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在芒頓——
祁建輝再見到溫澄,并沒有第一時間認出她就是當年那個會向他討果凍吃的小程澈。
林藻描述,溫氏今年派出的團隊很是神秘,領(lǐng)頭之人的營銷打法突兀激進,和溫氏以往的作風大相徑庭,讓人根本摸不清套路。
在最后一場競標會上,女人一身黑色西裝,帶著精致干練的妝容,在會場大放異彩。
直到林藻低聲提示,他才認出眼前這個令人驚嘆的年輕女人,竟然是一位舊相識。
隱姓埋名,改頭換面,溫家把事情做到極致,竟然真沒能讓祁家查出被溫家?guī)ё叩某坛荷碓诤翁?。后來祁建輝才知道,正是這次對芒頓小鎮(zhèn)的投資案,讓這位溫家七小姐拿到了進入溫家核心權(quán)力圈的敲門磚,在溫氏眾多的菁英孫輩中一舉成名。
競標會結(jié)束,祁建輝讓人在停車場攔住溫家的車。
溫澄從車上下來時,天上飄著小雨,旁邊的助理提前為她打好傘,她卻接過傘,示意助理不必跟來,邁著步子獨自走到了祁建輝的車前。
為了這次競標,溫澄做足了準備,自然知道競爭對手有祁家。
坐在車內(nèi)的祁建輝搖下車窗,打量著黑傘下的驚艷女人,從她的五官依稀可見舊日的模樣,但精致的臉上,表情卻是他從沒見過的恭敬和陌生。
溫澄:“祁叔,好久不見。”
祁建輝客套回道:“程澈,別來無恙。”
這是那么多年來,她第一次聽別人喚她舊時的名字。
溫澄有一霎那愣住,但很快便回過神來,不自覺地握緊傘柄。
“恭喜你拿下這次的投資案,真是好手段?!逼罱ㄝx抬起眼皮,不知是褒是貶地評價了一句。
“您……過獎了?!?p> “沒想到,再遇到你是這樣的境地,畢竟是看著你長大的,祁叔叔提醒你一句,”祁建輝在車窗闔上前拋下這句話,“做生意,別學溫家,人的底線還是要守住的?!?p> 溫澄看著祁家的車駛離,渾身頓時泄了力,似乎在雨中搖搖欲墜。
助理走上前,輕聲詢問,溫澄搖搖頭,回到溫家的車上。
這次競標,溫澄確實讓底下的人使了些生意場上慣用的手段,可沒想到,這次竟能和祁建輝硬碰上。溫澄閉上眼,整個人失了先前的精氣,陷在后座沙發(fā)里。
助理從后視鏡里看到蒼白的女人微皺著眉,剛想掏出手機,卻聽到她冷冷道:“剛剛發(fā)生的事情,不必回報給老爺子?!?p> 助理頓了頓,點頭稱是。
·
從那次競標會后,溫澄的身份日漸明朗,林藻也查到許多關(guān)于她的資料——名校履歷,頗得溫家老爺子的喜愛。
祁建輝大致瀏覽完林藻遞來的資料,不知為何可惜地搖搖頭,吩咐道:“這些事情不必告訴夫人和祁琚,還是和以前一樣,查無此人?!?p> 這以后,祁家對溫家多多少少有些避諱,一是本來兩家在很久以前就不怎么對付,二是不想讓祁琚再和溫澄扯上任何一點關(guān)系。
……
祁建輝絮絮叨叨地講了一陣,祁琚垂下眼睫,讓人看不透他的表情,他冷冷道:“所以——這么多年,您一直都在瞞著我。”
雖然已經(jīng)知道答案,但祁琚還是問出了口。
祁建輝沉默了一會,只能心虛地咳嗽一聲,“我怎么做,還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p> 若是告訴溫澄的下落,祁琚能做出什么瘋狂的事情,祁建輝都不會奇怪。
此刻,父子兩人無言以對,整個空間似乎被抽走了一切聲音,惟剩下祁琚沉重的呼吸聲。祁琚胸口堵得發(fā)疼,他的喉嚨像被人扼住一般,發(fā)不出一點聲音,只能摔門而去。
“嘭!”實木門大力撞墻的聲音回蕩在整個別墅里。
祁琚的離開在祁建輝的意料之中,他靜靜地注視著祁琚離去的方向,突然悶哼一聲,對著守在門外的林藻嘆道:“你說,我是不是太縱容這個兒子了?”
