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兵巡大河烽火息（三）
劉伯陽在演習(xí)的第五天就離開星州島，回到了海州。一來他不能離開大宋太久，免得被有心人察覺到。更重要的是，星州島打的熱鬧，河北之地也打得厲害。劉伯陽屬下的楚州“新軍”的招討行動進(jìn)入到了最后階段，三路人馬匯集在河北西路相州臨漳永和鎮(zhèn)。
聽到朝廷派官兵前來圍剿他們，河北巨寇張迪、高托山在洺州起事，攻下幾座縣城后一路南下，準(zhǔn)備攻取黎陽，渡河南下，直搗大宋京畿腹地。他們知道向北，是大宋在河北邊境屯集的邊軍重兵，是萬萬不敢去找死的。他們還算有點(diǎn)小聰明，知道河南京畿之地，軍備松弛，有可趁之機(jī)。
但是他們?nèi)f萬沒有想到，這次來招討的官兵進(jìn)軍速度如此迅速。這支官兵幾乎是行軍速度有多快，推進(jìn)速度就有多快。濟(jì)南孫列、大名府楊果等諸州縣賊匪沒有絲毫的招架之力，被砍瓜切菜一般干翻了，能做的只是稍微延緩了一下這支官兵的進(jìn)軍速度。所以，三路人馬直接在永和鎮(zhèn)堵住了張迪、高托山的三萬之眾。
楚州“新編廂軍”兩萬人，跟張迪賊軍不相上下，但是戰(zhàn)斗力卻一個是天上一個是地上。楚軍兩萬人，戰(zhàn)兵起碼占八成以上，張迪賊軍戰(zhàn)兵能有三成就要偷著笑了。這點(diǎn)張迪和高托山很清楚，所以一遇到堵截就當(dāng)即把所有兵力都縮在已經(jīng)空無一人的永和鎮(zhèn)。
前敵總指揮許達(dá)一聲令下，各部開始在永和鎮(zhèn)搞起土木工程。還沒等賊軍回過神來，數(shù)夜間就在永和鎮(zhèn)外挖出縱深兩里，密密麻麻數(shù)十道環(huán)形壕溝。
張迪、高托山聞報后登上屋頂一看，都傻眼了。壕溝、木柵欄、木鹿林林總總，把整個永和鎮(zhèn)圍了個水泄不通。跑出去？那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要想跑出了。
完蛋，官兵這是要準(zhǔn)備困死這邊。這套路不對啊，以前這官兵不是一路雷厲風(fēng)行而來，以快打亂的嗎？張迪和高托山都打好主意了，等官兵沖過來，他們來個壁虎斷尾，把軍中那些不頂用的老弱病殘拿出來拖住官兵，兩人帶著一萬左右精銳調(diào)頭就走，翻過太行山去河?xùn)|路，到時又能打出一片天地來。
現(xiàn)在官兵卻不急不慌了，采取圍困戰(zhàn)術(shù)，張迪和高托山卻急了。他們一路上根本沒有搶到多少糧食，永和鎮(zhèn)又只是個鎮(zhèn)，來之前人都跑光了，沒留多少糧食。三萬多口人，堅持不了幾天，沒有飯吃，這些賊軍馬上就能棄暗投明。
率兵突圍，看來只有這條路走了，可是現(xiàn)在這狀況怎么往外突？張迪悄悄地看了一眼一臉愁狀的高托山，心里有了主意。
“引玉，你什么一身泥土？”曹悰含笑地問道。
高之銓和潘鉉聞聲轉(zhuǎn)過頭，看到像一只土撥鼠的龐援，都笑出聲來了。
“今天輪到我們都挖壕溝了?！饼嬙贿厯浯蛑砩系哪嗤?，一邊不在意地答道。身上撲騰下來的泥土飛塵直往高之銓、潘鉉身上飛，兩人連忙嫌棄地跳到一邊去了。
“還挖？壕溝不是都挖到離賊軍柵欄不到一百步的地方了嗎？”曹悰不由詫異了。
“說是許總下達(dá)的命令，要挖到離賊軍三十步的地方。”龐援終于不拍打身體上的塵土了。
