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初見他的時候,他的臉還真是凄苦的像吃了滿滿一把黃連,那張俊極了的臉上仿佛裝著全世界的苦楚,句芒輕笑著嘆了口氣,從前聽林子里的靈物講這世上諸多皮相,她從不覺得有何不同,甚至山頭上的那些悍匪們好幾個人強行擄回去獻給山大王的那些個俊俏男子,她都覺得每個和每個似乎并沒什么差別,但她那一眼看到他,卻覺得,那樣的眉眼,那樣的臉孔,獨一無二,無人能及,好像所有的好處都被他占了。
從前她常聽人說一見傾心,她覺得若只論長相,她對尨丹的這個長相,誰見了都會一見傾心,比之李鐵家的小女兒對張舉人家的大公子之一見傾心,傾得更甚。
句芒從小長在人靈混雜的萬音林里,受著一眾唧唧喳喳的靈物和過路的大大咧咧的悍匪的熏陶,到了被種在李鐵家的院子里,又受著李鐵一家人和不少莊戶人的熏陶,是以她現(xiàn)今雖然年紀不大,但經(jīng)歷的人世間的紛紛擾擾實在不算少,心理年齡可以說已老態(tài)龍鐘了。
雖然面前這男子長得極合她的眼緣,讓她有搶他回去做相公的沖動,但在當時她還是很穩(wěn)重很安靜地看著他一步一步朝她走來,看他他眸子里滿當當?shù)那榫w,看他顫抖著手指輕輕觸上她皺巴巴的樹皮,她不明白為什么他的眼神里會有種類似心疼,又類似自責的情緒,然后就聽到他說了兩個字:阿休。
她心里一顫,這聽起來是在叫一個人的名字,但不是在叫她,她還沒有給自己取名字,平時別的靈物叫她也都是小樹小樹的。
然后就感覺到他源源不斷地給自己的身體注入極精純的修為,在仙力入體的剎那,她覺得渾身舒暢,仿佛數(shù)百年來累積的種種病痛損傷都被這些仙力撫平,但忽然,她又覺得渾身的筋脈脹痛難忍,仿佛整棵樹都要被漲破,她難受的輕輕啊了一聲,他的仙力停下來,而后手撫上她的樹干,似是安慰,又似是探詢,他又試了一試,猛然,精純的修為仿佛在它體內(nèi)化開,直沖入通體遍身,一團柔和的光暈忽然在她身周暈開,她落在地上,化作了人形。
沒想到當初和銅錢隨口一說的話,竟然成了真,小樹當時有一些飄飄然,覺得一切都像是一場夢境一樣的不真實,而后,她好奇地低頭看自己的人身,手腳都有、四肢健全,連身上隨之化出的淡青色的衣服看著都很合她的眼緣,她興奮地抬頭,沒想到這位兄臺不但外表不凡,本事竟也這樣不凡,將她這樣一株朽木化了人形,真真令她佩服,她連忙深深一揖,道:“敢問兄臺尊姓大名,兄臺恩深似海,小樹定結(jié)草銜環(huán)相報!”
那青年聽她如此說,似乎有些疑惑,他看著她,片刻后眼中悲傷的情緒更重:“你還沒有取名字?”他想了一想,看了看遠方的樹木,道,“要么就叫句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