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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在樹上的風箏

第二十七章 保溫杯

落在樹上的風箏 清清清洲 8238 2019-06-19 13:56:15

  透過臥室的玻璃窗,能看到外面的天空灰蒙蒙的。沒有風,樹梢紋絲不動,但很快,它就輕微的晃動了起來,不知道從哪里產生的氣流拂過了那些碧綠的枝葉,帶動著它們跟著搖晃。緊接著,空中有細細的雨絲落了下來,連接著遠處,構成一片灰蒙蒙的霧境。林晏生坐在床上,呆呆的望著眼前的這片雨景,懷里緊緊抱著那兩只保溫杯,眼神呆滯,神情空洞。她似乎在想什么,又不在想什么,任由著思緒飛出這面玻璃窗,在廣闊的天地間翱翔。猛地,她的腦海中響起了什么聲音,打破了那仿佛是順著慣性才產生的出神,心里一陣刺痛,她的思緒從窗外被拉扯了回來。她不由得縮起了身體,露出哀哀的神情,似乎是在跟眼前的什么東西乞求原諒。

  但她面前什么都沒有,只有那一面白墻跟玻璃窗。外面的雨有變大的趨勢,一陣冷風吹了進來,使她打了個寒戰(zhàn)。林晏生站起身,緩緩走向窗邊,關上了那扇窗?;秀遍g,她想起了一個場景,那時候他們還只是十幾歲的孩子,穆熠經常來她家里蹭飯吃,有那么一個雨天,她就這樣站在窗邊,穆熠坐在她身后的書桌旁寫作業(yè)。那些數學題對于他來說就像是天書一樣,怎么也看不懂,便向自己求助,可是她卻嫌他笨,懶得講題,他就只好朝林晏桓求助。他看起來是多么簡單的一個人啊,心思全放在表面上,即使他沒明說,她也全都看在眼里,笑在心里。那時心無芥蒂,純真的就好像天地間的這片雨一樣,跟他短暫的相處、親密的接觸,都能讓她甜蜜一晚上??墒遣恢缽氖裁磿r候起,她的心變了,開始有了棱角和框架。構造這些框架的同時,她拋棄了母親對自己的那些教育之詞,而從那些話里挑揀出自己認同的、覺得對的元素,以此來構筑自己的性格。她的性格要強、不服輸、自尊心太過于明顯,她給了自己錯覺,覺得只要本心在,身外之物都可以拋棄,她不怕會產生這樣的后果??墒沁@樣的后果始終還是產生了,她放棄了穆熠,為了她那可憐的自尊心跟清高之心。本以為一切都這么過去了,她還是順著她的錯覺走路,覺得一步不差,沒出任何問題。但當她剛剛聽到穆熠同林晏桓的談話的時候,那條路似乎出現了一個分叉口,那個分叉口滿布著荊棘跟尖刺,她不能自控的走向了那個岔口,任由著那些荊棘尖刺刮扯的自己全身是血。多難受啊。她心想,不由得抓住胸口的衣服,為什么聽到他跟別的女孩子在一起,心里會覺得這么難受呢?她并沒有親眼看見,也沒有得到確切的訊息說他已經有了新的疼愛的人,可是只要察覺到那么一點苗頭,她就覺得快要窒息般的痛苦。她嘲諷著、冷笑著,責罵自己怎么會產生這樣的情緒,驀的,她想起年少時記得的一句話,愛情能將人的心變成一塊甜蜜的糖,也能讓它變成一片燃燒著嫉妒之火的地獄。她深刻的感受到了,她的心現在就是一片燃燒著嫉妒之火的地獄,她不得不剖開自己的心,逼著自己承認,她是在嫉妒那個女孩子。正因為如此,她才覺得如此難受,如此痛苦。

  試想,從前疼你愛你無限包容你的人,突然之間對象換成了另外一個毫不相干的人,誰會覺得心里舒坦呢?

