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答應(yīng)被我叫回了儲秀宮,頭低著,抬都不敢抬。
也不知道是不是為了找人與自己平攤我的怒氣,與她一道低著頭的還有祥常在。
兩個人乖乖巧巧的站著,像兩個雪里的小人偶,這么一瞧,我也不忍太過責(zé)罰了。
可平日里平貴人與祥常在不是時時在一塊兒的么?此時她正在哪兒呢?她也在儲秀宮,不過,她抬著頭,正對著我,絲毫沒有低下去的意思。
“平……貴人?!蔽铱粗耆チ髓臍鈩?,倒像是比她等級低一截的宮娥,顫顫巍巍的問:“你怎么也來了?”
“祥常在來了我就來了?!逼劫F人不緊不慢的答,她的氣勢反倒更像一個貴妃。
“那祥常在為什么來?”我繼續(xù)問。
“因?yàn)槲覄袼齺怼!逼劫F人答。
“那你為什么勸她來?”問到這兒我已經(jīng)覺得自己有點(diǎn)兒傻了。
“因?yàn)槲矣X得,這一定是一件大事?!逼劫F人突然眉眼一擰,目光如炬的盯著我:“瑾妃,你那珠玉堂二號里放著的雕塑畫像,可是一些男女的裸體像?”
“是?!蔽尹c(diǎn)頭道:“這實(shí)在是有傷風(fēng)化,因此就算宮規(guī)不算嚴(yán)苛,皇后、昭貴妃心中仁慈,我也不能不管?!?p> “哦……原來如此?!逼劫F人點(diǎn)點(diǎn)頭,意味深長的拖了個音。
她如果不拖這個音,我倒不想追問,可她既然拖了這個音,我的好奇心便燃了上來。
雖然我知道我一定會后悔。
但我,忍不住。
“你好像有什么想說的?”我問道。
平貴人多半早就等著我這么問,眼前一亮,往前邁了一步,一手撫著我的背,一手指著珠玉堂二號對我道:“你可曉得那些雕像是什么?”
“是什么?”
“是藝術(shù)品。”
“這話說的,我能不知道是藝術(shù)品么?我還知道是西洋的藝術(shù)品呢。”
“這西洋的藝術(shù)品,與我們大清的藝術(shù)品有所不同,你可曉得?”
“自然曉得?!?p> “那西洋人,誰能擁有這般與眾不同的藝術(shù)品呢?”
“誰呢?”
“當(dāng)然是皇親國戚,達(dá)官貴人。”
“也是了,普通人誰買得起呢?!?p> “而你要知道,普天之下,大部分達(dá)官貴胄,都是男子?!?p> “哦,男子嘛,求取功名,女子相夫教子,當(dāng)然是男子多達(dá)官貴人了?!?p> “那誰又能有這么大本事有這么多名畫名像?”
“誰呀?”
“你可知道英國許久以前,也有一個叫伊麗莎白的?”
“那不就是秀答應(yīng)么?”
“他們國家還有個叫維多利亞的女子?!?p> “這名字倒是沒聽說過?!?p> “旁邊還有個叫伊莎貝拉的,你聽過么?”
“也沒聽過,但挺好聽。”
平貴人看著我,非常鄭重的道:“那莫斯科大公國,也就是現(xiàn)在的俄羅斯,乾隆朝有個叫葉卡列琳娜女皇帝的,你可知道?”
我燦燦的笑了笑:“我一個女子,哪知道外國的女皇帝叫什么?”
“哎,這你得知道!”平貴人認(rèn)真道:“其他人不知曉不要緊,這個你得知道?!?p> “這個葉姑娘,如何呢?”
“這個葉姑娘可就了不得了,她出身德國,雖為貴族但家道中落,十五歲上走了大運(yùn),與俄羅斯皇儲定了親,算的是個太子妃了?!?p> “喲,那可不賴啊。”
“可不是說呢,后來老皇帝死了,皇儲繼位,這個太子妃變成了皇后,可這帝后二人離心離德,不僅不一同行事,還分別宿在別人家里,聽聞皇后的二女兒,都不是給皇帝生的呢?!?p> “喲,這話可不能亂說。那皇帝不介意么?”
“不介意呀。皇帝也不止她一個女人?!逼劫F人說罷看了一眼秀答應(yīng):“聽聞那葉姑娘,光大家知道的情人就有八個呢!”
我聽了這話,看了看平貴人的眼神,摸了摸自己有點(diǎn)兒起雞皮疙瘩的后脖子:“平貴人,你講歸講,你看秀答應(yīng)做什么。”
“聽說那個葉姑娘姿色平平,但聰慧好學(xué),竟如男兒一般?!逼劫F人道。
我呵呵笑了一聲:“宮里不輸男兒的妃子多了去了,秀答應(yīng)還算是有女兒氣的。”
“那葉姑娘也有女兒氣呀。”平貴人不停的對我眨眼睛:“聽聞她的生活奢侈,珠寶無數(shù),光拳頭大的寶石都不知道有多少個。”
“這……這樣啊。”我更加費(fèi)勁的撓著自己的脖子,小心翼翼的將這個話題岔開:“那后來呢?皇帝不介意她有情人,那我們外人也管不著,她后來怎樣了?”
“她后來,身居王位成為一方霸業(yè)?!?p> “喔——她是丈夫死后,繼承王位?”
“不是?!?p> “那是兒子繼位,垂簾奪權(quán)?”
“也不是。”
“那是怎樣?”
平貴人眼神中閃著光:“她是與情夫聯(lián)合,一同逼夫君退位,繼而殺君奪權(quán)?!?p> “?。俊蔽乙荒樥痼@。
平貴人還沒完,用一種幽森的語氣對我道:“你看,這葉女皇帝與秀答應(yīng),像不像?”
“哪兒像了!”我連忙大喊:“這種事情可不敢亂說!”
平貴人拉起我的手,沖向了珠玉堂二號,指著旁邊一個華妝女子的畫像道:“你看,像不像!”
我定睛一看,那人也穿著一身白裙,裙擺寬大,胸口低的能看見胸脯,臉上膚白似雪,頭發(fā)一卷卷的扎在頭上。
“你看!像不像!”平貴人再質(zhì)問我道。
眼見如此,我只能點(diǎn)點(diǎn)頭稱:“像……”
平貴人一聽我這么說,很是驕傲的抬起了頭,指著畫像下頭的字眼對我說:“你看,這是什么?”
我看見上頭一堆看不懂的符號,想來應(yīng)該是那什么俄羅斯的文字,但在下放有人悉心附了一張小紙條,上書:俄羅斯沙皇——葉卡捷琳娜大帝。
我這么一看,眨巴眨巴眼,又走到門外,眨巴眨巴眼看了一下秀答應(yīng)。
“只是長得像而已……難免的事?!蔽乙话雱裎科劫F人,一半勸慰自己,突然我有些疑惑:“平貴人,你沒來過這珠玉堂,怎的就知道這里有一副畫像,畫像還與秀答應(yīng)有七八分相似?”
平貴人看著我,嘿嘿笑了一聲道:“佛曰不可說,我看穿世事,只為點(diǎn)醒眾人罷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