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陳行之三人早早的醒來,繼續(xù)踏上尋找唐德宗的征程。
由于李子衿實在不放心把一個小孩子單獨留在家里,沈細細也跟他們一同離開。
一行四人從村子里離開后就朝前走,大約走了半個多小時后衛(wèi)不疑突然示意停下,警惕的望向前方。
“怎么了?”李子衿問。
“……前面有人,聽聲音應(yīng)該正在朝這邊走?!标愋兄谋砬橐矅烂C起來。
李子衿眨眨眼,有些莫名其妙,她朝前面仔細看了看,除了荒草就是破敗的房屋,其余的什么也沒看見。
“大概有四五個人,”衛(wèi)不疑凝神細聽,“還有孩子的哭聲。”
李子衿眨了眨眼,顯得有些困惑:“我怎么……什么也沒聽見?”
“小點兒聲?!标愋兄p笑一聲,又拉了她一把,“快躲起來?!?p> 她還想說些什么,就看到遠處林子里鉆出來幾個人,還伴隨著罵罵咧咧的聲音。
李子衿皺了皺眉,連忙拉著沈細細躲在一棵大樹后面。
陳行之和衛(wèi)不疑也迅速找到了隱蔽的地方。
那一隊人影雖然離他們較遠,但走的卻是不慢,沒過一會兒就漸漸地接近了四人所在之處。
三大一小不約而同的屏息凝神,悄悄的打量著來人。
只見四五個皮膚粗糙,胡子拉茬的男人大步朝前走著,手中都握著刀,看模樣像是官兵打扮。
還有兩個肩上各扛著一個小孩兒。
幾人走到離他們不遠處,其中一個把扛在肩上的小孩兒放在地上,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大聲嚷嚷道:“累死了累死了,咱們歇歇吧?!?p> 被他扔在地上的是一個小女孩兒,看起來也是八九歲的樣子,頭發(fā)散亂,瘦骨嶙峋,臟兮兮的臉上猶自帶著淚痕。
怪不得剛剛陳行之說他聽到了孩子的哭聲,估計就是這個小女孩發(fā)出來的。
眼見同伴坐在地上不想走了,其他幾個人所以也一起坐在地上休息起來。
“咦?”李子衿的目光突然落在了一個人的身上。
她側(cè)身藏在樹后,小心探頭朝那些官兵望了一眼。
然后看向藏在不遠處的衛(wèi)不疑和陳行之,張了張嘴想說些什么。
還沒等她出聲,陳行之就朝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噓——”
李子衿朝他擺擺手,壓低聲線道:“你們看看,那孩子會不會就是李適?”
兩個人一齊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個一個看起來十三四歲的男孩,他雙手被縛,臉色慘白,看起來也是被綁來的,此刻正悶聲不響的坐在地上,旁邊是那個嚶嚶啜泣著的小女孩。
“是他嗎?”李子衿輕聲地確認道。
陳行之聳聳肩,也壓低了聲音:“他都臟成那樣了,誰還能認得出來???”
“我們離近一點看看。”衛(wèi)不疑道。
“輕一點兒?!标愋兄p聲說了一句,便和衛(wèi)不疑一起矮下身,往前走了幾步。
李子衿低聲示意沈細細呆在原地后,緊跟著他們輕手輕腳的朝前挪了幾步,藏好。拿出高局給的照片仔細看了看,又把目光投向男孩兒。
男孩兒臉上臟兮兮的,但離得近了之后再打量,果然能夠透過五官,勉強看出幾分照片上的模樣。
同樣,離得近了之后,那些官兵的談話她也能聽得清清楚楚。
其中一個長著絡(luò)腮胡子的男人道:“你們說,這援軍什么時候才能到???我們總在這城里死守著,也不是個事兒??!”
“是啊?!绷硪粋€高個男人接話道,“你看那城外的叛軍按兵不動,分明是想把我們困死在這里,如今城內(nèi)已經(jīng)斷糧多月,照這樣下去,恐怕等不到援軍,我們就先餓死了。”
“就是,今天好不容易找到了兩個小毛孩兒,也要送上去交差?!毕惹罢f話的那個絡(luò)腮胡子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子,“不如我們跟上頭說只抓到了一個人,把這個男孩兒送上去,至于這個小姑娘……我們先……”
剩下的話他沒說出來,但其他人也理解了他的意思。
高個男人聞言舔了舔嘴唇,眼神中露出一絲精光:“這小姑娘看起來細皮嫩肉的,吃起來肯定比那些糟老頭子有味道……”
“不行不行?!币恢弊谝慌阅蛔髀暤哪腥舜颐Τ鲅宰柚梗澳銈儻偭?,這要是讓陳將軍知道我們私吞口糧,那可是要開除軍籍的大罪??!”
“你傻啊,你不說我不說,大家都不說,能有誰知道?!”
“是啊”另一人附和道,“開除軍籍?爺才不在乎!爺現(xiàn)在只想活下去!”
“如果要等到把口糧交上去等將軍統(tǒng)一分配,要等好幾天不說,等到時候分到咱們嘴里的,估計連這小姑娘一條胳膊也沒有?!薄备邆€男人目光貪婪的望著小女孩,說話時還不停的吞咽著口水,就好像抑制不住口水分泌了一樣。
幾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很快便達成了共識。
李子衿躲在樹后面,不由得一陣惡寒。
史書上是記載過張巡死守睢陽城期間縱容了部下吃人,但沒想到這些人居然可以這么堂而皇之的討論這種事情。就像是在討論水果蔬菜的價格,話語間沒有一絲人類該有的情感,有的只是貪婪。
他們居然真能如此平淡的談?wù)撝鴦e人的生死……
被綁起來的女孩似乎從那些人的話里預(yù)感到了自己的命運,但她的嘴里剛剛被塞了一團破布,此刻無法出聲,只得無聲而絕望的流下淚水。
“我可不管那么多!我可是好幾天都沒吃肉了。”絡(luò)腮胡子突然站起身,朝女孩兒撲過去,“我現(xiàn)在就要吃肉!”
一切都只發(fā)生在眨眼之間。
絡(luò)腮胡子突然暴起,拿起刀就要朝那個女孩子心口扎去。
沈細細發(fā)出一聲短促的尖叫。
李子衿心里一驚,背上滲出一身冷汗。
陳行之從地上撿起一個石子兒,“嗖”的一聲朝絡(luò)腮胡子扔去,不偏不倚打落了他手中的刀。
與此同時,衛(wèi)不疑也拔出了長劍,劍尖直指對方。
“什么人!”那唐兵匆匆站起身,擺出防御姿態(tài),朝三大一小的藏身之處看去。
陳行之勾勾嘴角,吊兒郎當?shù)膹牟厣碇幾叱鰜恚砗蟾l(wèi)不疑。
唐兵們愣了一會兒,似乎完全沒明白為什么會有人突然襲擊他們。
但等他們反應(yīng)過來是怎么回事后,不知道是誰憤怒的喊了一聲:“把他們抓起來!”
接著紛紛亮出兵器,揮著刀朝兩人涌去。
衛(wèi)不疑似乎無意傷人,他舉起劍鞘,“砰”的一聲,精準無比的落在為首那人的額頭上,對方立刻干脆利落的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力道之大,聲音之響,讓李子衿都覺得腦門兒疼。
而陳行之……
陳行之好整以暇的半蹲在一邊,對一個裝暈的唐兵和善一笑,然后調(diào)轉(zhuǎn)槍托,毫不猶豫的砸暈了那個人。
李子衿:“……”
真丟我黨人士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