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洛棠后,宋投一行三人又復趕路
離擊浪崖很近了,所以也不是很著急
三人尋了一條僻靜的小徑,小徑很窄,同時只能通過一匹馬,所以三人是前后為伍
大師兄宋投在最前方,師妹周婉墊后,小師弟李卓童在中間。
“師弟,今次是你第一次下山,待會兒比試莫要緊張,正常發(fā)揮即可,等結束以后大師兄帶你去集市上游歷一番。”宋投回頭朝李卓童笑道。
“多謝大師兄,卓童不緊張?!崩钭客燥@害羞道。
“哼,去集市游厲,還不是偷著去玩!”隊伍末尾的周婉不屑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跟那姓洛的私下有交情?!?p> “哈哈,普通朋友普通朋友,師妹莫要誤會了?!彼瓮稉项^尷尬道。
“你自己不爭氣莫要帶壞了小師弟,否則小心我去師父那里告狀!”周婉氣道。
一提到師父宋投就頭疼,忍不住辯解道:“師妹怎么把師兄說的如此不堪,好歹三年前我也是打敗了洛棠,雖然最后輸了但也是第二名呀!再說了,事后我把決賽招式又在師父面前演了一遍,師父也說我已經盡力了,輸給不老峰首席弟子也不是什么丟人的事情?!?p> “那人很厲害嗎?”李卓童好奇的問道。
宋投又撓了撓頭,道:“怎么說呢,我覺得即使是現在的我再去打那一戰(zhàn)也未必能贏吧?!?p> “啊,大師兄你都這么說了,那我能打的過他嗎?”李卓童緊張道。
“休聽你師兄胡言亂語,他打不過那是因為他的劍法三年間毫無進步。”身后的周婉嘲諷道。
宋投卻是毫無在乎的大笑道:“師妹說的對,師弟你放心啦,而且這次不老峰不參加比賽哦?!?p> 忽然他看了看遠處即將露出的晨曦,正色道:“洛棠也不是會下死手的人,這次你要重視的人只有一個......”
***
“楊靖,有意思?!标憹u坐在樹干上,一手拿著一個野果嚼著,一手翻看著自溫紅衣處得來的名冊,果漿滴落在冊也毫不在意。
陸漸此刻原本不應該在這里
他其實應該已經上樓
這么看來他好像總是在不該出現的時間出現在不該出現的地點
籠中雀三年開樓一次,每次開樓預示著新主人的入駐,同時也是舊主人的退出
很多目光都聚焦著新主人的人選
但也有很多目光聚焦著舊主人的何去何從
這些目光往往不那么明顯
比如說可能會有仇家想要先下手為強以絕后患
又比如說此刻已派兵封鎖江面的朝廷會考慮是否有拉攏這名新秀的可能
即使不能明著說服,暗地里做個豪門臥底也是極好的結果
江湖紛亂,并非所有人都忠心耿耿。
所以陸漸此行的目的是來保護
至少下山的時候師門是這么吩咐他的。
尤其是他那個門派首席的大師兄說的更是直接
“你去把小師妹給我接回來,少了一根汗毛就打斷你一條腿!”
陸漸數了數他好像只有兩條腿。
“真是件麻煩的事吶?!标憹u合上手冊,嘆了口氣,手里的漿果頓時也沒了味道。
但是再麻煩總比下半輩子做殘疾人強得多。
他毫不懷疑那個戀妹狂魔大師兄的決心。
雖然陸漸很強,如果全力出手他自信能在當今十大高手手下走完五到十招。
但無奈大師兄更強。
陸漸有些絕望。
***
溫紅衣從帳篷里出來時天際霞光已現
晨風微涼
有一男子從篝火旁走近
“好久不見,小鳳凰?!?p> “你也來了”溫紅衣轉頭道:“看來這次任務不簡單?!?p> 男子姓梁名校,乃財神寨四部之一——冥狼的部首
“不該知道的事情不要問喲。”梁校莞爾道。
溫紅衣沉默片刻,道:“半年不見大小姐愈發(fā)消瘦了?!?p> 梁校道:“獨自執(zhí)掌五大門派之一實在很累,何況是一個十七歲的女子。”
溫紅衣慍怒道:“玄龜部那幫書袋子老甲魚整天除了嚼舌頭一點忙也幫不上!”
