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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淵記

第9章 初露鋒芒

南淵記 蘭柳伈 4422 2019-05-03 10:37:55

  大風驟停,眾人艱難地睜開眼睛,見門前一左一右站著兩個奇裝異服的人:左邊者斜眉鼓眼、王字當頭,一頭濃密毛發(fā)沖天,手持大力金剛錘、腳踩震天靴,黃金鎧甲護在身;右邊者姿態(tài)扭捏、滿身騷氣,天生一副狐媚相,一根皮鞭握在手,揮來震得人皆驚。那幾人在地上嚇得連滾帶爬、節(jié)節(jié)后退,口中大叫:“妖怪!妖怪!”

  眾人頓時方寸大亂,無奈被困在院內無逃生之路。柳云鶴斷定,左邊者定是一只老虎精,右邊者定是一只狐貍精。老虎精對狐貍精哈哈大笑:“我已三百年未嘗過肉味,今日卻是機會難逢,不是我夸下??冢椅缚跇O大,即便這么多人也只能是七分飽的樣子。我留下幾人給你細細品嘗,其余的人一并歸我了?!?p>  說完,那老虎精便張開血盆大口,倒吸一口氣,眾人感到一股強大的吸力正把他們吸到妖怪面前去,紛紛尋找可以攀附之物。有人趴在地上抓住雜草,有人抓住門板門檻,有人無物可抓拼命地往吸力的相反方向爬。突然狐貍精上前阻擾,老虎精閉了口、收了神威,怒言道:“你這是作甚?”

  “大王息怒,如今這些人皆是您的盤中餐,諒他們也逃不出我們的手掌心,只是大王不要忘了我們對魔君的承諾,眼下最重要的事是打探神器的下落,稍后再吃也不急?!?p>  老虎精一拍腦門,醒悟道:“要不是你提醒,我差點就把此事給忘了。此事乃魔君的吩咐,不能耽擱。你去問問那些人,看誰知道些什么?!?p>  狐妖領了命,姿態(tài)嫵媚地慢慢踱步上前,一雙丹鳳眼快速地掃視著每個人的臉,皮笑肉不笑地說道:“你們之中,可曾有誰見過一個遍體鱗傷、脖子上有兩顆齒痕的姑娘?你們誰要是知道她的下落,就趕緊地說出來,我保證留他一命,否則,我家大王可就叫你們全都尸骨無存。”

  柳云鶴聞言一驚,暗想道:“他們莫非在找阿漓?且看看情況再說?!彼那碾[蔽在人后,緊貼著墻根。

  眾人聞風喪膽,皆毫不知情地連連搖頭。狐妖眼光一緊,突然指向人群說道:“你,給我站出來。”眾人的目光隨著方向望去,見狐妖所指之人乃石匠之女姚婉云。

  “說的就是你,你給我過來?!焙荒蜔┑卦偃畹?。聽了狐妖的命令,原本緊抱著膝蓋蹲在地上的姚婉云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站起身來。她能站起來已是艱難,但要她走到妖怪面前,那雙腿卻哆嗦得怎么也不聽使喚,姚婉云一見狐妖指的是自己早就嚇得魂飛魄散了。

  狐妖張開猶如白骨的爪子對準姚婉云,姚婉云只覺身體被強大的吸力吸住,雙腳離地,整個人沒有重心地飄浮起來,等她反應過來,驚愕地發(fā)現自己已經落入狐妖手中。她手足無措、極力掙扎,哭喊著求救。柳云鶴見狀,義憤填膺,正欲沖過人群,卻怎么也邁不開步,低頭一看,一只手正緊抓著自己的腳踝不放,一顆頭顱如同發(fā)芽的種子從土里冒出來。他心中一片駭然,再仔細一瞧,立即認得那是漓淵,既而又驚喜又疑惑,正欲作聲,卻見漓淵將食指放在唇前作噤聲狀。

  柳云鶴分清場合,趁眾人不注意,偷偷地溜到斷墻邊躲藏起來,低頭看著漓淵,驚奇地問道:“你怎么成這個樣子了?”

  “楮梧仙人渡給我他大半的法力,因此我能施展神通。為了不引起那兩個妖怪的注意,我只好使用地遁術從他們的眼皮子底下溜進來?!?p>  “你不該來的,這幫惡徒正在追拿你,你這么做是在自投羅網,趁他們還沒發(fā)現,你趕快走吧!”柳云鶴擔憂地說道。

  “我不會走的,我在青藤閣將地上發(fā)生的事情看得一清二楚,因為我的過錯,導致結界破損釋放出妖精,害村民們失去了家園。我應該擔負起所有的責任,而不是躲起來當一只縮頭烏龜,讓你們繼續(xù)受牽連?!?p>  柳云鶴還欲說些什么,卻隔墻聽見姚婉云撕心裂肺的哭喊聲。那一邊,狐妖撕碎姚婉云的衣衫,見裸露的左臂并無傷痕,平滑的脖子上亦沒有齒痕。

  老虎精見狀,頓起色心,垂涎道:“吃了她怪可惜的,干脆把她帶回屠云洞,讓她天天好生地伺候我?!?p>  狐妖一聽,眉眼間竟流露出醋意,用哀怨的腔調說道:“難道由我一人伺候大王還不夠嗎?莫非大王嫌棄我年老色衰,不及小姑娘的水靈柔嫩,竟要納新歡、棄舊愛嗎?”