祁建輝向來以這個大兒子為驕傲,但作為一個父親,他一直有著自己的堅持。至少,他和大多數(shù)父親一樣,都認為這樣的做法,是對祁琚,甚至是整個祁家,最好的交代。
“祁總,總有一天,阿琚會明白您的良苦用心?!绷衷寤卮鸬煤苤锌稀?p> 祁建輝卻遺憾地搖搖頭,“明白,和接受是兩回事。我和他的梁子,怕是就要因為一個女人結(jié)下了?!?p> “要不要讓夫人在其中……”林藻猶豫道。
“罷了,祁琚想要怎么做,我和相宜都攔不住,還是不要讓她徒增煩惱了,”祁建輝又撿起毛筆,在紙上寫寫畫畫,“明日下午,我和那丫頭見一面吧?!?p> 那丫頭……?
林藻才反應(yīng)過來,祁建輝口中所指的丫頭是溫澄,“我馬上安排?!?p> ·
折騰了大半天,溫澄送走祁琚之后,在陽臺上吹了好久的風才回過神來。
她撿起手機,打開公司專用的通訊軟件,對話框里的新消息不下百條。溫澄眉頭微皺看完大部分重要的消息,索性重新?lián)Q上一套灰色套裙,驅(qū)車回了溫建。
楊桐看見溫澄回來,激動地抱著一沓厚文件等她簽字。
等溫澄參加完兩個會議,終于把手頭上的文件批閱完畢,浦淞的天已經(jīng)黑透了。
正在楊桐在專用的茶水間準備給筋疲力盡的上司倒一杯咖啡時,辦公室外突然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明總您好?!睏钔┕室夂暗煤艽舐?,讓里面的溫澄聽見。
溫澄的辦公室在溫建大廈45樓,這一層的辦公室只有五間,分別屬于五位直管各自板塊業(yè)務(wù)的總裁。溫澄年齡最小,來溫建的時間也最短,所以辦公室的位置在整層樓來說不算好,正好臨電梯旁。楊桐一眼便透過玻璃看見明宸出了電梯邁步走來,目標就是溫澄的辦公室。
“明總您稍等,我需要通報澄總……”楊桐擋在明宸面前,話還沒說完就被明宸打斷了。
“閉嘴!她的辦公室我還進不得?”明宸本就面色不虞,聽見楊桐這番話,臉色更青了。
楊桐攥緊拳頭,打算以身攔住明宸的時候,辦公室的門從里面打開了。
溫澄雙手抱臂站在門邊,瞥了一眼怒氣沖沖的明宸:“按照你現(xiàn)在的職級,我的秘書攔你是應(yīng)該的?!本驮谏现?,明宸已經(jīng)從執(zhí)行總裁降級為部門經(jīng)理。
明宸突然發(fā)笑,原本英俊的臉上因為詭異的笑容而顯得有些瘆人。
溫澄面無表情地坐回位置上,明宸雙手撐在寬闊的辦公桌上,低頭湊近她森然道:
“好啊,溫澄,你這個女人真是不能小看,不過半個月,你就把我搞了下來,自己坐到了45樓?!?p> 第一次見到溫澄,明宸還對這個女人頗有興趣,他甚至想,如果當年拖一拖,再晚幾年,說不定自己娶的溫家女人就不是二房的溫玉琢了。溫淵的女兒,似乎比溫玉琢更合他的胃口,就像一朵充滿荊棘的紅玫瑰花,鮮艷而刺激,如果他能親手折下,想必比溫玉琢那個無趣女人更加好玩。
可他沒想到,越是吸引人的女人,一旦使出殺手锏就越殘忍,她這一腳,徹底把自己踢到了暗無天日的深淵里。
是他輕敵了。明宸越想越氣,因為幾夜未眠而充滿血絲的眼珠子狠狠地盯著溫澄,“你想要我的位置,可以公平競爭,但是你他媽的置我于死地,是不是太狠了!”