“當著我的面話可不能亂說喲小鳳凰。”梁校笑道。
“怎么?你要告發(fā)我不成?”溫紅衣冷笑道。
梁校不語,輕輕搖頭。
“你我自小追隨老爺,看著小姐長大,小姐怎么樣的性格你還不清楚?縱觀整個江湖,同齡人之中有幾個能與小姐比肩?就算是當年的洛傾城我看也是差了點?!?p> “叫大小姐!”溫紅衣打斷道。
“好好好,大小姐大小姐,行了吧!”梁校哈哈大笑。
片刻無語,半晌溫紅衣道:“小心些?!?p> “知道啦!”梁校道。
“我說大小姐?!睖丶t衣冷冷道。
“何必解釋?!绷盒5氐?。
***
朝陽已現,擊浪崖上陸續(xù)有散客聚集
再過一個時辰各大門派就該登場
陸漸覺得時間差不多了
于是他把冊子收入懷中,從樹干上輕輕縱下,朝籠中雀方向疾馳而去。
陸漸的輕功很好
好到有時候可以逃脫戀妹狂魔的追殺
所以很快他就來到了籠中雀的后門
敲門的節(jié)奏是五短三長
少頃門隙開一條縫
陸漸從腰間解下一塊牌子遞了進去
門內傳出一句:“世上有花能解語?!?p> 陸漸答道:“人間無藥可長生?!?p> 門內沉默片刻,半響終于開門。
見一女子走出,陸漸皺了皺眉
“莫言庭晉語見過五師兄?!迸訉⒘钆扑瓦€予陸漸。
不老峰一宮三院十六庭,各司其職,陸漸身為無極宮嫡傳弟子,雖然年紀不大但輩分頗高。
“莫言庭就剩下女人了么?”陸漸淡淡問道。
晉語聞言一怔,不知陸漸何意,后者見她不回答,又道:“師妹出關了么,帶我去見她?!?p> 于是晉語指路,陸漸上樓。
***
擊浪崖上各大門派幾乎都已到齊,人滿為患,
只在樓前留著一片空地,自然是決斗用
不知今日笑到最后的是誰
但是現在快要哭的人是宋投
朝廷為各大門派都事先劃好了場地
齊云門貴為五大門派自然擁有很大一塊
但是很尷尬的是這次齊云門就來了三個人
僧多粥少的時候你還吃著燒烤被人看殺的風險就會很高
然而宋投的悲劇還不止于此
師妹周婉性格剛烈對此待遇覺得理所應當
小師弟則根本沒意識到發(fā)生了什么事
于是宋投便一人接下了在場數百道白眼的鄙夷
他只能不斷用咳嗽來化解尷尬
這一情景讓此次負責此地工作的周烈看在眼里有些好笑
但他也沒想著去幫忙化解
因為周烈最近托盡關系好不容易才搭上國師那條線
當下可以說正在考察期,將來能否飛黃騰達就看今日表現
你齊云門和國師師門不對付,讓你吃點苦頭是理所當然的
將來要是朝廷怪罪大可推說誰讓你家只來了三個人,明擺著不給朝廷面子嘛。
周烈想罷嘿嘿一笑,對旁吩咐道:“去,給宋少俠送碗潤喉的糖水!”
***
洛棠等得有些不耐煩
他平生最恨等
“還有哪家沒來?”
“回稟侯爺,財神寨也到了,現在就差梵音山了。”
“禿驢就是麻煩?!甭逄泥止镜馈?p> 忽聽遠處一聲佛號響起,人群聳動,從中分出一條道來。
十余名灰袍僧人從中走出,緊隨其后的是兩名鶴發(fā)老者,最后走出一名年輕男子。
灰袍僧人徑自走向指定位置,兩名老者則是站定之后掃視場上一周,再將身后年輕男子請入席。
“此人便是楊靖?”洛棠瞇眼問道。
“回侯爺,無錯了,此人便是今日梵音山代表,俗家弟子楊靖,臨行前家主命小人轉告侯爺今次務必提防此人,只因此人身份特殊,乃是......”
