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夢回吹角連營(四)
吃過早飯,休息了半個時辰,開始今天的正操大訓(xùn)。又是營參謀官和營士官長過來宣布今天的正操科目。
“今天正操科目,長槍兵與弓弩手對練!”
曹悰麻木的心已經(jīng)叫不出苦來,只是機械地喝令道:“全體都有,領(lǐng)木槍!”
“列隊!呈防御隊形!”曹悰大叫道。
一都人全體都在,每一隊排成成三排,一排十人,每隊之間相隔五米,每人手里舉著一桿四米長的“模擬長矛”-沒有矛頭。
對面隔著兩百米的地方,則站在一都弓弩兵,正好是高之銓帶的那都人。他們端著強弩列隊在那里,每人旁邊都放著一個木桶,里面插滿了箭矢。這些箭矢前面沒有箭頭,只是包著一個布頭,而木桶底部放滿了石灰粉,所以拿出來時,箭頭上沾滿了石灰粉。
“準備!”曹悰大吼道。在真正戰(zhàn)場上,沒有盾牌手掩護,長矛手這么沖過去就是死路一條。這種對練是正操的初級科目,只是讓士兵感受下戰(zhàn)場的氣氛,在對練中學(xué)會接受命令,不論什么情況,按照命令行事。
“舉槍!挺槍!”曹悰大吼道,“準備,小步走!”
在他的口令下,一都人挺舉著長矛,矛尖微斜著向前,小步開始向前走。
“正步!不要急!不要急!保持隊形!”曹悰大吼道,在每隊每什每伍,伍長、什長、隊正、隊士官都在交替地交待自己屬下的士兵,放緩或加快腳步,與整個隊形保持一致。
“輕步走,輕步走!保持隊形!保持隊形!換快步走!”曹悰大叫道。
很快,曹悰帶著這一百人快步走了一百米,面對著直沖過來的如林長矛,高之銓的這都弓弩手開始緊張了,不過幸好沒有人緊張地扣動弩機,看來這一個多月的嚴酷訓(xùn)練還是有效果的。
“舉弩!標尺一百,準備!射!”
“呼”的一聲,上百支箭矢飛了出來,然后落在了曹悰這都人的頭上。就算是包了布頭,砸到身上還是很痛,而且不敢抬頭,萬一戳到了眼睛,就白瞎了。
十幾人被飛落的箭矢戳中,都老實地坐到地上,其余的人繼續(xù)往前沖,經(jīng)過三輪箭矢洗禮,曹悰的人還剩下六十多人,但終于沖到了高之銓這都人跟前。一直在旁邊監(jiān)督的營參謀官大叫了一聲:“對練完畢!”
一聲令下,兩都人都坐在地上,大口地喘氣,各自的炊事班也都過來了,遞上摻了鹽的溫白開。
在遠處,有兩個穿戴完全不一樣的人一直在關(guān)注著大操場上各都正操,包括曹悰、高之銓兩都在內(nèi)的對練。
“王大使,這位駙馬練兵也太兒戲了吧?”魁梧高大的人不屑地說道。
“兒戲?”王稟搖搖頭,并不贊同,“世宣,這不是兒戲,這是在練兵膽?!?p> “兵膽?”
“世宣,要是你的兵都令行禁止,悍不畏死,你覺得如何?”
“這太好了,王大使,要是我的兵都是這樣,黨項、遼人我都敢去跟他們死拼。王大使,你說這兒戲一樣的玩意能讓他們令行禁止,悍不畏死?”
“那你覺得該怎么練?”
“不聽令的用皮鞭抽,敢后退的背杖,打上幾頓,死上幾個人,他們就記住了?!?p> “那是最粗鄙的練法。我們這位駙馬知州的練法,是讓士兵時時刻刻都記住令行禁止。我猜啊,要是這樣練上半年,這些兵遵行軍令就像用筷子吃飯,用勺子喝湯一樣習(xí)慣。上戰(zhàn)場就好比下田干活,殺人就跟用鋤頭除草?!?p> “王大使,你不要嚇我,要是練成這樣的兵,也太嚇人了。只是果真練成這樣的兵,配上這樣兒戲一般的兵法陣形,就太可惜了?!备呤佬謴年嚪☉?zhàn)術(shù)上挑毛病了。
“現(xiàn)在這些兵離令行禁止還差一截,你覺得駙馬知州會讓他們開始練習(xí)復(fù)雜的陣形兵法嗎?”
“不會?!备呤佬m然是悍將,以勇武聞名,但這點淺薄的道理還是懂。
“沒錯。世宣啊,你從小練武,知道習(xí)武都是從立架、走步、練拳一步步來的,只有打好這些基礎(chǔ),你才能拳腳如神,揮灑自如?!?p> “大使,你的意思是這些兵現(xiàn)在練習(xí)的這些就是在打基礎(chǔ)?”
“沒錯,我想應(yīng)該是這樣?!?p> 這時,大操場一角爆發(fā)出排山倒海的呼嘯聲,王稟示意隨從去打探。
“回大使,說是中午在球場有一場行球比賽,教導(dǎo)營一隊對二隊?!?p> “行球?是蹴鞠嗎?”