  難受了半晌,林晏生又不禁覺得可笑。明明是她先放的手,她是作為間接的推離穆熠遠離自己的人。如果穆熠真的找到了下一個屬于他的幸福,她也應該祝福他才是。在這段感情上,她欠了他太多,他并沒有做錯什么。

  林晏生回到床邊,重新坐下來,抬手擦掉臉上的淚。她已經很久沒有流淚了,心早已變得麻木,那些靈動的思維跟活力不知道被誰收走了。她現在就是處于尸居余氣的狀態(tài),看起來就好像等著在死一樣。她最愛的事業(yè)——畫畫,她多久沒有接觸過它們了?她記不清了,書房里的那些顏料、畫筆、畫板以及畫冊已經掉滿了灰塵,自從回到了家里之后,林晏生甚至連書房的門都沒踏進去過。有著同樣命運的是父母的臥房,她也一步都沒踏進去過。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這么做,只是本能的覺得,只要走進去了,就會出現一些可怕的場面跟形象,她不愿意面對那些形象,它們讓她覺得恐懼。于是,她的活動范圍一直都在客廳跟自己的臥室,偶爾去幫林晏桓收拾一下他的房間。她行尸走肉般的活著,只在林晏桓面前表現出那么一絲絲生命力,那是為了詢問他到底父母什么時候回來。她覺得只要他們回來了,她才能活過來。

  可是今天,她的心痛了一場,似乎從麻木的桎梏里掙脫了出來。她望著外面下著的傾盆大雨,又看看懷里的兩個保溫杯,眉頭緊鎖,好像在做拼命的掙扎。

  她感到不安,感到很恐懼,急忙從梳妝臺上拿過手機,想給林晏桓打個電話。她只要感到害怕的時候,就想看到他。只要看到弟弟在自己身邊,那股恐懼感就沒有那么迫切了。拿在手里的手機屏幕依舊四分五裂,她沒有精力去把它修好,撥出電話,等了很久,也沒有人接。她不禁感到更加害怕了,站了起來,一遍又一遍的在屋子里轉著圈。

  大概過了一個小時,林晏桓才回了她的電話,說自己在忙,手機調成了靜音,沒聽見她的來電。林晏生幾乎被那恐懼感折磨的崩潰了,她對著手機大聲喊道:“你胡說!你根本就是不想接我電話!你厭煩我了,你也要離開我了是嗎?這個家已經不是家了!你還當不當我是你姐姐!”

  電話那頭安靜了一會兒,林晏桓才沉聲說道:“知道了,我現在就回去?!?p>  林晏生怔怔的望著窗外的雨幕,聽著耳邊傳來的嘟嘟聲,覺得有那么一瞬間整個人似乎飄到了空中。她覺得不對勁,身邊的一切都不對勁,卻不愿意去面對、去思考到底哪里不對勁。

  她等待著,一直等到林晏桓回來。他沉默著不說話,眼睛里滿是哀傷。對于林晏生無理取鬧的言辭,他只是默默地接受,然后把她早上沒吃掉的早飯倒掉,給她重新做午飯。他還要趕到公司里處理工作,不能陪著她太久時間??墒橇株躺裉斓那榫w很激烈,抓著他的胳膊不讓他走。

  “我要回公司,有很多事等著我去處理。你先把飯吃了,然后睡個午覺,等醒來了我就回來了?!绷株袒戈氖种割^,神情有些懨懨。

  “不行,你別走,我害怕?!绷株躺蹨I汪汪的看著他,她的所有盔甲在弟弟面前是不存在的,她只有在他跟前才會表現出脆弱的一面。

  “這樣,我叫穆熠過來陪著你?”林晏桓試探的問道。林晏生聽到穆熠的名字,急忙搖了搖頭,說道:“算了,他已經有自己的生活了,我怎么還能允許自己去打擾他?!?p>  “穆熠不會那么想的。”林晏桓說道,他終于掰開了她的手指頭,從口袋里拿出手機,準備給穆熠打電話。

  “你別打!”林晏生叫道,“算了,你別陪我了,你去吧。”

  林晏桓皺著眉頭看著仿佛是個小孩兒的姐姐,他嘆了口氣,收起手機,問道:“你一個人呆著真的沒問題?”

  林晏生搖了搖頭,緊抿著唇,臉上露出倔強的表情。

  “好,記得吃飯,吃完飯睡個午覺,我馬上就回來了?!绷株袒刚f道,轉身朝外面走去。林晏生怔怔的望著窗外,直到聽到傳來關門聲,才把目光移回到門上。

  驀的,她握緊了拳頭,臉上露出痛苦的神情。那聲音又在她心底叫囂著,跟她陳述著現實的一切。那不是真的!她在心底里狂吼,叱罵那個聲音,它說的都是假話,都是在哄騙她。父母沒有出車禍,也沒有去世,他們只是太貪玩了,還沒有回來。不知道掙扎了多久,那個聲音終于漸漸微弱了下去,林晏生筋疲力盡的倒在床上,渾身出了細細的一層汗。

