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窗外一片昏暗,有霧氣連綿而起,將整個紫微宮圍的層層疊疊,紫微宮里甚少見這樣伸手不見五指的大霧,監(jiān)牢里,她聽到看守聊天,說是九尾天狐族族長來到紫薇宮,親見紫微星君,聽說是要將明月帶回去處理。
各洲海權(quán)力雖大,但明月一案牽扯到大荒和凡界,已不算是聚窟洲內(nèi)務(wù),因此,紫微星君堅稱不肯。
之后,九尾天狐族連連上本,要求懲治明月,紫微宮調(diào)查此事的人被他們百般拖延,調(diào)查無法繼續(xù),又兩日過去,玉帝親下旨意,明月罪孽滔天,剔仙骨,打入畜生道永世輪回。
明月知道了這個消息,她拿出懷中那幅絹帕,上面字跡清晰可見,她本來還在等,等方皞?cè)缧派纤f,出來承擔這一切,但他沒有,他像個縮頭烏龜一樣,一面難過著明月替他受罪,一面害怕著天庭的懲罰,永世打入畜生道,明月笑了笑,窗外的月桂樹花瓣隨風(fēng)落下。
短刀的刀刃反射著窗外冰冷的寒光,宛如暗夜中的星子,她輕撫了下自己的小腹,而后抬手握住刀柄,刀刃狠狠地刺向自己的命門。
命門處仙元碎裂,萬丈光芒中,明月含淚苦笑:“仙道復(fù)雜,若有來世,我還是乖乖做妖吧?!?p> 第二日清早,看守上報紫微星君,說明月仙子畏罪自盡自刺仙元,已經(jīng)死在牢里了。
八月二十三日,聚窟洲九尾天狐族的族長上本聲討水妖族,言說水妖族妖邪惑人,九尾天狐族方皞仙根不穩(wěn)受其誘惑,已被罰閉門思過百年,言下之意,水妖族明月才是那個應(yīng)該被千刀萬剮的人,藐視天規(guī)道法,罪無可恕,而自己家的方皞,不過是個被人迷惑了的乖寶寶。
明月就這樣成了炮灰,死在九尾天狐族連連上本的聲討里。
此事在天宮里已算告一段落,但紫微宮的貪狼真仙始終對此案心存疑惑,他不放棄的循跡去查。
天道有眼,洞悉世事。
一切所為,皆會留下痕跡。
在此事過了一年以后,九尾天狐一族對這件事情的防備也漸漸松懈下來,貪狼真仙查實,水事一事原是方皞貪酒,一日飲酒醉了,腦子糊涂,在水事簿子上涂畫了幾筆,他怕此事暴露,自己要受千刀萬剮,因此推了明月出來頂缸,又怕紫微宮追查,嚴防死守,生怕有人查到他身上,九尾天狐族一方面為防天狐一族遭牽連,一方面也是要保方皞,連連上書。
貪狼真仙在紫微宮當差多年,看過太多種險惡用心,但方皞對新婚妻子都能下此手段,眼睜睜看著她為自己頂罪,直至被族人逼死還無動于衷,仍是令貪狼真仙心涼。
他帶著證據(jù),在凌霄寶殿彈劾九尾天狐族草菅仙命,方皞之險惡用心方始暴露在眾仙眼前,神族重倫理道德,像方皞這樣為了這么點事情,就把自己妻子推出來的事情令天庭眾男神仙不恥,覺得他簡直丟人,令天庭一眾女神仙心寒,覺得他心念真殘忍。
此事玉帝知曉后,下了判令,九尾天狐族凡參與者,一個無辜的都沒有,玉帝親自判令九尾天狐族削去九尾,貶其仙位,判令方皞除去神籍剔去仙骨,此生不得再入仙界,以儆效尤。
為正天庭風(fēng)氣,紅喜神在宮中開了好幾天建立恩愛和睦家庭關(guān)系的講座,邀請了好些典范夫妻參加座談,這件事才算罷了。
因此,在帝休第一次知道面前的丹鳳眼狐貍是傳說中的方皞的時候,對他其實很是鄙視,但他巨大的狐貍原形自房頂上轟然躍下來的時候,帝休心里還是有點發(fā)怵,九尾天狐族的原形實在太巨大了,這一整個魔族大殿,幾乎都要被他壓垮,幸而玉帝削了他九尾,否則九條尾巴如同鋼鞭一樣橫掃而過,他們還真是沒招。
皇識手持鸞剎,躍上半空,與方皞打斗,周圍的幾位魔君也拿出各自的兵器來,欲與巨狐一斗,還沒打兩下,便被狐貍巨爪拍了下來,皇識與帝休對望一眼,忽然道:“真不懂父親怎會被你這種人渣蒙蔽雙眼?!?p> 狐貍眼神狠了狠,道:“你才是人渣!”