“回大使,我問過了,這行球他們也叫戰(zhàn)球,跟蹴鞠不同。細則一時也說不清,讓我們一看就知道了?!?p> “有意思,世宣,下午我們?nèi)タ纯础!?p> “王稟,王正臣,婺州觀察使,步軍統(tǒng)制,高世宣,劉延慶屬下大將,右藏使充任指揮使。他們兩人不在睦州平定方臘逆賊,跑楚州來干什么?”劉伯陽不解地問道。
“回主公,根據(jù)情報,十萬官兵已經(jīng)連敗方賊逆軍數(shù)仗,逆軍主力損失殆盡,現(xiàn)在方賊等人被團團包圍在青溪、遂安兩縣的大山里,憑借山高林密以及隱蔽山洞殊死抵抗。王稟和高世宣原本是去揚州漕司督辦軍糧和軍械的,聽說主公在楚州,便特意過來拜訪?!眳菓衙艋卮鸬?。
“哈哈,這些人,連個好點的借口都不用心找一找??隙ㄊ峭緺繏毂竟俚木毐?,想知己知彼。我現(xiàn)在可是他爭取北伐燕云主帥最大的競爭對手?!?p> “主公判斷得沒錯,應(yīng)該是這樣。要不要我們采取措施?”
“不不必采取特別措施,除了機要地方,其余的讓他們隨便看,代耀,安排下,晚上我設(shè)宴招待他們?!?p> “是主公?!?p> 中午吃飯,又是曹悰深惡痛絕的大米飯。他們吃面食習(xí)慣了,對這南方運來的大米真的不習(xí)慣,可這楚州大營里三分之二的時候吃大米,畢竟南邊的大米便宜。
“聽說中午飯后休息時間有場行球比賽。”龐援興高采烈地說道,他是四人中最“瘦弱”和文質(zhì)彬彬的一個,卻是個行球的狂熱愛好者。
“是哪一營的新兵蛋子?”潘鉉不在意地問道,行球比賽是好看,但得看是誰打?士兵們都初練不久,大部分球隊都打得毫無章法,打球更像是打架。
“是教導(dǎo)營一隊和二隊?!?p> “什么?”不僅潘鉉來興趣了,曹悰和高之銓也都眼睛瞪圓了,“真的假的?”
“真的,我從第一軍丙字營那里知道的,他們有一都人被錄事參軍手下馮書吏抓去整理賽場,就是專門負責組織比賽的那個馮書吏。”
“那就沒錯了,大家快點吃,早點去占個好位置。”曹悰火急火燎地說道。
等曹悰四人匆匆忙忙趕到時,發(fā)現(xiàn)還是有點遲,大球場周圍的觀球席都是磚石壘砌的,重重疊疊十幾米高,可以容納上萬人,這時已經(jīng)擠了將近一半人,還有人源源不斷地涌進來。
王稟和高世宣趕到時,球場上已經(jīng)擠滿了人,他倆也被眼前的景象嚇住了,左右兩邊的人楚漢分明,一邊打著紅色的旗幟,一邊打著藍色的旗幟,球場邊上各擺著一排的大鼓,幾十個大漢光著膀子在那里等著。
兩人畢竟是客人,陪同的軍官找人說了說,王稟高世宣被引到了貴賓席上,這里視角最好,不僅整個球場一覽無遺,兩邊觀眾席的情況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隨著一聲鑼響,兩隊人開始入場,他們穿著皮布包裹的竹條甲,戴著竹條編制的頭盔,一隊外面披著一件紅色的外套,另一隊則披著一件藍色的外套。他們一進場,兩邊的觀眾都沸騰了,全部都站了起來,左邊是漫天揮舞的紅色旗幟,右邊則是上百面藍色旗幟,所有的人都在歡呼著。這一刻,觀眾席上不分軍階官職,都只有一個身份,狂熱的球迷。紅隊和藍隊的球迷其實也很簡單,這些教官教導(dǎo)過的部隊官兵就是他們球迷。
王稟和高世宣被現(xiàn)場的喧嘩和氣氛驚住了,他們不敢相信,這樣的情景在其它軍隊里,是最恐怖的“營嘯”,但在這里卻是另外一番情景。
“大使,比賽分上下兩場,每半場兩刻鐘。每隊十人,一隊攻,一隊守,攻者持球,從己方白色的進攻線開始進攻,一直向守方側(cè)前進,得分有兩種,一種是過中線后可以用腳踢,把球踢過那個龍門,得一分。要是直接持球直沖守方中陣,就是底線那一塊畫線的框,連人帶球沖進中陣,觸地得三分?!?p> “攻方持球可在隊員之間傳遞,但是過了中線后不可退回來。守方可以用撲倒、抱攬、攔阻等方法阻擋攻方前進,但是不能直接從攻方手里搶球,只能當球落地或者離開攻方球員手里才能搶,一旦守方搶到球立即轉(zhuǎn)化為攻方,可以進攻得分?!?p> 聽著隨從說著打聽來的比賽規(guī)則,再看到場上的球員的裝扮,王稟和高世宣不由臉色一變,“這不是模擬攻守戰(zhàn)事嗎?”高世宣喃喃地說道。
“先看看再說?!?p> 一聲長號響,整個球場一時安靜下來了,三個穿著黑色衣服的裁判進了場,抽簽定攻守方。紅隊抽到了首攻。紅隊拿著羊皮制作的橢圓形球,按照約定好的布好陣型,藍隊也相應(yīng)布好陣型。
隨著一聲長哨,紅隊開始進攻了,先是三名先鋒做肉盾,直接向藍隊陣型沖去,接著兩位中衛(wèi)護著持球者向左斜跑,而兩翼各有兩人在拼命向前跑。藍隊不甘示弱,組織人手跟先鋒對壘,同時三人繞過去沖擊持球小組,其余的人紛紛向后退,分別盯住攻方兩翼。
場上強橫地撞擊,飛快地奔跑,靈活地傳球,進攻,防守,讓人看得眼花繚亂,熱血沸騰。
一旦進球,得分的一方齊聲高吼,觀眾席的球迷們也是齊聲歡呼。大半個時辰,整個球場沒有安靜過一息,連王稟和高世宣也深陷其中,不知不覺就到了最后一次進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