溫澄仰起頭,無視明宸靠近的壓迫感,反而玩味兒似的用筆尖敲敲桌面,說道:“你現(xiàn)在說這種話,未免太遲了?!?p> “你要怪,就怪你手底下的人太蠢吧,安山項目的工程款被你拿走一半,施工隊三條人命就這樣沒了。明家沒教過你嗎,如果不怕遭天譴,非要干壞事,就想方設(shè)法做干凈點,別讓人抓到把柄?!睖爻卫淅涞乜粗?,“要不是明家拿錢公關(guān),把李連山推出去當你的替罪羊,你以為你如今還能順利地進我的辦公室?怕是牢底都要坐穿了?!?p> 楊桐在旁邊聽得心驚,她知道這次安山事故引發(fā)了溫建近十年來最嚴重的品牌事件,要不是新上任的溫澄力挽狂瀾,安山項目作為溫建今年的重點工程項目,怕是就此涼涼了。
溫澄說得沒錯,明宸知道這次確實是他得意忘形了,所以才造成如此大的紕漏。
“溫澄,我知道,你這么做都是老爺子的意思?!泵麇匪坪趵潇o下來,恢復(fù)了理智,他松開手,坐在溫澄對面,“你和我,不過都是他的棋子而已,他利用你把我踢出局,相當于折了明家在溫氏的一半力量,溫家大房也就此受挫,溫峙雖然上位,但二房手中的股份卻不占優(yōu)勢,你和你父親久居國外,在溫建的勢力不過爾爾。我們?nèi)冶舜藸恐?,勢必各費力氣,大傷元氣?,F(xiàn)下這種局面,獲益的人就只有溫渟,那個屁都不懂的敗家子!”
溫澄對上明宸的目光,突然知悉了明宸今天的來意,低笑出聲:“所以,你今天來的目的,不會是想拉攏我吧?”
明宸完全失了之前劍拔弩張的神情,未置可否:“你是個聰明的女人?!?p> “溫玉琢是不是對你徹底失望了?你沒了溫家大房的支持,也沒法從二房下手,所以才找上我?”溫澄反問。
明宸被戳中了心思,無言以對,卻突然輕佻地握住溫澄那只拿筆的手,手掌滑膩的觸感像匍匐掙扎的泥鰍,“雖然我一再警告自己不能動心,但我不得不否認,你比我想象中還要可口?!?p> 溫澄胸口一陣惡心,胃里似乎翻江倒海得想吐。
“你松手!”溫澄一頓掙扎,可惜沒掙脫出明宸有力的右手。
“如果我們能合作,你想要的我都能給你,不管是生意,還是,在床上?!泵麇饭笮Γ鄣讌s露出狠辣之色。
楊桐見勢,猛地上前,將那杯已等涼的咖啡端上桌,還“一不小心”地倒在了明宸的衣袖上,借此解救了溫澄。
“你最好現(xiàn)在立馬給我滾蛋,不然,楊桐,叫保安上來?!睖爻尾幌朐倏吹矫麇纺菑埬?,嫌惡地側(cè)過身,恨不得趕緊把明宸從45樓扔下去。
楊桐擋在明宸前面,做出請他出去的手勢。男人看著正在用濕巾擦手的溫澄,臉上又露出駭人的笑容。
“呵,溫澄,要是有一天你落在我手里,我一定叫你嘗一下生不如死的滋味?!泵麇匪ο乱痪浜菰?,頭也不回的離開45樓。
浮沸
別怕,明宸就是個炮灰,欺負咱們溫澄,明兒就死得透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