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稱第二次狄隆之亂的戰(zhàn)役就這樣結束了,波鈺奇軍一舉將來犯的狄隆軍擊退,統(tǒng)領踆烏莫名身亡,群龍無首的狄隆軍在藍羽軍的驅趕下倉皇逃回了倚泉關以北的故土。從此開始,在近四十年的時間里,狄隆國未敢再踏入波鈺奇國的國境一步,雙方保持了長時間的友好邦交,直到新的變故發(fā)生。
這場戰(zhàn)爭的結果縱然喜人,但也付出了慘痛的代價,其中最令人遺憾的便是二將軍豪月堇桐在同竹宮長曉一起將狄隆軍驅逐到倚泉關之后便莫名其妙地消失了,據(jù)竹宮長曉的奏報,堇桐是在追擊之中不慎墜入峽谷而亡,但是過了半年時間,仍未能找到她的尸首。
兩個月后,經(jīng)由波鈺奇國皇帝金布迪柳淵的同意,十五歲的少年豪月檀銘被長老們推舉為新的豪月族長。
波鈺奇歷104年十月
古越嘉澈同奪晨在圣薇王府成婚,成親之日舉國慶賀,圣薇王府的喜宴足足擺了三天,據(jù)說原本無需出席的皇帝金布迪柳淵都微服到訪,一同慶賀這兩個人喜結連理。
波鈺奇歷111年
時任大將軍墨軒上奏,辭去了自己所有的官位,同自己的愛人離開卡美拉都,找了個世外桃源,過上了悠閑而愜意的生活。據(jù)說那個同墨軒一起隱居的女子,樣子像極了七年前失蹤的二將軍豪月堇桐。
波鈺奇歷114年,卡美拉都,藍導王府。
長曉側身附在父親的臉旁,自知命不久矣的竹宮天岐艱難地對著自己的兒子吩咐道:
“我要告訴你兩個秘密,這第一個秘密,你二哥長義并不是你的親二哥,真正的長昳出生后不久就夭折了,但是為了第二個秘密,我不得已從西青觀內(nèi)選擇了一個孤兒來謊稱他是我的第二個兒子。我死以后,長晟和長珊的牌位會隨我一起進入藍導宗祠供奉,但長義絕不可以進咱們自己家的祠堂!無影劍丟了,就只管讓它丟了便好,今后不必懸賞去尋,只當是清楓山莊贈了柄寶劍給了個江湖俠士便好。在你死之前,你要想盡辦法,抹掉你二哥存在過的證據(jù),縱然我知道他以一己之力攻破落日谷的事情足以歷史留名,但竹宮氏的名號,決不能容忍一個外人留下任何的痕跡。至于第二個秘密,我原本以為以我潛心布了這二十年的大局,可以不必再把這個艱巨任務傳給你。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這件事情,只能交給你或者你的后輩來完成了!”
第二天清晨,藍導王府的訃告發(fā)出:竹宮天岐病逝!
波鈺奇歷131年七月
圣薇王府發(fā)出訃告:前四將軍、圣薇侯奪晨病逝!
波鈺奇歷140年三月,麗州城
三月的麗州城花香四溢,陽光和煦,微風輕拂,無論是居于城內(nèi)還是城外的居民來說,這都是一個讓日心曠神怡的日子。麗州城的北門外,一身青色便服的麗州城太守府二公子左輝熙帶著自己的弟弟左輝杰正焦急地向南望著,自辰時起他們兄弟二人便在這里等著,等待著他父親所說的那個人的到來。
綠頂木轅的馬車慢慢悠悠地從管道上駛來,沒等車停穩(wěn),輝熙便走上前去,莊重地行了個晚輩禮:“麗州城太守左揚成之子左輝熙,攜弟弟左輝杰,在此恭迎圣薇王?!?p> “錯了!錯了!一個月前我已奏稟圣上,將圣薇王的王位傳給了我的兒子古越言庭,現(xiàn)在的我不過是個無官無職的老婦罷了。”古越嘉澈掀開車簾探出頭來,歲月的刻痕已在她的臉上留下一幅又一幅絕美的化作,曾經(jīng)那雙清澈的眸子經(jīng)由漫長歲月的洗禮也已變得渾濁,不過年逾六旬的嘉澈身體依舊康健,不需要旁人的攙扶,她自己就可以輕松走下馬車。
“哦,是我疏忽了,還請大人您見諒?!苯?jīng)由嘉澈提醒,輝熙方才想起來圣薇王位更替的消息早于半個月前就通稟給了麗州城,初次見面便犯了這么大一個錯誤,讓這個剛剛年滿十八歲的少年的額頭上冒出了冷汗。
“我與你們的姑祖母左景菲以姊妹相稱,這么論的話,你們稱我為姑祖母便好。大人這個稱謂,太生疏了!”嘉澈一臉欣喜地看著面前的男子,仿佛是看到了二十年前剛剛自麗州城出發(fā)要去卡美拉都一闖天下的奪晨。
“是,孫兒明白!”輝熙沒有想到嘉澈如此和藹可親,當即放松了不少,臉上也露出了點點笑意,“我父親母親都在外巡查,所以只能由我們兄弟二人來接待姑祖母您了,孫兒先代替父兄向您賠個招待不周之罪!”
