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家父子下葬一個月后,許府大門緊閉,不見外客。
后院的風(fēng)亭里,許婼將手伸出亭外去接從樹上飄落的鳳凰花花瓣,花還是原來的花,不過看花人已經(jīng)不是當(dāng)初的人了。
“你真的不見他了嗎?”史凌霜問眼前青絲重新披散在肩后的少女。她不再是那個打著馬,一路揚鞭子擊落鳳凰花的女孩了。素凈未上妝的臉,沒了往日的風(fēng)采,一雙風(fēng)過依舊無波的水眸,史凌霜看著眼前的她,心疼也無奈。
“我祝福你們,繞了一圈回到原點,你和他終是在一起了!”
“為什么不問問他心里那個人是誰,你是不想問還是你不敢問!”
“他和誰都可以,我們絕無再可能了,橫在我們中間不只是你們那十幾年青梅竹馬的情誼,還有我父親和哥哥的死,我們怎么還有可能,我怎么能忘記?”她凄然一笑,世事無常,從沒想過會是這樣的結(jié)局。
父親可憐她與哥哥從小失去了娘親,又恐娶了后娘委屈了他們,這十幾年來都是孤身一人。哥哥從小寵她愛她,兩人感情從小就很好。如今兩個愛她的人都不在了,愛她者傷她,她愛之人卻都早已初心不復(fù)。
好不容易割舍一段,重新愿意相信自己會被幸福眷顧,可是一場場陰謀,一場場欺騙后,她累了。
宇文斐為了家族放開了她的手,讓她成為了西云的笑話,別人在她背后指指點點,甚至當(dāng)面取笑。她能做的只是不回應(yīng),那些人從不會因為你可憐而口下留情,許家的女兒怎么能期期艾艾?
而南宮翎心里的那個人到底是誰,她真的不知道,他的那份溫柔時而清晰時而模糊,他的目光有時候撒在她的身上,有時候離她很遠很遠。每一次他拋下她轉(zhuǎn)身去守護眼前女子,她的失落也只有自己看得見。只是她猜不到最后讓她狠下心腸離開的理由竟然是自己父兄的死與他的休離書。
“鳳凰花明年還是會開,年年歲歲花依舊,歲歲年年人不同。我放下了,你回去吧!”
史凌霜心知她不會再見他,欲言又止,轉(zhuǎn)身離去。
“等等。”許婼喚住她。
她褪下手腕處的粉色琉璃珠手串。
“這個替我還給他,告訴他此生不復(fù)相見?!?p> “既然放下了,何懼留著他的東西。其實我們兩個人都是被命運捉弄的人,我雖不愛宇文斐,我曾經(jīng)想過認命好好和他過日子,和其他女子一樣相夫教子。但是你可知?在他心里容不得任何人踏入,即使逢場作戲的相敬如賓他都不愿意。那年庭前的鳳凰花樹沾了蟲子,他親自一只只捉起來,可是其中一棵還是沒活,他就像瘋了似的一拳拳往樹身上招呼?!迸c其說他恨樹,不如說他恨自己。
她繼續(xù)說:“其實我很羨慕你,宇文斐從頭到尾喜歡的只有你一個人,而我的立羽,他對你終是動了心?!?p> 史云霜最后悔的是聽從父母之命嫁給了宇文斐,也許這才是一切的開始,從此四個人的命運發(fā)生變化,一步錯,步步錯,直到不能再回頭。
“你走吧!”這個春天,她把自己弄丟了,怎么也找不回了那個“不愛針上功,只愛揚長鞭”的女子。
她揚起頭想讓眼里的眼淚回去,可是最后還是流過臉頰滴落在地上,“也許明年這個時候沒人為你們掃一地落紅了。”她自語道。
“卡——”肖盈用手擦了擦眼角的淚,化妝師趕緊上前給她補妝。
“再補拍幾個鏡頭,大家休息一下!”導(dǎo)演對大家說。
林洛傾坐在鏡頭前驚嘆肖盈的演技,上一場戲是宇文斐被許將軍罰蹲馬步,烈日下她為她打傘擦汗,還不停和他說著笑,像只小麻雀似的嘰嘰喳喳,時不時往外張望看自己父親有沒有過來,少女之態(tài)盡顯。沒過多久要與史凌霜說這么一番話,眼中的一種欲離走凡塵的淡然。
“盈姐真棒!”林洛傾遞上水說,不吝嗇自己對她的夸贊。
“你也很棒,我是越來越期待后面他們的第二世?!?p> 林洛傾幫化妝師整理她的衣服,肖盈說:“洛傾,《一世安寧》后面還要拍電影,于景已經(jīng)和導(dǎo)演說了他要演閻謹,他說早知道有這角色,他就不演宇文斐了,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林洛傾也詫異他的選擇,宇文斐的角色可比閻謹?shù)膽蚍葜囟嗔恕?p> 孟非蹲在一旁觀了半天的戲,剛起身就一陣暈眩,林洛傾趕緊上前攙扶他,“坐吧,孟老師?!?p> 孟非撓撓頭說:“不敢當(dāng)。能看前輩演戲就很開心了。”
林洛傾把他按在凳子上,“很快就是了。加油。”
孟非出道了也兩年了,雖然沒大紅,但是這兩年踏踏實實地接戲,在劇組里磨煉和琢磨演技,也積累了些人氣,有自己的粉絲。這與孟斐一模一樣的臉,林洛傾不由感慨緣分的神奇,前世見過,今生又遇見了。
就在她思緒飄遠之時,一個女孩背著小雙肩包,手里拎著什么從遠處跑來,喚了聲“孟非”。
林洛傾錯愕地看著朝她們跑來的女孩,她的眼漸漸濕潤。
那個愛穿紅色的女孩,今日她白色的雪紡上衣,下身搭了條紅色的A字裙,是她的穿衣風(fēng)格,簡單卻不失活力。
她跑到孟非的身邊,“我給你買了蜂蜜檸檬柚子茶,加了冰塊兒。”
孟非接過,問她:“熱不熱?都不提前打聲招呼。”
她把腦袋往前一伸,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給你個驚喜?!?p> 林洛傾羨慕這樣愛情。
“怎么三杯?”
