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大人這一聲動靜,將所有人的哭聲都止住了,大家的目光從老太后身上,轉(zhuǎn)向了大殿之中。
一時間,只有林太醫(yī)的幾個學徒還在為太后醫(yī)治、太上奶奶還守在太后身旁,其余所有人,包括帝后,都就這么看著付大人。
李德寶將呈在地上的血書折子遞給皇上,他也沒見過這么大的陣勢,手在微微抖著?;噬厦碱^緊鎖,榮貴妃嚇得跌坐在椅子上,皇后忙指了哭,安慰道:“你莫慌,皇上自有公斷,此事與你無關?!?p> 但榮貴妃還是哭的不停,道:“我們家當真要叛變了么?我爹爹會死么?”
皇后拍著榮貴妃的背,正欲勸慰,自己卻也哭了起來。
“皇后怎么又哭了?”我問道。
皇后的妝都快哭花了:“對不起我忍不住,我一想起我生不出孩子就難受……”
皇上見兩人對著互相哭,心下亦覺得不忍,卻忙于手中事物太多,一下子也手足無措起來。此刻昭貴妃還在安慰著眾妃,我忙于懷中的六阿哥,眼見著宮里就又要亂成一鍋粥,就看跪在最遠處的花娘站了起來,道了一聲:“恕奴婢冒犯,皇后及榮貴妃看著身體勞碌,不如先行前往側(cè)殿休息,待會兒在來處理事物可好?”
因有宮外的機緣,我們見花娘也不覺有多唐突,皇上點頭應允道:“說的是,你趕緊扶皇后與榮貴妃先行去罷。”
此刻榮貴妃與皇后兩人抱作一團,花娘好不容易才將兩位摻走,兩位關鍵的人物不在,反而讓大家放松了許多,昭貴妃從側(cè)殿回來,就看見皇上收起了折子,看著那付大人問道:“愛卿。”
有了功,就變成愛卿了。愛卿付大人單薄的小胸脯挺的更高。
“這是你親自染血而成的奏折,有如此忠臣,朕心甚慰?!被噬系?,緩緩飲下一口茶。
“這不是我的血,是雞血。”付大人如實作答。
皇上一口茶噴了付大人一臉,李德寶忙上去給皇上擦下巴。
“雞血?”皇上質(zhì)問道:“你用雞血干嘛!”
“菜市場雞血沒人要,便宜,豬血鴨血我自己都舍不得吃,哪舍得用來寫。”
“這種東西不都該用自己的血嗎?”
“扎自己多疼啊?!?p> “那你用仆人的也對付啊?!?p> “我沒有仆人吶?!?p> “那你何必寫血書呢?”
“這樣看著不是震撼嘛?!?p> 的確是震撼。
原本嚎啕大哭求饒說自己沒有的先宏都停了下來,就這么愣愣的看著付大人和皇上。
正尷尬的當時,就聽得平貴人對祥常在說道:“看見沒有,這就是我說的,兩個人聊天不在一條線上,故而稱之為驢唇不對馬嘴,顯得異常尷尬??煊浵聛?,以后寫話本子有用。”
平貴人說完。
祥常在還真就提筆記了!
也不知道是哪兒掏出來的本子!
皇上撫了撫自己的胸口,差點被付大人帶進彎里出不來,他抬手想拿奏折砸付大人的腦袋,想想還是算了,又撫了撫自己的胸口。
一時間,更加尷尬了。
幸得此時花娘從側(cè)殿旋反而來,一踏進宮門,就感覺到屋子里沉重的空氣。她見付大人正跪著,皇上正翻著折子,心下猜到了八九分怎么回事,連忙打破局面道:“恭喜皇上,賀喜皇上,得付大人如此一位赤膽忠心之臣,可見皇上處理政務有方,天下海晏河清?!?p> 李德寶一聽,這話自己必須得接,也跟著道:“恭喜皇上賀喜皇上!”