“來之前我已經(jīng)在信上講明了,我只是來看看我的故人,并沒有什么公事,不需要你們騰出時間來接待我。況且我不是說過了么?我現(xiàn)在無官無職,你們只當我是個閑游之人就好,有你這個聰明伶俐的孫子陪我四處走走,也就夠了!”嘉澈說完,將頭扭向自己的的馬車,輕聲喚道:“懿彤,你也該下車了?!?p> 綠頂木轅的馬車簾再度被掀開,一個小女孩小心翼翼地探了出來,清澈明亮的眼睛打量了一圈,見眼前都不是熟悉的精致,這讓她感覺有些慌亂,急匆匆跳下了馬車,躲到了嘉澈的身后。
“這是您的孫女?”輝熙問道。
“這是言庭的女兒,也就是我的孫女,古越懿彤?!奔纬旱氖置髦鴵岬搅诵∨⒌念^上,“懿彤,這是你的輝熙哥哥還有輝杰哥哥,還不趕快出來行禮!”
十歲的古越懿彤像極了孩童時的嘉澈,尤其那雙清瑩秀澈的眼睛簡直就是嘉澈的翻版。小女孩懷著忐忑的心情慢吞吞從祖母的身后走了出來,雙手擺在身前,向著左輝熙躬身一拜:“古越懿彤,拜見輝熙哥哥!拜見輝杰哥哥!”
“不用施禮!不用施禮!”一直待在哥哥身旁悶不做聲的左輝杰是第一次見一個妹妹在向自己行禮,十一歲的小男孩不知道該怎么應對,慌忙之中走到懿彤的面前,翹起腳湊到懿彤的耳邊輕聲說道:“我與你年紀相仿,不用這么客套的!”
嘉澈一臉慈祥地看著這兩個孩子,恍惚間仿佛是看到了年輕時的自己和長義。她抬起頭,一眼就看到了城門之上那氣勢磅礴的麗州城三個字,往事種種涌上心頭,讓她不禁感嘆了一聲。
“姑祖母在感嘆什么?”輝熙生怕自己的接待不周,見嘉澈感嘆,趕忙問道。
“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罷了,這麗州城在我而言只是一座城市,但在我的那位故人的心中,只怕比家還要神圣?!闭f話間,長義那光鮮明亮的形象在嘉澈的腦海中一閃而過,四十年過去了,她關于長義的記憶依舊明晰。
輝熙聽到自己并沒有過錯之處,懸起來的心立刻便放下了,他又想起剛剛嘉澈所說的來麗州城的目的,便問道:“不知姑祖母所要見的故人是誰?可否需要我去把他請來?”
“不忙不忙,”嘉澈擺了擺手,臉上笑意漸濃,“他就在那里等我,我明日去見他便好?!?p> 第二天清晨,在左輝熙的指引下,嘉澈帶著自己的孫女來到了修整一新的藍導宗祠前。
“姑祖母,有一件事孫兒還是得提醒您,您可以隨意游覽麗州城內(nèi)的每一個地方,可唯獨這藍導宗祠,您是不能進的!”陪在嘉澈身旁的左輝熙輕聲提醒到,除了藍導王竹宮長曉,任何人都不能進這宗祠的規(guī)矩,自打他記事起便牢牢刻在了他的腦中。
“我知道,我知道!”嘉澈一邊回應一邊走到了宗祠的東側,竹宮長曉曾在他的父親病逝后不久大規(guī)模休整了一遍藍導宗祠,那次休整之后,在藍導宗祠的東側墻壁上就多出了一個小小壁龕,在壁龕之中放著一個無字的牌位。這么多年來,這個牌位一直無人理會,只有長曉回到麗州城時,才會先在這個無字的牌位前無聲凝視一段時間,再進入宗祠。至于這個牌位到底是屬于誰的,竹宮長曉一直沒有透露給任何人。
“祖母,這里供奉的人是誰?”古越懿彤看著那個奇怪的牌位,不解地問道。
“我的一個故人。”
“故人?您此次來麗州城就是為了看他么?”懿彤仿佛是懂了,又好像沒懂。
“是啊,但我并不只是來看他的?!奔纬耗莻€牌位,不知不覺間眼淚已經(jīng)充盈在眼眶之中,啪嗒一下子,兩滴淚珠便流了下去?!八囊簧?,前二十年光鮮明亮,之后的三年頹唐彷徨,因為一個信念窮盡一生為一個女子信守了一份諾言,他的命運原本就是紅塵中的洶涌波瀾,卻憑著一己之力,平復浪潮。長眠于這麗州城之中,雖不是他最好的結局,但也許這是我能給他最好的故事了?!?p> 嘉澈解下了自己佩戴了四十年的吊墜流霜,世人早已忘記了這枚飾品當年的有著何樣的名氣,也忘記了是哪位公子得到了這個寶物并送給了他心愛之人。但嘉澈記得,記得一切。
嘉澈將這枚點綴這幾粒黑色斑點的綠色玉石吊墜輕輕地放到了那無字牌位的旁邊,心里默默念道:
“此生既已有緣無分,便如此結束就好,但愿來世我還是我,而你則依舊是你。如此,來生定能赴今世之約,來世必能補今生之憾?!?p> “長義,千萬不要忘了你的誓言!”
波鈺奇歷140年十一月
圣薇王府發(fā)出訃告:前圣薇王古越嘉澈逝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