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澄和祁琚坐在餐桌旁閑聊,更多的是她在說,他在聽。
聊她在劍橋上學(xué)的趣事,時不時摻雜一些對溫家的吐槽,特別是“那群自以為是的老古董”,這些年變著法子給遠在異國的她下絆子,還以為她什么都不知道。
自從重逢以后,祁琚鮮少看見她露出這樣鬼靈精怪的神情,聽著聽著,他時不時會掩著嘴,無奈地笑笑。
溫澄見他總是揚起嘴角,懷疑自己隨口講出來的事情是不是有些幼稚,畢竟他整日里研究的都是宇宙天體、飛行器這些嚴肅的東西。
她忍不住問:“你笑什么?”
他否認,“沒有?!?p> 溫澄細細地瞧了瞧他的臉色,看起來隱隱有些精神不佳,他的膚色本就偏白,此時的臉色更是淡得近乎瓷一般的脆弱。
她起身說:“其實講這些也沒什么意思,要不早點休息吧?!?p> 墻上的掛鐘已經(jīng)指向了三點。
那是一塊圓形的橙黃底色掛鐘,由外至內(nèi),顏色漸漸加深,遠遠看起來像一枚鑲嵌在月餅里的咸蛋黃,離得近了看,會在恍惚中誤以為是一輪日出。
祁琚的目光落在白色的時針上,又轉(zhuǎn)而凝視著她,“程澈。”
他喊的是她的舊名。
“算了算,我已經(jīng)將近四十個小時沒有入睡了。但只要聽你講起那些年我沒參與過的事情,我卻不覺得困倦,反而有一種焦灼的興奮感,希望你能把那些我錯過的事情,一絲不漏全都告訴我。”
他伸手,握住溫澄的搭在桌上的手,輕聲道:
“對于你,我是個貪心的人。我很遺憾,沒有參與你前八年的人生,所以我現(xiàn)在只希望,未來的每一天,我的人生都能有你參與?!?p> 無論是春夜降雨,你在我靜謐的傘下,還是冬日煦陽,你和我共迎四方晴天。
博爾赫斯曾經(jīng)在《我用什么才能留住你》中問道:我給你瘦落的街道、絕望的落日、荒郊的月亮。我給你一個久久地望著孤月的人的悲哀。
此時,祁琚只想把他像正午一樣炙熱的愛意、又像暮色般陰沉暗淡的卑微,盡數(shù)送給他多年掛懷在心中的女孩,用作留住她的牽絆。
溫澄知道此時的重點不應(yīng)該是“四十個小時”,但她還是驚訝地走到他面前,忍不住問他為什么四十個小時沒有睡覺。
祁琚失笑,輕輕將她抱住,一只手搭在她腰間,熱源通過掌心源源不斷地傳向她。
他像一個紳士似的,在她耳邊低聲詢問:“那陪我/睡/覺嗎?”
她幾乎是下意識地“嗯”了一聲,沒有任何猶豫,鬼使神差的。
祁琚很快的洗了個澡,躺在溫澄身邊。
溫澄側(cè)身面對著他,一只手搭在枕頭上,臉色有些茫然。興許是剛洗完澡的緣故,他的體溫稍涼,帶進來的寒氣忍不住讓她瑟縮。
“冷么?”祁琚關(guān)上床頭燈,把她的手帶到自己胸口前,又忍不住親了親她的掌心。
“不冷?!彼麄€人靠過去,躺在了他懷里。
祁琚摸了摸溫澄的后腦勺,對她的欲言又止毫無察覺。
嚴絲密合、彼此相依的兩個人,仿佛都找到了最適合入睡的姿勢。溫澄是念舊的,她能聞到祁琚身上那股和自己一模一樣的香味,甚至有些心猿意馬。
但祁琚睡得很快,興許是累壞了,還沒等他們互道一句晚安,就發(fā)出了均勻綿長、令人安心的呼吸聲。
溫澄在黑暗中打量著他的眉眼,仰起頭輕輕吻了吻他的下巴。
確認他睡著后,溫澄把他的手移開,躡手躡腳地下床,又把被子稍微提了提,確保他不會著涼。
同居同床將近一個月,他們在某些方面的實質(zhì)關(guān)系還沒有進展。
兩個人幾乎是不約而同的忙,近乎默契的早出晚歸。
溫澄前段時間忙著賽貍島的企劃案,前期時不時要應(yīng)對明宸的挑釁,后來還常常被要求去警察局做筆錄,就像個轉(zhuǎn)不停的陀螺。
另一邊,祁琚帶領(lǐng)的實驗室參與了國家重點科技計劃,目前是對航天器高精度控溫進行仿真驗證的重要階段,需要全身心的投入實驗。另外,他還在暗地里安排人追查明宸的案子,甚至花費了不少心思在溫家上。
這個月來,他每天幾乎只能睡四個小時。但他還是固執(zhí)的沒有選擇在學(xué)校宿舍休息,反而犧牲來回一個小時的時間,開車回江灣壹號休息。
只是為了回來看一眼熟睡的溫澄。