洛棠目不轉睛盯著楊靖,身邊人的話卻似一句都沒聽進去,半晌狠狠道:“老頭子說的沒錯,確實要提防,小白臉細皮嫩肉長得比我還俊上幾分,要讓‘月芽兒’她們幾個看見了說不定侯爺我要戴帽子。”
旁人聞言紛紛厥倒。
***
陸漸此刻正坐在二樓的窗邊
一窗之隔便是濟水
今日天氣不錯
他可以看得很遠
朝廷鎖江的緣故,擊浪崖周圍百里江面空空蕩蕩
清風徐來
吹起陸漸的發(fā)絲
同樣吹起對面人的發(fā)絲
***
“三日前北雁傳書說這次是五師兄來,真是有些吃驚?!睂γ孀淖匀皇顷憹u的小師妹,無極宮最小的嫡傳弟子,三年前上樓的不老峰代表,戀妹狂魔大師兄的掌中寶,唐昕。
“本來是大師兄來的?!标憹u咳嗽一聲,道:“可臨行前他不知又得了什么瘋癥,說距離產生美,所以便把我差了過來?!?p> 唐昕莞爾,道:“師兄過得可好?!?p> “好的不得了,但是小師妹不在總歸是缺了點什么?!标憹u說罷又補充道:“這是大師兄的原話,吩咐我一定要帶到。”
唐昕低頭一笑,少頃抬頭看著陸漸淡淡道:“我問的是師兄你?!?p> 陸漸一怔。
***
當今無極宮第三代原本有嫡傳弟子七人,自幼一同修行,年齡相差無幾,瘟疫橫行時排行第六的弟子染疫夭折,只剩下六人。
唐昕原本也是要死的,但陸漸采回來的草藥救了她。
唐昕為此念念不忘。
陸漸同樣如此。
但唐昕念的是陸漸。
陸漸念的卻是沒來得及救回來的六師弟。
如果當時跑的再快點就好了
如果當時那一步踩準了沒摔斷腿就好了
無數個夜晚陸漸在噩夢中驚醒
夢到六師弟朝他天真的笑
問他師兄你怎么還不回來呀
然后他就發(fā)瘋似的在雨夜的不老峰上疾奔
反反復復的重復著當年的那條路線
師兄弟們要去勸
卻被無極老人攔住
“隨他去罷?!?p> 所以后來陸漸的輕功練得非常好
好到可以獨步不老峰
某種程度上講幾乎等于獨步江湖
***
陸漸的目光從窗外收回,對著唐昕莞爾道:“師妹可能不知道我十五歲時已經斬了情絲。”
唐昕沒有接話,看著桌上茶水自顧自道:“當年和師兄們一起在韜略庭讀書,其他師兄都可認真了,唯獨五師兄你每次都睡著,被庭長罵?!?p> “啊,那個老家伙還喜歡到師父那里去告狀,害我被罰的慘?!标憹u吐舌道。
“嘻嘻。”唐昕掩口笑道:“是嗎,那怎么我每次偷偷去看你被罰的時候你又是在偷懶呢。”
“哈哈?!标憹u撓頭道:“所以幾個師兄弟里我的武功最差呀?!?p> “可我覺得師兄你最好呢。”唐昕握著桌上的那盞茶杯不自覺的轉了轉。
陸漸又不知道說什么了。
半響,唐昕道:“師兄可知道,其實三年前我不想來此地的。”
***
三年前的某日,大師兄找到陸漸問他:“小漸漸,你覺得小師妹喜歡什么?”
這已經是那個月大師兄第三百零八次問陸漸同樣的問題了。
陸漸被問得實在不耐煩了,于是隨口扯道:“小師妹練功那么刻苦想必是非常喜歡武功秘籍的,不如你去幫她爭個籠中雀的名額回來?。 ?p> 誰知道大師兄拍手贊道:“對??!我怎么就沒想到呢!”
于是陸漸終于過了幾天清凈日子
可惜好景不長
因為大師兄真的拿到了名額,他興沖沖的跑來告訴陸漸說自己已經承請師父將名額贈予小師妹了,并一再強調陸漸不要把此事是他做的告訴小師妹。
真的是一再強調,期間還眨了好多次眼睛。
所以直到唐昕下山陸漸也沒有告訴她。
然后陸漸就被大師兄追的滿山跑,哀嚎聲響徹不老峰。
***
“臨行前日晚上我曾到過你屋前,我想問你我是否應該去?!碧脐康溃骸翱蓞s聽到了屋內師父責罵你擅自動用秘法斬情絲的事。”
陸漸沉默,當年他不知道門外站著唐昕。
“已經過去的事情何必再問?!标憹u淡淡道。
“是啊,現在再問這個問題已經沒有意義,但師兄可知,另有一個問題一直壓在我心頭,整整三年了?!碧脐靠粗憹u緩緩道:
“我想問師兄,若心中無情絲,何來斬情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