立刻,房間內(nèi)三呼萬歲,一片祥和的景象。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突然恭喜,但這一關總算是過去了。
花娘還在旁邊吹捧付大人,給皇上找臺階下:“付大人方才是說笑,畢竟謙虛謹慎乃付大人的家訓。付大人必然是因為早就算清楚了瓜爾佳氏所為,一直暗中潛伏伺機而動,如今見瓜爾佳氏的大人物都聚集于慈寧宮,因此來個一網(wǎng)打盡甕中捉鱉。但又不想讓皇上背一個謀害皇家的罪名,因此先是因此付大人乃是心思算盡才有了今日一言。”
“是呀是呀。”我不想問花娘是怎么知道付大人家訓,又怎么摸清楚這么個老頭心思的,我只知道現(xiàn)在應該順著往下說:“付大人沒有妻室,卻故意以自己夫人為名往臣妾家中遞茶葉紙條,想來就是想引起臣妾的注意,如此謀慮之人,應當是大智若愚而已?!?p> “不是,那天是我自己去的,不過剛好趕上去給廟會唱觀音娘娘,剃了胡子穿了紅色長衫,他們可能看差了?!备洞笕朔浅L拐\。
我噎了一下,重復了一遍:“付大人改裝換面,隱匿而行,臣妾佩服至極。這果然是大智若愚之相?!?p> 皇上終于喘勻了一口氣,對付大人道:“重來重來?!?p> 付大人叩首一跪,也重新喊到:“臣!付源啟奏萬歲!”
“用不著從這兒重來!”皇上一聲嚎打斷了他:“你直接說你怎么發(fā)現(xiàn)這些陰謀的就好!”
我在旁邊瘋狂提示付大人:“付大人,您就說說,您是如何發(fā)現(xiàn)瓜爾佳氏不軌之心,并且發(fā)現(xiàn)線索和證據(jù)的?”
我正在努力引導付大人做不那么越軌的回答,先宏大人此刻則哭的像個淚人,不停的對皇上磕頭:“皇上,瓜爾佳氏沒有不臣之心,奴才不敢啊!”
這么一相比較,還是先宏看起來正常一點。
皇上示意,李德寶上去給了先宏一個耳光,讓先宏安靜了下來。隨后皇上又招手對我道:“蘭兒,你通文識字,付大人說的你都記下來,來日當做證據(jù),不要說朕污蔑下臣。”
“是。”我走上前去,繡畫替我鋪了紙,就等付大人陳述了。
“這件事要從去年臘月說起?!备洞笕说馈?p> “記?!被噬蠈ξ业?。
“是?!蔽尹c頭,寫下:建章十一年十二月。
付大人道:“那天我餓的快死了,就想法子找點吃的……”
“記……別記。”皇上頓了一下:“你堂堂大學士怎么會餓的快死了?”
“因為臣食了皇后娘娘的藥膳?!?p> “你還偷皇后的藥膳?”
“不是偷,只是勻了一點出來。然后將身子吃壞了,看病花了不少錢。說來這也是微臣為什么會發(fā)現(xiàn)皇后藥膳不妥的最早因由?!?p> “你當朕沒問?!被噬蠈ξ业溃骸坝??!?p> 我的手在抖。
我第一次當文書,我只寫了一句話,第二句就沒法寫了。
皇上瞅了我的白紙一眼,擺了擺手道:“換個說法記。”
“好。”我擦了擦冷汗往下寫:“付源大人因偶感風寒,食欲不振,因而外出尋覓佳肴入嘴?!?p> 付大人也不介意我的美化工作,繼續(xù)侃侃而談:“然后我游蕩至瓜爾佳氏府上的時候,發(fā)現(xiàn)他們正大擺節(jié)慶宴席,雞鴨魚肉吃都吃不完,許多都扔在了府苑后頭,于是我就……”
聽到這里,皇上伸手打斷了他:“你該不會去撿吃的了吧?!?p> 我對這個發(fā)展也很揪心,這我怎么寫啊!美化了也是大學士乞食!說出去皇上都要挨罵的。
幸好付大人脖子一縮,以一種古怪的眼神看著皇上:“皇上,您把臣當什么人了,微臣乃天子門生,圣人學徒,怎么會吃被人扔去的腌臜之食?!?p> “哦,那就好。”皇上長舒了一口氣:“你繼續(xù)說,然后呢?”
“然后我決定去廚房拿點新鮮的。”付大人道。
皇上扶著額頭,有點疲憊:“蘭兒,接下來的你問,朕去看看太后身體可還妥當。”
皇上還沒等我答應,就轉(zhuǎn)身進了暖閣,就留我一個跟付大人大眼瞪小眼。我猶豫了半天,終于是在付大人的灼灼目光下屈服,寫下了一行字:最終得以前往瓜爾佳氏府邸乞食,得蒙仆人眷顧,放入門中。
雖然乞食不妥,但也比偷吃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