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宴會(二)
在燈光下,薩依藍嘴角微微揚起,澄澈的雙眼卻帶著些許得意的味道,她踮起腳尖,不知為何她并沒有像多數(shù)在場的女陪客一樣穿著高跟鞋,可能是因為她本來在瑞奇爾德的女孩中就屬于比較高的的緣故吧。她邁著輕盈的步子,高高地揚起下巴,仿佛一只林地中的猞猁。幾步就又邁到藍黛爾面前,她望著遠處月色下的原野,臉上仍掛著那抹笑。她低頭,看著面前有些手足無措的藍黛爾。
“夜景很美,我們邊跳邊說吧,”說著,還沒等藍黛爾答應,她就拉起了藍黛爾的手,被她一提,藍黛爾也直接站了起來,而薩依藍的另一只手則直接環(huán)到了藍黛爾腰上“莫辜負舞曲和月色,您說是么?”
藍黛爾并不會什么舞蹈,她唯一會的跟腳有關的功夫,一個是當年跟她很熟的酒館駐唱詩人教她的一手撩陰腿,還有就是那套用短兵時的腳下功夫。她對跳舞的了解不比門口的衛(wèi)兵多多少。
不過薩依藍身上帶著一股莫名的魔力,她的野心似乎遠超過那些挽著舞伴在舞池里晃來晃去的中年男子,她的步子很輕盈,也沒有那么快。藍黛爾雖然動作多少還是有點笨拙,但是卻還是能夠跟上薩依藍的節(jié)拍。
過了一小會兒,似乎薩依藍也盡興了,她便一把把藍黛爾拉到自己懷里,一手扶著她的腰,另一只手握著藍黛爾的手,兩人就在陽臺上簡單地按著音樂走起步子來。
燈光下的薩依藍不像之前那樣有侵略性,總讓人覺得好像下一秒就要咬誰一口一般。藍黛爾貼近了觀察薩依藍,這個女孩的臉說實話,并不像一個女孩,但就神態(tài)和五官來說,倒像是哪家的貴公子。
“從前啊,有這樣一個孩子,”薩依藍開口了,雙眼望著夜空,仿佛有群星在其中流轉(zhuǎn)“她憎恨命運,憎恨命運所予她的身份,讓她終其一生都只是自己父親、丈夫或是兒子的附庸,她若想有任何作為,都只能潛藏于陰影之下?!?p> “直到有一天,她發(fā)現(xiàn)了自己與他人的不同,就像是天空中的星和夜色下的螢火,若是在夜中不留神注意的話,的確難以分辨,”薩依藍低頭盯著藍黛爾困惑的眼睛,笑了起來,雙眼就像是突然亮起的燈火一般,赤紅的光芒如同突然綻開的玫瑰。而眼瞼和眼角則泛起了金色的光輝,仔細看來,能看出那似乎是覆蓋在她雙眼周圍的金色鱗片,如果不注意的話,真的會把那細密的金鱗當成是金色的眼影。
薩依藍一揚右手,下一秒,兩人身邊便不是那月色下的陽臺,而是大小如同一片原野一般的大廳。金銀白三色,就像傳說中的神殿一般。
藍黛爾很慌,雖然薩依藍無論是神態(tài)還是動作都仿佛是一個跟自己說著情話的貴公子,但是藍黛爾卻絲毫不在意這些,她在意的是薩依藍到底是有什么樣的能力?能夠在一瞬間將兩人轉(zhuǎn)移到一個這樣的巨大空間?不可能是她已知的任何一種遺族的血脈。
薩依藍看著藍黛爾的雙眼“常人的一生中,有多少時候能主宰哪怕一件事情?可是我不同,這片空間完全由我主宰,”說著,兩個人慢慢地漂浮起來,薩依藍像是一條在空氣中游泳的魚一般,舒展著自己的身體,她的聲音雖然不大,但是卻不知為何回蕩在整個大小堪比一片原野的大廳中“這時,我就會有一個疑問,既然我能夠成為這個空間的神,為何我就要在塵世間甘做人的附庸?無論是萊平伍德還是血色日輪,為什么我要依附于他們?尋求保護還是達成我自己的目的?”
