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親
王家姑娘本家在廣東，但為了與王公親貴結(jié)交，也在京城有了宅院。
其父親在家族中主管打點上下關(guān)系這一支，因此女兒自歸來以后，常駐京城當中。而王氏因要與各色人等來往，王夫人也常常前往其他府邸走動，這位活潑好動的王云秀姑娘便也四處奔來走去，仔細一問，連母親也認得。
“我曉得她。”進宮來看我的母親說道：“以前竹兒過生日時見過一次，過年時也有拜貼。他們家與八方人等都有結(jié)交，名聲也尚好，除了出身為商這一層，沒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母親看著我，有些好奇的問道：“你怎么突然問起這件事了，難道娘娘終于想起了你的兄長，要為你哥哥謀一門親事么？”
話說及此處，我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兒女的婚姻大事從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我這個妹妹操心的道理？”
“如今你是娘娘，天地君親師，你也沾了一個君字。再說你在宮中見的大家閨秀多，能為你哥哥謀劃一個合適的嫂嫂，也是好事情。”母親笑道：“那這么說來，可是為皇上尋人？”
“母親怎知道？”
母親笑道：“除了皇上和你兄長，你哪里還曉得惦記其他的男子。不過這王姑娘今年年歲已高，算是個老姑娘，就算配普通人家也得掂量幾分，更不要說皇上這般尊貴的人物了。”
“無妨的無妨的?！蔽疫B忙擺手，不忍告訴母親事實，隨便胡編了一個理由應付過去：“最近皇上心情不舒暢，宮內(nèi)也老出事情，我便想找找人為皇上沖沖喜，我請英華殿的師父算過，這王家姑娘的八字最適合入宮為皇上帶來福氣，便想著召她定下這門親?！?p> “原來如此?！蹦赣H不疑有她，對我說道：“王家素來想攀結(jié)權(quán)貴，其女兒最好的也只嫁了個內(nèi)務府總管大人的姻親，一直想有能進宮的關(guān)系。如今這般提請，必定是會答應的。娘娘如今剛得封妃，又協(xié)理六宮，名聲之下必定會有好結(jié)果。娘娘請放心，我這就去辦，最遲第二日就有消息?！?p> 我這么一等，便悠悠哉哉的等了一天。晚上正吃著雞絲面宵夜，就看見織心一臉竊喜的走進來與我說：“娘娘，你可知道，養(yǎng)心殿今日熱鬧大了！”
“怎么了？”我忙放下筷子問道。
織心一臉笑嘻嘻的對我說：“綠瑩姑娘不知怎的入宮了，又不知怎的到了養(yǎng)心殿?；噬弦庖娝樕筒缓昧?，想找理由將她請出去。誰知和貴人上前就拽上了她的胳膊，皇后和榮貴妃——喔，榮娘娘一人左一邊右一邊的將她架住生生的不讓她走，這下合宮都知道皇上當年流連花叢留下了風流債。若是太后還在，必定讓皇上跪英華殿抄經(jīng)去了！”
“那皇上現(xiàn)在何處？”
“在英華殿抄經(jīng)呢?！?p> 我有些驚訝：“太后不是……不是仙去了么？”
“可太上奶奶在呀?！笨椥牡溃骸疤夏棠探袢栈貙m來看看，正巧趕上了這件事，正在英華殿與貴太妃一起教訓皇上執(zhí)行家法呢?！?p> 我嘖嘖嘖嘆了幾聲，道了句真可憐，又端起了雞絲面。
織心繞到一邊對我道：“娘娘，您不去看看皇上？現(xiàn)下宮里頭都在討論皇上的私事兒，就連福貴人都聽得七七八八了，沒誰關(guān)心皇上心里怎么想，這可是立功的好機會，您不要錯過。”
我想了想覺得也是，便放下筷子道：“那你趕緊盛一碗雞絲面端過去罷。”
“娘娘不親自去？”織心問道。
“不了?！蔽颐掳停骸拔乙c后宮姐妹同進退，就不站皇上那邊了。”
第二天早晨，我聽到兩個消息，一個是皇上傳旨表示自己很感動，賞了我一對新打的瑪瑙金絲耳環(huán)，并且告訴我如果我下次能親自去看他，他還多送我兩對，讓我把三對而耳洞都塞滿。