  她半睜著眼睛,恍恍惚惚,感覺快要睡過去了。忽的外面?zhèn)鱽砹溯p微的開門聲,有人走了進來,她卻好像沒聽見似的,仍舊望著天花板,攤開四肢,看起來真的像是睡過去了。

  穆熠站在門口,探頭朝她望了一眼,見她睡著了,才松了口氣。他輕輕關上臥室門,躡手躡腳地走到餐桌旁,見桌子上的飯菜沒動過一口,不禁皺起了眉頭。她這樣一直下去是個問題,可是他手足無措,壓根沒有什么好的處理辦法。她那么排斥他,都不愿意看到他,他又能怎樣呢?林晏桓每天那么忙,還要照顧林晏生,穆熠知道他心里其實也很累,不然不會對自己露出那一面的。穆熠在椅子上坐下來,愁眉苦臉,托著腮苦思著,到底要該怎么辦。他正兀自出著神,沒注意到林晏生已經站到了門口,驚訝的看著他的背影。那一瞬間,她心里又痛起來,但她馬上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不讓那難受摧毀自己的鎮(zhèn)定,邁開步伐緩緩朝他走去。

  “晏桓叫你來的嗎?”

  話一出口,嚇得穆熠從椅子上跳了起來。他轉身看著她,有些無措,勉強笑道:“是的?!?p>  林晏生在餐桌旁坐下來,拿起筷子準備吃飯,飯菜有些冷了,她毫不在意,緩緩地往嘴里送著菜。

  “你還好吧?”穆熠跟著坐下來,小心問道。她的臉色很差,好像生了一場大病,而這場大病還在折磨著她,還未痊愈。

  “挺好的?!绷株躺樕下冻鲆回灥牡簧裆?,但此時看來,卻有點慘淡狼狽。

  穆熠垂下頭,一只手扣著桌角,他躊躇了好半天,才低聲說道:“我知道林叔叔跟沈阿姨的去世給你造成了很大打擊——但是你也要振作起來,好好吃飯,好好睡覺,讓自己過得更好,這樣他們在天上看著你,也不至于覺得難受?!彼麘┣械耐叭绻睦飳嵲陔y受,也不要一個人憋著,對我或者對晏桓說都可以,只要說出來了,心里就會好受很多的?!?p>  林晏生的動作滯在了半空,她呆呆地望著眼前的飯碗,一聲不吭。

  穆熠長嘆了口氣,說道:“其實誰能想到會發(fā)生這種事呢?晏生,你一直都很堅強,我都清楚,我相信這一次你也可以堅強起來的。你可以堅強的,是嗎?你不會這么一直頹廢下去,你還要畫你的畫,過好你的人生。如果你覺得你實在不想看到我,那我會從你的生活中消失,只要你過的平靜開心就好?!彼粗株躺哪樕娏株躺鷽]什么反應,便接著說道,“晏桓這段時間也很累,出了這樣的事,你們得互相撐著才行。中午我跟晏桓聊了聊,他是不想告訴你的,但我覺得你有必要知道。他看著林叔叔跟沈阿姨——”說到這里,穆熠停頓了一下,“其實他心里對這個有很大創(chuàng)傷,但晏桓的性格你也知道,憋在心里硬撐著什么都不說。要不是我逼著他,他還不會跟我說出來他的心里話。他去看心理醫(yī)生了你知道嗎?他現在是中度抑郁,每天晚上都睡不著覺,再這樣下去,他會崩潰的?!蹦蚂谟行┲?,不由得伸手抓住了林晏生的胳膊,而林晏生只是呆呆聽著,一點反應都沒有,“你作為姐姐,應該振作起來,難道失去了林叔叔跟沈阿姨,你還要等到失去了晏桓才清醒過來嗎?”