皇識冷笑:“殺妻屠子的事情本君可做不來?!?p> 狐貍疑惑了一瞬,道:“什么殺妻屠子?”
“當年明月仙子死時,已有身孕,她是水妖族,一胎三子,各個健康,可惜其母一死,胎兒隨之死亡,當時收尸的守衛(wèi)都不忍心?!钡坌菡驹诘厣?,抬頭對那狐貍說道。
帝休想,這估計也是為何明月當年寧愿一死,或許她不希望九尾天狐族知道自己有方皞子嗣的事情吧。
那狐貍從未聽說過這件事,他懷疑道:“你騙我,明月不會的!你這個騙子!”他一面喊,一面朝帝休沖過來,巨爪伸出,鸞剎當空飛過,化作一道紅光,將狐貍巨大的身體纏住,而后皇識催動鸞剎,擠壓狐貍力量,一瞬之間,紅光耀目,巨大的狐貍身體在紅光之中重又化作一個白衣男子。
方皞伏在地上,眼神兇狠:“不可能,你這個騙子……”
帝休道:“此事神界盡知,你大可去問問你們九尾天狐族,近年來可有一個新生幼狐沒有,當年那事?lián)p仙德,你們九尾天狐族,已然絕了后了?!?p> 帝休的這句話是對方皞的最后一擊,他一路憑著詭詐坐上魔君之位,甚至還有望沖擊一下魔尊的位置,明月的事情在他這里,已經(jīng)成為被壓在心底的一件舊事,就如穿了很久的一件舊衣服,拿出來穿丟人,不拿出來在心里長毛,他心里一直對這件事有所介懷,但沒想到、沒想到因為這個,竟然……毀了他們九尾天狐族全族……
他不敢置信的看著帝休,明月的身影又一次出現(xiàn)在他眼前,他不可遏止的頭痛起來,大吼一聲沖出門去,他的一些擁躉見他離開,有的猶豫,有的跟著沖了出去,邊追邊喊:“方君、方君!”
皇識挑眉看了看帝休,二人多年未見,配合的還是一樣好,他走到帝休身邊,道:“多虧你想到用火,否則今日說不得還真叫他得逞了?!?p> 帝休道:“我也是聽他說白矖的時候忽然想起來的,當年女媧收伏白矖時,白矖野性難馴為禍四方,女媧遣昆侖鳳凰族燒了白矖七天七夜,它才就此歸順,剛巧你提出要進去換我,我便覺得可以一試,”她拍了拍皇識的肩,道,“應(yīng)該慶幸你原身是一只鳳凰,不然咱們真栽他手里了,”又覺得疑惑,“這樣一個無恥小人,你們魔族怎會由著他興風(fēng)作浪?”
皇識苦笑道:“九尾天狐族天性惑人,我年少時常常惹是生非,跑到銜命島上,父親以為以我本性,斷不能任魔尊大任,便想在魔君里面找一個有能力的繼承尊位,讓方皞鉆了空子,等我父親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方皞等人早已糾集成一片勢力,我父又中圈套,家族勢力大損,才讓方皞成了氣候。”
“本來我一回來便想清理門戶,但方皞在魔族待的時日比我還久,為迎合拉攏人心不惜一切代價,多年積累下來,仿佛已成了魔界的救世主,名聲比我要好得多?!?p> 帝休不禁搖頭嘆氣。
世上事大多如此,人們永遠只能看到事物的表面,卻看不到事物的內(nèi)里。
帝休道:“但方皞應(yīng)是一個工于心計的人,怎會選擇主動發(fā)難,難道不該是讓眾人推舉,他一再推辭,眾人又一再推舉,她再推辭,最后才不負眾望忍辱負重登上魔尊之位嗎?”她看的那些書上,聰明人可都是這么搞的。
皇識道:“我確實使了小小計策,他以為我父即將出山,重登尊位,生怕到手的肥肉飛了,這才急了,”他面上帶了愧色,“不過我沒想到會將你牽扯進來?!?p> 帝休搖了搖頭,道:“無妨,我這也沒什么事,”看了看一片狼藉的魔族大殿,接著道,“我已經(jīng)恢復(fù)的差不多了,明日想去趟萬妖谷?!?p> 皇識道:“好,我善后以后去助你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