?”鳳枕鳶聞言,果真如同冷衾鳳想象之中一般瞪大了眼睛。
冷衾鳳淡淡然:“蘇潯,六尾狐一族的大長老,在你和蘇千誠在一起的第三年,殺了六尾狐一族所有皇室成員。除了理論上已經(jīng)死了的蘇千誠?!?p> 鳳枕鳶覺得自己的認知徹底被這一段話所顛覆了。
“蘇潯……真的成了九尾?”
冷衾鳳頷首:“沒錯,十四洲大路上,現(xiàn)存的唯一一只……九尾狐?!?p> 鳳枕鳶皺眉:“可那是蘇潯,你為什么要殺蘇千誠?”
“因為,蘇千誠是蘇潯的兒子,而蘇潯,加入了圣光神教。”
冷衾鳳的唇角掛著笑,說出來的話,卻讓鳳枕鳶覺得全身血脈逆流。
蘇潯……加入了圣光神教?
“那……即便蘇潯加入了圣光神教,那和蘇千誠又有什么關(guān)系?”
鳳枕鳶咬著下唇,唇紋深深嵌入。
冷衾鳳淡淡然:“和蘇千誠是沒有什么關(guān)系,扯上蘇潯也不過是為了警告你。我殺蘇千誠不是也沒有殺成么?蘇潯的兒子,再差又能差到什么地步?!?p> “蘇潯……和蘇千誠應(yīng)該都不知道彼此還活著吧。”鳳枕鳶的眼神已經(jīng)定不住了。
“知不知道,蘇千誠是蘇潯唯一的孩子這一點,永遠都不可能改變。你以為,我會放任一個和圣光神教有著莫大關(guān)系的人留在你身邊并且還要陪伴你一輩子嗎?”
冷衾鳳摩挲著手中的茶杯,跟前的鳳枕鳶垂下了眼簾。
“從來都是……從來都是……你從來都不會讓一點點危險靠近我的。連萌芽的種子,都會被你掐滅。蘇千誠的事,這么多年了,到底真相是什么,其實早已沒這么重要了,我真正好奇的,是我在你的心里到底扮演著一個什么樣的位置?!?p> 冷衾鳳的目光鎖住了鳳枕鳶的眸光。
扮演著一個什么樣的位置……嗎?
“是很重要的人。”
冷衾鳳放下茶杯,垂著眸子丟下了一句話,移開了和鳳枕鳶對視的眼神。
“對于你呢?”
可是很顯然,鳳枕鳶并不打算適可而止。
她一向是個對于冷衾鳳得寸進尺的人。
冷衾鳳顯然對這一點即滿意又痛恨。
其實他也從來都不曾思考過,鳳枕鳶到底是以什么樣的身份陪伴在他身邊的,對于他來說,又算什么。
“一個碰巧收養(yǎng)來的孤兒?!?p> 冷衾鳳唇角的弧度斂了起來。
鳳枕鳶總是會問一些,他從沒想過的問題。
或者說,鳳枕鳶總是會問一些,他永遠都在刻意回避去思考的問題。
“是嘛?!?p> 鳳枕鳶淡淡的抬眸瞟了一眼冷衾鳳:“你找我來,還有什么事要和我說嗎?”
“啊?!崩漪励P猛地從自我的思想中回過神來,“嗯……就是那個鬼針,有了它,孵化雙頭鬼面輪拿到鬼草,應(yīng)該會簡單很多?!?p> “還有嗎?!兵P枕鳶已經(jīng)從地面上爬了起來。
叫她上來,突然發(fā)了一頓瘋,就只是為了說這個?
難道不該還有點,別的什么訊息么?
一些足以讓冷衾鳳一見到她就對她動怒的訊息。
冷衾鳳抽了抽嘴角:“中秋節(jié)的宮宴,我會去,告訴荒,不必再找我了。剩下的……就沒了?!?p> 鳳枕鳶轉(zhuǎn)過了身。
背朝著冷衾鳳,輕聲說了句:“蘇千誠的事,我從未怪罪過你。這么多年了,你從來都是我最尊崇的人。你對于我來說,就是神明啊。沒有你,我的世界,我,就都不會存在。”
神明……嗎?
冷衾鳳抬手緩緩地重新握住了磨砂的茶杯。
“鳳家背后的人……和蘇千誠逃不了關(guān)系?!?p> 冷衾鳳喃喃的話語聲,卻被鳳枕鳶身后已然關(guān)上了的木門隔絕在了閣樓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