  這最后一句話似乎一記重錘砸在林晏生心上,她睜大了眼睛,扭頭看著穆熠。那聲音又在她心里響了起來,漸漸的,變成了她自己的聲音,直至整個腦子里都充斥著穆熠剛剛對她說的那一番話?!耙钟??失去晏桓?”她喃喃問道,看著穆熠對自己點了點頭,慌亂的垂下目光,伸手緊緊地攥住了穆熠的手,似乎想要抓到什么東西來穩(wěn)住自己。穆熠的手被她攥的生疼,卻咬牙忍著,接著說道:“我知道你一直不肯接受事實,但事情已經發(fā)生了,也已經過去了好幾個月,你總得恢復過來,回到現實里面。林叔叔跟沈阿姨也不愿意看到你這個樣子的,他們去世之后,你還沒有去看過他們一眼,如果他們知道了,心里得多難過?!彼⒅哪槪又亓苏Z氣說道,“晏生,他們不會回來了,他們已經去了另一個世界,一直以來晏桓都是在騙你,那都是因為他在哄你,他替你抗住了一切,但是他自己快撐不住了。他需要你,晏生,你弟弟需要你這個姐姐!”

  林晏生趴倒在桌上,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她放開了穆熠的手,整個人好像一瞬間都被抽去了力氣一般。穆熠于心不忍,但他只能這樣,他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心愛的人就這么在痛苦中沉淪下去,也不愿意看著從小一塊兒長大的兄弟獨自承受那么多。說出這番話,就好像剝去了他的一塊皮膚一樣,他怎么會不覺得痛呢?那是他拿著刀生生的在林晏生心上剜上一刀子??!可是此時看著她哭出來,他心里卻松了一口氣,把情緒釋放出來總是好的,也許哭一場,她會覺得好受很多。

  不知道她哭了多久,嗓音漸漸變得嘶啞,淚水沾濕了她的兩個袖管,潮濕一片。穆熠坐在她旁邊,沉默著,他知道現在不是他說話的時候,他要等到她自己心里想通了,把所有的負面情緒都哭完了才行。終于,林晏生漸漸停止了哭泣,她仍舊伏在桌子上,肩膀顫動不止。又過了十幾分鐘,她才直起身,用兩只手捂住臉,似乎崩潰的長吁出一口氣。穆熠把手里的紙巾遞給她,輕聲說道:“擦擦眼淚吧?!?p>  林晏生接過紙巾,擦了擦整張臉。她的眼睛已經腫成了桃子一般,鼻頭通紅,看起來狼狽至極。她蹙著眉尖,沙啞著聲音說道:“謝謝?!?p>  穆熠搖了搖頭,擔憂的看著她。

  “我會好好想一想的。”林晏生接著說道,她隱忍著痛苦,努力咽下那再次涌到喉嚨口的哽咽,“你先回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穆熠哪里放心離開,可他又知道林晏生的性子,直接拒絕說不定會讓她崩潰,只好站起來說道:“這樣吧,我待在晏桓房間里,你不叫我我不出來。要是覺得不舒服,你就來找我,這樣我也好放心,不然我等會兒沒辦法跟晏桓交代?!?p>  林晏生沒吭聲,他就全當她默認了,起身進了林晏桓的房間,關上了門。他回頭環(huán)視著這間小小的房間,家具陳設很少,布置很簡單,顯得干凈利落,看起來不像是一個男孩子的房間,倒像是一個清心寡欲修道的隱士的房間。穆熠想起自己的屋子,總是亂糟糟的一片,衣服褲子亂扔,連玩具也是東一塊兒西一片兒,要不是賀阿姨每天幫他收拾一次,不知道要亂到什么地步。他嘆了口氣,在椅子上坐了下來,回想著這個在印象中總是冷冰冰的男孩子。在穆熠看不到的地方,林晏桓獨自承受了很多,他就像他的這間房間一樣,表面看起來很簡單,可是要把那些凌亂的、必須的生活用品藏到看不到的地方,也是要花費好一番力氣的。

  穆熠側耳聽著外面客廳里的動靜,卻什么也聽不到。他不知道林晏生在做些什么,是不是回到了房間,還是又哭了?他不禁有點擔心,但想起剛剛她對自己露出的眼神,又怯而退步。她那怨恨的目光朝他瞥來時,他覺得心里很難受,她在埋怨他說出了實情,讓她從幻想中清醒了過來。穆熠再也坐不住,他站起來在房間里逡巡轉著圈,在轉到第三十七圈的時候,他聽到外面?zhèn)鱽砹四_步聲,急忙打開門,透過門縫朝外看去。

  只見林晏桓正推開門走進來。

  “晏桓?!蹦蚂谧吡顺鰜?,見客廳里已不見了林晏生的身影,苦著臉對林晏桓說道,“我好像干了件錯事?!?p>  林晏桓微瞇著眼睛看著他,問道:“什么錯事?”