  “媚兒你千萬不要多想,我什么時候說過那樣的話。蒼天可鑒,我心里只有你媚兒一個人。你要是不放心,就讓她做你的丫鬟。”老虎精急忙安撫道,神情動作顯得既笨拙又可笑。

  “我不要什么丫鬟,我要她現在就死!”狐妖獰笑著松開手,姚婉云立刻癱軟在地,狐妖變出皮鞭,正要往姚婉云身上抽去,其父姚石匠吼叫著沖上前來,手里攥著平日里打磨石材的鐵錘,誓要與妖精拼命。狐妖身子敏捷地往旁邊一閃,順勢朝石匠胸口猛踢一腳,石匠應聲倒地,捂住胸口呻吟起來。

  “真是不自量力!”狐妖蔑視著他們,將手舉到胸前,五指如雨后春筍般長出了又長又鋒利的指甲。她伸出長長的舌頭舔舐著手指,再舉過頭頂,厲聲說道:“既然你這么想死,我就送你一程!”那利爪便雷厲風行地朝姚石匠打去。

  眼看著血腥的一幕即將發(fā)生,有的人側頭閉眼不忍直視,有的人身體后傾發(fā)出驚呼,姚婉云撲上前去用自己的身體護住父親,閉上雙眼等待著惡毒的利爪貫穿自己的胸膛。她本來已經認定自己死定了,可是不知為何,那一擊卻遲遲沒有打上身來。她緊張地屏息凝氣,遲疑著轉過頭,眼睛微微地睜開一條縫,繼而吃驚地瞪大了眼睛:在她的面前似乎存在一道隱形的墻壁,狐妖眼看著要擊中了她,卻被彈飛在地。她試探性地伸手去觸摸那道空氣中隱隱閃現的光,手掌與手腕的連接處居然變得扭曲了,她急忙縮回手去,檢查到手完好無損,方才大舒了一口氣。

  狐妖吃了一塹,她以為那姚婉云深藏不漏具有法力,當她氣憤地站起身來,卻看見一把發(fā)出瑩瑩綠光的寶劍正懸在那父女二人頭上,在他們周圍形成了一道屏障。在場所有的人都驚呆了,包括老虎精都愣了愣。

  狐妖一眼就認出來那是碧霞劍,為青藤閣主所有,只是不明白此劍為何在此,她想了想,抖抖衣衫上的灰塵站直身體,故作嘲笑地說道:“沒想到堂堂的青藤閣主不在地下世界好生待著,卻跑來這里好管閑事,而且還躲躲藏藏地不現真身,真是不怕笑掉了我們的大牙!”

  柳云鶴再低頭看時,那土地里哪里還有漓淵的頭,漓淵隱藏在地下早不知跑哪里去了。四下俱靜,唯有肆虐的風席卷著地上的塵土。那地上的土突然變得蓬松,似乎有地蛇正在土里打洞,以蔓延之勢延伸到狐妖腳下,狐妖只覺腳心一陣鉆心的疼,立刻跳將起來。等她回過神來,瞅準時機朝地上擊上一掌,卻撲了個空,手里除了捏碎的泥土什么都沒抓住。那隱藏在地底下的不知名的東西又繞到她的身后,鉆到她的裙子底下,從隱藏的狐貍尾巴上拔下了毛,狐妖疼得齜牙咧嘴,氣急敗壞地一陣踩踏,仍是徒勞無功。

  狐妖氣得面紅耳赤,恨不能變成地鼠鉆進縫里同那跟她作對的東西斗上一番。老虎精實在看不下去,將狐妖推到自己身后,發(fā)出震天一吼,舉起那金剛錘便往地上猛砸。隨著一聲巨響,碎石如煙花般爆裂開來,漓淵從地下冒出來,翻轉著身子沖出碎石陣,在爛地里滾動了幾圈躲進屏障里。空氣中掀起了一陣沙塵,幸而有屏障庇佑,眾人才沒被誤傷。

  狐妖揮動衣袖撥開飛塵,見屏障里多了一個年輕女子,冷言嘲諷道:“我道是誰,剛剛原來是你這個瘦瘦精精的黃毛丫頭在作弄我。敢惹怒我蘇媚兒,你的膽小倒不小。我不清楚碧霞劍為何在你手中,但你僅憑那點偷雞摸狗、暗地里下手的小伎倆是斗不過我們的,待我抓住了你,我一定要狠狠地折磨死你,順便將碧霞劍據為己有!”

  “你不要高興得太早,想抓住我,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漓淵起身跳躍,凌空抓住碧霞劍,凌厲的劍氣直指狐妖。柳云鶴趕緊奔上前去扶起姚婉云和身受重傷的石匠,將二人安置在廟內。村民們皆不敢相信昔日的漓淵竟有如此翻天覆地的變化。

  “她是漓淵嗎?怎么變成這個樣子了?”