“買二送一?!?p> “多了?!?p> 她往左邊隨意一瞥,高興地朝林洛傾跑過來,“是你啊?!?p> “你認識我?”林洛傾吃驚她叫自己,她還記得自己嗎?
“小學(xué)妹,你的照片我見過,貼吧里,還有校園刊。你和洛老師長得真像,系里私下都封你為系花呢,到底是基因好。”
原來是這樣啊,“你叫我名字就好。學(xué)姐?!?p> “洛傾,還是洛洛。我叫許婼,你也別學(xué)姐學(xué)姐的了,叫我小婼就好。婼就是那個,女子旁再一個“若是”的“若”?!?p> “小婼?!?p> “洛洛?!彼肫鹗裁矗瑥拿戏鞘掷锶∠乱恢恍〈?,把飲料塞到林洛傾的手里,“這個給你。”
“謝謝。”林洛傾沒推卻,收下了。
“你怎么在這里?”
“來劇組幫個忙。”
孟非撕開吸管外面的塑料紙,插上吸管把蜂蜜檸檬柚子茶放到她的手里,“林編劇過來改劇本,順一下現(xiàn)場的情況?!?p> 許婼捂住嘴驚呼,“你是《一世安寧》的編劇,我聽孟非說起過整個故事,也看過之前的電影,超級好的,天吶,洛老師知道嗎?”
“我只是大致寫下了故事,很多地方都是閻編劇和厲川老師幫我的。”
這是你們的故事啊。
孟非和許婼去林蔭下膩歪去了,林洛傾坐在架起來的折疊桌子前,剛想喝許婼給的飲料,一個陰影落下,她抬起頭,他傾下身子,一個吻落在汗水沾濕的額頭,他巴咂巴咂嘴,微微帶著些咸味。林洛傾難為情地捂住額頭,把他的頭推開。
“別,臟。”她用手指擦了擦他的嘴唇,“你怎么來了?”
他放開左手的行李拉桿,雙手一攤,笑著說:“就這樣來了?!?p> “渴不渴?”
林洛傾看他嘴唇略微有些起皮。她突然起身,跑著往角落里跑,沒一會兒又跑著回來,手里拿著一次性的塑料杯子。用吸管把封口的塑料膜給捅破,然后撕開,她把飲料倒到兩只一次性地杯子里,用吸管趕了幾個冰塊到里面。
“給?!?p> 江淮一口下去就沒了,她又給他續(xù)上。
“小氣。”
“嗯?”林洛傾兩只烏溜溜的眼睛不解地看著他,小氣?什么鬼。
他靠近她,“人家情侶都是共用一杯飲料的?!?p> “我們也是,一杯飲料。”
江淮:“……”一根吸管。
于景抱著長衫的下擺就跑過來,看到林洛傾旁邊坐了個男人,心里一陣失落。她對他笑,眼里,嘴里都是笑。
“洛洛,哪來的飲料?”
“一個學(xué)姐給的,買二送一,多的那杯便宜了我?!?p> “我也要?!彼戳私匆谎邸?p> 林洛傾拿起大杯子,把剩下的三分之一連著吸管遞給他,“喏,沒喝過,倒的。”
“為什么我和你們不一樣?”
江淮看了一眼林洛傾,這人好幼稚,幾歲?
“你要是喜歡,可以倒到一次性杯子里,直行左轉(zhuǎn),飲水機下面有?!?p> 江淮站起來,“你好,于老師?!?p> “你是……”
“哦,我叫江淮,是洛洛的男朋友。”
他猜到了,但是還是一個晴天霹靂,劈得他瞬間懵了,手里拿著杯子,愣了半天還沒反應(yīng)過來。
“嗯,你好?!闭f完彭導(dǎo)叫他,他一口悶完杯子的飲料,放下杯子就匆匆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