  穆熠便把先前對林晏生所說的話對林晏桓說了一遍。林晏桓聽了之后立即皺起了眉頭,表情看上去有些惱怒。穆熠原本是等著他的責備的,但他什么也沒說,只揮了揮手,在沙發(fā)上坐了下來。

  “她人呢?”林晏桓又問,顯得有些疲憊。

  “不知道啊?!蹦蚂谡f道,“晏生嫌我煩,我就進了你房間,把門關上了。這會兒她應該在她的房間吧?!?p>  林晏桓無奈的看著穆熠,卻沒有生氣,說道:“讓你看著我姐,不是讓你躲進我的房間里的?!彼玖似饋恚沉四蚂谝谎?,說道,“好了,你先回去吧,我來處理吧?!?p>  “我還是待著吧。你們姐弟兩個,得都有人看著才行?!?p>  “當我是小孩子吶?!绷株袒笍澠鹱旖切α诵Α_@段日子以來,他很少笑,當看到這抹笑容的時候,穆熠好像看到了從西邊升起來的太陽。雖然說貿然打破了林晏生的幻夢有些倉促,說不定會對她又造成什么傷害,但林晏桓心里總算是松了口氣,他終于可以不用在她面前演戲跟說謊了。

  他走到林晏生房門前,先抬手敲了敲門,沒人應聲,他便伸手推開了門。只見房間里空蕩蕩的,床上的被褥鋪展的很整齊,卻不見人影。

  “咦?”林晏桓驚露出驚訝的表情,他扭頭詢問的望著穆熠。穆熠湊上來朝里面望了望,大睜著眼睛慌亂的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

  “要你何用!”林晏桓斥了他一聲,急忙拿出手機給林晏生打電話。但很快,他就聽到房間里傳來一陣叮鈴響聲,她并沒有帶手機。

  “她去哪兒了?”穆熠不可置信的說道,“我什么聲響也沒聽到啊,是不是在衛(wèi)生間里?”說著,他朝衛(wèi)生間跑去,但衛(wèi)生間里并沒有人。

  林晏桓站在房間門口一動不動,對著手里的手機發(fā)呆。忽然,他抬起頭來,說道:“我知道她去哪兒了。”

  “去哪兒了?”穆熠急忙問道,他一上頭腦子都不夠用,慌里慌張的冷靜不下來。

  林晏桓沒說話,轉身朝外面走去,穆熠急忙跟上他的腳步。兩人下了樓,林晏桓開著車朝公司的方向駛去。

  “去哪兒?。俊蹦蚂谧诟瘪{駛座上,邊系著安全帶,邊著急問道。

  “不是去我公司找我就是去我爸媽的墓地了?!绷株袒刚f道,他面無表情,看不出來現在是什么情緒。

  “好吧。”穆熠閉上了嘴,望著前面似乎沒有盡頭的馬路,不禁感到自責。他怎么會這么蠢,進房間也就算了,還把門關上?太蠢了太蠢了。

  車子一路飛馳,很快就到了公司樓下。林晏桓幾乎跳下了車,朝著公司里飛奔而去。他在里面轉了一圈,問了前臺兩遍林晏生有沒有來過。前臺疑惑地看著他,搖了搖頭。他便轉身朝電梯奔去,下了樓,跳上了車,調轉方向,往父母親的墓地方向開去。

  “怎么?沒來這里?”穆熠問,看著他的側臉。林晏桓的腦門上滲出細細的汗珠,這汗珠暴露了他的情緒,穆熠知道他現在心里如同火燒一般的急。

  “嗯。”林晏桓只是應了一聲,他一腳把油門踩到底,抱著把車當飛機開的心態(tài),十幾分鐘內就到了目的地。他連車門都來不及鎖,就朝前面奔去。

  穆熠哪里見過他這陣勢,一邊拉扯著跑掉的衣服袖子,一邊跟在他后面。終于能隱約看到那兩塊熟悉的墓碑了,幾個月來,他幾乎每天都來這里。一個人影一動不動的站在墓碑前,懷里似乎還抱著什么東西,正在癡癡地望著墓碑上的照片。

  林晏桓在離她幾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他喘了幾口粗氣,順手拉住跑過了頭的穆熠,低聲說道:“先別過去?!?p>  “怎么了?”穆熠氣喘吁吁地看著他,不解的問道。

  “讓她一個人靜一靜吧?!绷株袒溉粲兴嫉卣f道,“她需要時間來消化跟接受這一切。”