  “真不敢相信,她居然同妖精一樣有法力,剛才你們看到了嗎?她居然從地下鉆出來?!?p>  “她不會也是妖怪吧?最初我就懷疑他們父女有古怪,其女居然是個怪物,那其父應該也好不到哪里去!”

  柳云鶴看著村民不明真相,居然說出這種傷害人心的話來,心中氣憤,發(fā)言道:“你們說的都是哪里話!阿漓與我們一起生活在陶明村,都是看著她長大的,明明知道她是一個好姑娘,怎么會和妖精怪物扯上關系呢?而且剛才你們也看到了,若不是阿漓及時出手相救,婉云和姚伯父恐怕早就死于狐妖的魔掌之下!”

  “云鶴哥哥,此事你自不必多說,日后有機會我會給大家解釋清楚的。大家請放心,我就是拼上性命也不會讓妖精傷害你們。”

  漓淵渾身上下散發(fā)著一股凌然之氣,長發(fā)和衣衫迎風搖擺。柳云鶴望著漓淵的背影,十分擔憂地囑咐道:“阿漓,你一定要當心。”

  “好一出感天動地的戲碼啊,真是可惜了可惜了!要怪就怪你們運氣不好遇上了我們,怪就怪這個黃毛丫頭激怒了我,今天你們誰都別想活命!”

  “廢話少說,吃我一劍!”話音未落,漓淵便持劍逼近,直直地向狐妖刺去,狐妖猝不及防,向后彎下半腰仰面朝上,那劍刃距離她的鼻尖只差毫米。狐妖扭動身形在原地畫了一個大圓弧,方才躲過凌厲的鋒刃。她急急地向后退幾步,從衣袖中嗖得飛出紅綾,那紅綾向兩邊散開,突然調轉方向,像兩條火龍張牙舞爪地向漓淵襲來。漓淵跳躍閃避,紅綾打在地上頓時石破天驚。漓淵剛剛回身站穩(wěn),發(fā)現紅綾仍緊追不舍地朝她正面攻來,急忙用碧霞劍格擋,別看那紅綾是用布做的,打在劍上卻格外有力,一陣嗡嗡作響,震得漓淵持劍的手都有些顫抖。紅綾的攻勢越來越猛,漓淵翻騰、跳躍、旋轉,光顧著躲避紅綾,卻沒注意離狐妖越來越遠了。照這個形勢下去,漓淵不但近不了狐妖的身,反而會因為長久的防御而弄得精疲力竭。

  斗了三十來回合,雙方依舊不分勝負,但漓淵明顯處于下風,那些紅綾如同饑餓的野獸,張開獠牙發(fā)瘋似地向漓淵撲來,恨不能撕了她的肉。漓淵心生一計,用劍氣擊退紅綾,一躍而起,飛身在半空,那紅綾迅速地以包圍之勢向她步步緊逼,她調轉了身形,使自己腳朝上頭朝下,緊握寶劍,垂直地指向狐妖。只見碧霞劍在漓淵手中似是無影卻是有形,似是無蹤卻是有痕,劍法如行云流水卻飄忽不定。眼看著漓淵越逼越緊,狐妖一發(fā)大功,成百上千條紅綾從周身升起,直沖天際,相互交織糾纏,漓淵躲避不及,被團團包裹起來。

  狐妖得意地哈哈大笑,自負道:“臭丫頭,只要你陷入了我的紅綾陣,就算插翅也難逃了。你在里面就嘗嘗窒息的滋味吧,紅綾越勒緊一分,你就多受到一分擠壓,你的骨頭就會慢慢碎裂,直到最后你會變成一團肉泥!”

  起初漓淵還有所掙扎,紅綾團扭曲變形,可終究沒有破開陣,后來便沒有了動靜。眼看著紅綾包裹得越來越緊,柳云鶴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仿佛自己也感同身受,窒息得快要喘不過氣來。他十分擔心漓淵,不知道她在里面究竟情況如何。莫非她已經筋疲力盡而動彈不得?那她就沒有機會逃脫了,那紅綾會把她擠壓得粉碎!柳云鶴不能容忍這樣的事情發(fā)生,他放聲呼喚漓淵的名字,眼角沁出了眼淚。

  剎那間,紅綾周圍由淺到深地散發(fā)著綠光,綠光變得愈發(fā)耀眼,將整個紅綾團都吞噬了。眾人紛紛用手遮擋住眼睛,眼睛被強光刺激得根本不能視物。只聽嘭的一聲,紅綾團爆炸開來,巨響響徹山谷,狐妖還來不及反應,被一股強大的力量震倒在地,體內被震得五臟俱損,她立刻吐出一大口鮮血,差點昏死過去。

  無數紅綾的碎片從空中紛紛揚揚地飄落下來,猶如下著一場腥紅的血雨。漓淵仿佛破繭成蝶,她腳踩著風,緩緩地降落下來,如同漫天飛花中出塵的天外飛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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