“也就是說,你是一個獨立存在于瑞奇爾德的遺族?”
薩依藍漂浮在半空中,盯著藍黛爾的眼睛“是的,為了所謂財富和權力抱團取暖毫無意義,當信使問我的時候,我也是這樣回應的。如果你對這個社會的暗面有任何一絲一毫的了解的話,你會知道,瑞奇爾德是一個任何和遺族有關的勢力都不可觸及的禁區(qū),而這個禁區(qū)的主人,想必你也知道是誰了?!?p> 薩依藍慢慢地落在了地上,她走到了藍黛爾面前,輕輕打了個響指,空氣中憑空出現(xiàn)一個酒杯,里面盛滿了金黃的酒液,她端過那個杯子,輕啜兩口“日輪遺族即將崛起,在巨浪卷起的時候,海中的所有鯊魚都在巡弋,等待著魚群的到來?!?p> “但是我很好奇,”薩依藍湊到藍黛爾面前,仔細端詳著藍黛爾“你是誰?哪里來的?闊得羅根本沒有你這樣一位分家的人,藍黛爾這個名字,也只在闊得羅家的族譜里出現(xiàn)過,你,到底是誰?”
“我就是族譜里的那個藍黛爾,意外么?”藍黛爾露出了一抹狡黠的笑,她此刻已經(jīng)徹底從剛剛對于薩依藍血脈的那種震驚中脫離出來,遺族出現(xiàn)什么樣的能力都不奇怪,但是從她的立場上來看。
薩依藍突然大笑起來,倒不是那種聽到了笑話般的大笑,而是那種自己猜對了的喜悅,她繼續(xù)在那金碧輝煌的大廳中起舞著“如我所料,您果然是岱蘭.闊得羅那個早逝的妹妹。這樣來說,你我也算是共享著秘密的人了。”
“古話說過,同一棵樹下躲雨的人理應撐同一張傘,您也知道大潮將至,”藍黛爾微微笑著,她看上去雖然很冷靜,但是實際上心中很慌,如果真的如薩依藍所說,這個空間是她所主宰的,那自己也隨時有可能被她抬到高處摔死“那您,有沒有撐起這傘的意思呢?”
“您那時候的古話恐怕現(xiàn)在根本沒人知道了吧,不過我能看到你需要一張傘的不安,”薩依藍坐到了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她背后的沙發(fā)椅上“你雖然說是闊得羅家的先祖,但是實際上你跟迪堪幾乎一點關系都沒有,你之所以一直跟著迪堪的原因,也是因為害怕,害怕他會突然有一天把你趕出家門,對吧?!?p> 藍黛爾一怔,表情開始變得不像之前那樣有余裕,雖然她從來沒有跟誰明面上說過這件事,但是她自然是很清楚的,迪堪不是岱蘭,他把自己留在身邊可能只是出于所謂姓氏相同的那種親近感。實際上呢,如果自己不體現(xiàn)出什么價值,結果是什么?誰也不知道,但是她這樣沒有所謂家族支持,只算會一點草藥學的小姑娘,在這個完全陌生的時代想要完全獨立地生活下去,除了奴顏婢膝,似乎就只能打家劫舍了。
“我可以給你這張傘,你成為我和闊得羅之間的橋梁,”薩依藍輕拍了兩下手掌,下一秒,那金碧輝煌的大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月色下的窗臺。
藍黛爾想說些什么,但是此刻她又過于無力,那是一種從心底被人看透的疲憊,不知說些什么的焦急,所集合成的一種無力。
她思索了下,想要只是簡單地答應她,可是剛微微張口,卻被薩依藍用修長的手指輕點住了嘴唇。
“不要著急回答我,我們,還有的是時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