  穆熠跟著他的目光朝林晏生望去,只見她在陽光下微瞇著眼睛,定定的望著那兩張照片,臉上卻看不出什么情緒。三個人就保持著這樣的位置站著,周圍很安靜,依稀能聽到遠處樹上傳來的鳥兒啁啾聲。

  不知道過了多久,穆熠覺得自己的腿都站麻了。終于,林晏生動了一下,她彎下腰來,更近的看著那兩張照片,目光在他們之間逡巡來去。她伸手摸了摸他們那依舊充滿笑容的臉龐,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似乎他們還活生生的站在她眼前。

  “她沒事吧?”穆熠低聲詢問林晏桓,卻不提防看到他眼里充盈著的淚,不禁感到驚訝,伸手捅了捅他的腰,問道,“你沒事吧?”

  林晏桓吁出一口氣,把眼淚憋了回去,淡淡說道:“沒事?!?p>  穆熠沉默的看看他,又看看林晏生,感到有些恍惚。今天的天氣多好啊,早上下過了雨,這會兒陽光照射在每一個角落,地面上的大大小小的水洼反射著瑩瑩的光,好像鉆石一樣。初秋的氣候有些涼,但在陽光的照耀下,那一絲絲的冰冷也消失不見了,整個世界都是暖洋洋的,讓人感到滿足。

  他不禁回憶起高中的時候,他們三個人總是溜出來一起散步。大多數時候的天氣都是暖洋洋的,陽光包裹著他們每一個人的身體,把自己的能量源源不斷的輸入他們的心靈中。那時候真好,還沒來得及看到這個世界真實的一面,就算犯錯了也總有人護著自己,不用自己去承擔什么壓力。穆熠望著眼前的一切,感受著眼前的一切,不自禁的露出了笑容,他短暫的忘記了那些不好的回憶,只讓自己沉浸在美好的回憶中。

  林晏桓抬步朝林晏生走去,他在她旁邊站定,望著墓碑上的照片,低聲說道:“爸媽在那個世界里肯定過的很幸福,你就放心吧?!?p>  林晏生沒看他,但聽到這句話時,她露出了微微的笑容,眼里充盈的淚水讓她的視線有些模糊,看到的那兩張笑臉隱隱約約的,似乎真的在動。她喃喃說道:“你說得對,爸媽在那個世界里肯定過的很幸福的?!?p>  林晏桓扭頭看著她,從口袋里拿出一張紙巾,遞給了她。林晏生接了過來,擦了擦臉上的淚,她看著他,說道:“晏桓,對不起,讓你這段時間承受了這么多。”

  “你是我姐姐,我唯一的親人,讓我承受再多我也愿意的?!绷株袒感Φ?,他的笑容很暖,一如這遍灑天地的陽光。

  林晏生點了點頭,回頭望著父母的照片,她感到朦朧著心的那片黑暗迷霧漸漸散盡了,那個聲音也不尖利的喊叫了,反而變得溫柔了起來。她聽到它在說:“他們很愛你,很愛很愛你,即使從來都沒表現出來過什么,即使他們去了另一個世界。如今,你過得好,他們才會安心,才會放心,你應該努力地讓自己變得好起來,堅強起來,以后如果在地下相見,也能驕傲的對他們說:爸媽,我沒白來這個世界一趟,沒白讓母親承受十月懷胎生育之苦,也沒白辜負他們對自己的養(yǎng)育之恩。這一輩子,我過的很有意義,也很開心。”

  太陽的臉有一半落在了地平線下面的時候,他們才緩緩朝出口走去。他們彼此都沉默著沒說話,各有各的心事。林晏桓攙著姐姐的胳膊,她走路有些趔趄,全是這些日子過度消耗身體精力所致。她的神情有些呆滯,又帶著松了口氣的成分,似乎心還在隱隱在痛,只是并沒有之前那么消極厭世了。穆熠走在林晏生旁邊,不時拿眼睛瞅著她,臉上露出擔心的神情。

  “我先送你回去吧?!鄙狭塑囍螅株袒笇δ蚂谡f道。

  “沒事,不用,我自己回去吧?!备糁嚧?,穆熠對林晏桓說道,他看了一眼坐在后車座垂著頭的林晏生,壓低了聲音,“好好照顧她?!?p>  “放心吧。”林晏桓說道,發(fā)動了引擎,朝另一邊馳去。穆熠怔怔的望著車消失在遠處,有些悵然若失,長嘆了口氣,轉身朝另一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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