確認她不會再一次消失。
溫澄很少能見著醒來的祁琚,前幾天她還試著熬夜等他,但每次結(jié)果都是在書桌前睡著,不知道什么時候被他抱上/床。
后來,祁琚會主動打電話讓她先睡。
半夜感覺床邊微陷,知道是他躺進來,她又安心地睡著。第二天醒來,要不是看見另一邊的床單有褶皺,她都懷疑祁琚晚上是不是真的回來過。
直到昨天,傳統(tǒng)的控?zé)峒夹g(shù)有了進一步的優(yōu)化方案,他才給實驗室的成員放了一天假,也給自己早已勞累不堪的身體一個緩沖的時間。
但他卻在停車場收到了黃叔送來的文件,那是深灣集團的股權(quán)轉(zhuǎn)讓協(xié)議。
幾乎在看到協(xié)議標題時,祁琚就猜到祁建輝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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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澄下樓,赤著腳走到門口,拿起放在那里的一份文件。
在祁琚洗澡的時候,她無意中看到玄關(guān)鞋柜放著一個牛皮紙文件袋,那不是溫家慣用的款式,只可能是祁琚的。
如果是重要的文件,最好不要放在門口這種安全性低的地方,于是她隨手拿起來,準備放進客廳里。
但文件袋是敞開的,溫澄一不小心就透過開口掃到了那沓資料的封面。她怔了怔,又把文件袋放回原處,假裝沒看見過。
門口的感應(yīng)燈亮起,文件袋還在原處,東西的主人似乎對它毫不關(guān)心。
溫澄借著燈光快速看完股權(quán)轉(zhuǎn)讓書的內(nèi)容,終于明白祁琚先前所說的“他是她的退路”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突然覺得有點難過。
祁琚還是因為她,要向那些束縛他的東西低頭了。
一夜無夢。
祁琚是個覺淺的人,很少睡得這么沉。等他醒來時已經(jīng)將近九點,厚實的窗簾稱職地擋住所有光亮,讓人誤以為還在深夜。
溫澄仰躺著,還睡得不省人事,長發(fā)散落在枕頭邊,睡衣第一顆扣子松落,敞開在肩頭,露出一小段深刻的鎖骨。
他移開視線,把手臂輕搭在額頭上,遮住他的眼。
卻遮不住早已翻了十萬八千里的期望。
溫澄是被癢醒的。
半夢半醒之間,她感覺頸間一熱,像是什么軟軟的東西貼了上來。
在意識到那是什么之后,溫澄猛地清醒,睜開雙眼。
“祁琚?”她呢喃出聲,嗓間還帶著剛起床的嬌嗔。
“嗯?!逼铊⒌穆曇艟驮谒吇厥帲硢〉?、凜冽的、屬于男人的氣息一瞬間就撲了過來。
祁琚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把她禁/錮在四肢之間,手順著她的腰往上,卻很懂事的停在腹邊。
溫澄試著推了推他,卻被他一把扣住雙手手腕,高舉過頭頂,壓在絨面的床頭靠背上,陷出一個渾圓的凹痕。
她一時怔住,失去抵抗的力氣。祁琚便松開指尖,慢慢向上,五指沿著她的掌心,交握住她的,相互摩挲著第二關(guān)節(jié)的指骨,不輕不重,卻耐人尋味。
那瞬間,祁琚似乎也順著流動的血脈握住了她的心臟。
五顆紐扣被解開三顆,溫澄覺得有些冷,禁不住顫了顫身體。
熱源很快覆上來,帶著深深淺淺的吻,像十二月砸下的雪雹,帶著他自由生長的愛意,卷走了她殘存的意識。
她的顫更加深刻,甚至有些無法呼吸,整個人繃得緊,似乎無處安放。
察覺到她的異樣,祁琚停了動作,在她上方輕笑,支起身子,在黑暗中直直地凝視著她,像一只獵豹盯著自己的獵物。
又或者說,溫澄才是那個獵人,而他心甘情愿,繳械投降。
許久,他終于出聲問道——
“幫幫我?”
雖然是詢問的字眼,但語氣是毋庸置疑的肯定。
他們在黑暗中對視,宛若被藤蔓纏繞的玫瑰,又像是彼此撲火的飛蛾。
浮沸
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