“三十步，這么近，不都頂著賊軍的鼻子嗎？”高之銓也是一臉疑問號地問道。
“可不是嗎，我?guī)е送跍系臅r候，就隔著木柵欄，賊軍聲音大點(diǎn)我都能聽得到了?！?p> “賊軍沒出來阻擋一下。”潘鉉剛說完，意識自己說錯了，“看我這記性，后面掩護(hù)的神臂弩不是吃干飯的。賊軍已經(jīng)被射怕了，你們就是跳出來敲鑼打鼓，他們也不敢露出半個頭來的?！?p> “知道就好。你們在吃什么？這么香！今天帶隊挖了一整天，可把老子給餓壞了?！饼嬙黄ü稍诨鸲雅赃呑?，嚷嚷道。
“地瓜，也叫番薯，后勤營送來的，說是楚州引種的海外良種，可好吃了。等會，我給你扒拉一個吃。”高之銓高興地說道，用木棍在火堆灰燼里扒拉了幾下，翻出一個拳頭大小的東西，灰不溜秋的。
“怎么吃？”龐援連忙拿了起來，只是還很熱，連忙在兩只手上來回倒騰，倒騰了幾下，表皮沒有那么熱了。
“剝皮，把皮剝開吃，要是嫌麻煩，直接掰開兩半，吃里面的肉?！迸算C一邊說著，一邊往火堆灰燼里又埋了幾只生番薯，然后加了幾把枯樹枝在上面，把火引了過來。
龐援直接掰開，露出直冒熱氣的暗紅色薯肉。
“真香！”龐援狠狠地咬了一口，可是薯肉燙得他嘴巴直舒氣，可又舍不得把肉給吐出來，樣子十分狼狽。好容易把嘴里的薯肉給咽下去了，龐援吸取了教訓(xùn)，使勁地吹著手里的熱番薯，稍微吹冷一點(diǎn)，又狠狠咬上一口，這回終于嘗出味道來了。
“真甜，又香又軟又甜，真是美味！”龐援一邊吃著，一邊含糊不清地說道。他的雙手，還有嘴巴，被番薯皮上的灰塵搞得污跡斑斑，加上身上滿是的塵土。要是汴梁城的小娘子們看到她們的龐玉郎成了這么個乞丐樣，只怕要活活心疼死。
半夜，睡得正香的龐援被人推醒，早就被“夜半演習(xí)”摧殘習(xí)慣的他躍身而起，先摸到兵甲，然后睜開眼睛。
“大哥，怎么了？”經(jīng)過幾個月同甘共苦，戰(zhàn)場廝殺，四人已經(jīng)結(jié)拜成兄弟了。曹悰是老大，高之銓是老二，潘鉉是老三，龐援是老四。
“快些著甲，今晚有任務(wù)。”曹悰壓低著聲音說道。
“啥，是不是今晚要夜襲賊軍？”龐援一邊穿鎧甲，一邊驚喜地問道。
“少廢話，趕緊收拾好了去集合你的人馬，我還要去通知老二老三。”曹悰說完就竄出了帳篷。
兩萬人馬很快就黑夜中集合完畢。今晚圓月當(dāng)空，照得河北大地一覽無遺。
營指揮使曹悰去開會了，高之銓、潘鉉和龐援帶著各自的都在等候命令。過了一會，曹悰回來了。
“指揮使，我們營的命令是什么？”
“甲二區(qū)，第二波突擊隊?！辈軔浐唵蚊饕卣f道。他們已經(jīng)習(xí)慣了楚州新廂軍的作戰(zhàn)方式，或者說是劉氏作戰(zhàn)方式。整個永和鎮(zhèn)在地圖上被劃分成了二十六個區(qū)，其中包圍圈分成了甲字十二個區(qū)。這些東西都頭以上軍官必須全部熟記，這是基本功。
“什么時候？”潘鉉問道
“四更?！?p> “怎么不用我們當(dāng)?shù)谝徊ㄍ粨絷?？”高之銓有些忿忿道?p> “誰叫我們營訓(xùn)練和作戰(zhàn)都不出彩，上頭怎么放心用我們打頭陣？”曹悰心有不甘道。
“就是二哥的都老是拖后腿。”龐援有些不滿道。
“什么話，我這都人最羸弱好不好？”
“好了，不要互相指責(zé)了。聽作戰(zhàn)簡報！”曹悰低聲呵斥道，高之銓三人也都正色，跟著蹲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