這種以賄賂來討好小老婆的方式一面讓我唏噓一面又讓我十分滿意，我讓李德寶回話說我下次一定親自去，請皇上務必再給我留兩串翡翠玉石的。
待吃午飯時，母親便已經(jīng)急匆匆的來了，臉上掛著一絲擔憂，我還以為遇著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忙請她進來。
“事情辦成了么？”我問道。
“辦成了?！蹦赣H道：“我是去與她母親談的，她母親高興的不行，父親直接去燒香禱告先祖了。她母親說，哪怕當不了妃子，能在娘娘面前侍奉已經(jīng)是三生有幸了。只是……”
“只是……？”
“只是兩條，第一，這王姑娘似乎心有所屬，不大愿意入宮?！蹦赣H皺了皺眉，又想了想道：“不過應當是無妨的，聽說她那情郎已經(jīng)苦等多年未見道了，如今又是入宮面圣這么好的機會，她想想便會明白其中的關(guān)竅?！?p> “這一點不怕?！蔽业溃骸拔易詴修k法讓她心甘情愿?！?p> “只是這第二條……”母親的眉頭擰的更深了。
“第二條如何？”我奇道，母親這么猶豫，還是少有的事情。
母親嘆了口氣：“我人老了，又是小門小戶的，對此類事情最是沒有辦法，娘娘還是自己看吧，她現(xiàn)下已經(jīng)在儲秀宮外候著了，到時候要不要納，您做決定?！?p> 我沒想到母親能這么快將人找來，也沒想到王家這么愿意送女兒上門。便讓織心喚了人進來，可沒想到織心一進門，表情與母親一樣沉重，皺緊了眉頭。
我還沒等問怎么回事，就見一個明晃晃白亮亮的影子從儲秀宮門外走進，我定睛一看，表情比織心還沉重幾分。
來人是一個二十六七歲的女子，不算天姿國色，也算是美麗動人。只是她的美貌我有幾分沒見過。宮中女子，或高或矮，或胖或瘦，都逃不過眉目柔和，五官靈動幾個字。而這王云秀姑娘高鼻深目，眼窩陷了下去，一雙大眼睛眨個不停，嘴巴很大，面孔比普通女子更像男子兩分，遍布宮中，也只有出身西域的和貴人與她有幾分相似之處了。
而更要緊的是，這姑娘頭發(fā)打卷兒，像個卷筒似的一節(jié)一節(jié)盤在腦袋上，最后在頭頂上挽了個辮子，并未帶什么珠玉釵飾，只是綁了一個錦緞絲帶的結(jié)。
而更更要緊的是，這個姑娘穿著一身我看不懂的衣服。似乎是個裙子，裙子圍擺奇大，一邊走一邊晃動，我看著生怕晃倒了我的燭臺；而腰肢和上身又奇細無比，將楊柳腰與美人酥都勾了出來。
其中最最最要緊的是，她那衣服還露著半截肩膀和一大截脖子，只在上頭掛了個紅寶石項鏈，連皮膚和鎖骨都看的一清二楚。
我倒不至于完全沒見過世面，畢竟大月氏風俗中，女子平日里也愛露個脖子露個肩膀，壁畫中唐時的美人更是連小半個胸脯都露出來了。
只是這打卷的頭發(fā)、緊身的上衣、盤子似的大裙擺、再帶上香肩半露。
我是真的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她走上前來，倒是識禮數(shù)，恭恭敬敬對我先蹲了半蹲，抬著手不知道行了個哪兒的禮，再對我三跪九叩，叩拜的時候整個人跟白粥里的紅棗一樣從裙子擺里沉了下去，只看見兩只手臂露在外頭，好半天才從里頭掙扎起來。
行完了禮，按理說得請起賜座。
但我也不知道給她賜什么座，能不能坐。
于是我們只好這么互相大眼瞪小眼的看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還好她是平民百姓，見著我就已經(jīng)激動的小胸脯起伏的厲害，并沒注意到我的尷尬。
最后我終于是打破了沉默開了口，問道：“你便是王氏云秀？”
那王云秀抬起了頭，驕傲的看著我道：“這是我的漢名，但我祖母乃來自大英帝國的伊麗莎白·卡羅爾·伍德，我近來繼承了她的名諱，娘娘叫我伊麗莎白·伍德就行?！?p> “啥？”
“伊麗莎白·伍德。”
“伊……啥？”
“伊麗莎白·伍德?！?p> “啥……德？”
“娘娘，您還是叫我阿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