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這件事，是蘇鳳藻自找的。
秦崇歌嘴角浮起一個冷笑，皇子死了再生一個便可，若是就此削弱蘇家的勢力，大皇子也算死得其所。一箭雙雕，不管結果如何他都是最后的贏家。
“除了謝太醫(yī)和小墨子、景宜宮的太監(jiān)宮女之外，所有人都到景宜宮外等候。”蘇鳳藻不理會秦崇歌眼中的算計和冷酷。
自古帝王無情，即便是親生兒子也隨意利用。她早已經預見到了這個結局，但是在這場陰謀與權力之中，她不過只是路過這個時空的路人甲。
陰謀與權力，她都無所謂，她所在乎的不過是博士畢業(yè)后發(fā)的誓。
不管對方是敵是友或者陌生人，作為醫(yī)生就要竭盡全力相救，救死扶傷乃醫(yī)生本分。
“蘇鳳藻，別太過分。”秦崇歌見蘇鳳藻語氣冷漠地下命令，還要將他排除在外，心中有些不虞。
“景宜宮太過嘈雜，無關人等趕緊離開，皇上若是不放心本宮便在外殿等候便可?！碧K鳳藻冷冷地說道。
“準備十壇烈酒，若干極細的銀管，冰塊，開水，雨水，食鹽，稱，白布，棉花越多越好。謝太醫(yī)，命人準備退燒和止血的草藥。所有人準備好了東西之后在外候著，一刻都不能耽誤，小墨子你隨我來?！?p> 蘇鳳藻說完，扶著宇文墨川的手，匆忙趕到大皇子居住的內殿，景宜宮的宮女太監(jiān)們忙忙碌碌地在外殿準備所需物品。
大皇子面無血色地躺在床上，心臟已經停止了跳動，心口還有余熱。
“謝太醫(yī)，把脈?！碧K鳳藻說著，撥開大皇子的瞳孔檢查，瞳孔還沒散開，果然如她預料的那般，大皇子還有救。
“我叫謝奈，謝謝的謝，無可奈何的奈。”謝奈說著，搭上大皇子的手腕，“脈象非常微弱，情況很不好。”
“果然如我所料那般，大皇子不是死去，而是血壓下降，失血過多導致的失血性休克?！?p> 內殿只有她和宇文墨川、謝奈三個人，她一把扯下沉重的鳳冠扔到地上，將腳上十公分高的青白玉鞋子踢掉，扯掉沉重無比華麗無比的鳳羽衣，簡單快速地將頭發(fā)扎成馬尾。
“大皇子還有救?！?p> “頸部皮外傷，胸部外傷，被風箏線劃破了頸部，又遭受撞擊導致失血。我們先止血。”蘇鳳藻說完，大聲吼道，“外面的人，拿烈酒和滾燙滾燙的水來，還有白布，棉花。另外，將九錢食鹽溶解到兩斤干凈的雨水里面煮沸?！?p> “記得，一定是干凈的雨水。煮沸之后用冰塊冷卻?！?p> 宮女們聞聲而進，蘇鳳藻用烈酒洗過手，又用滾燙的沸水將白布浸泡。
“你們兩個，將棉花撕成這么大的團扔到烈酒壇子里?！碧K鳳藻將棉花撕成棉球，對兩個宮女示范道。
那兩個宮女應允著，按照蘇鳳藻教給的方法做。
“謝奈，你也用烈酒洗手，我來清理傷口，清理傷口完畢之后你為他涂上止血藥膏，我們再用消過毒的白布將傷口包扎住?！碧K鳳藻說完，面對滿臉疑惑的謝奈，來不及解釋什么，用酒精輕輕擦拭大皇子身上的傷口。
大皇子處于休克狀態(tài)，又因為失血過度，情況非常危險?，F階段最重要的是止血，等到止血之后補充生理鹽水。
生理鹽水配置使用的是蒸餾水，但在這種情況下根本無法再去蒸餾，最簡單的方法就是使用煮開的雨水。
幸虧這里是皇宮，所有珍奇的東西都有，若是換成別的地方，即便是她有心相救也無力能救了。
“頸部傷口太大，根本無法止血?！敝x奈額頭上冒出冷汗，“皇后娘娘，這可如何是好？”
“墨川，幫我一把?！碧K鳳藻皺著眉頭，風箏線傷到了頸動脈，的確不好止血，她拿出隨身攜帶的工具包，拿出針線和剪刀，“使勁摁著他，我要為他縫合傷口。”
“是。”宇文墨川斂去嬉笑，看著干練嚴肅的蘇鳳藻，心中涌起一股別樣的情感。
“孩子，會很疼，忍著點?！碧K鳳藻說完這句話，將雙手徹底消毒之后以最快的速度將傷口縫合完畢。
“上藥，包扎?！彼亮瞬令~頭上的汗，“準備灌生理鹽水。”
“已經包扎完畢了。大皇子的脈象有了些許起色?！敝x奈說道。
“墨川，快將冷卻好的生理鹽水拿過來?！碧K鳳藻說著，“現在他已經沒有了吞咽意識，拿銀管過來?！?p> “生理鹽水？”
“就是加了鹽的雨水。不要問太多。”蘇鳳藻說完，用銀管將配置好的生理鹽水輸到大皇子的體內，持續(xù)輸了五分鐘的時間，大皇子不小心被嗆到了氣管，猛烈咳嗽起來。
“不好，被嗆到了氣管，墨川，快將銀管撤掉，用嘴喂。”蘇鳳藻說完這句話，含了一大口生理鹽水，對著大皇子的嘴喂下去。
“那個……男女授受不親，還是我來吧……”宇文墨川心中有些別扭，不知道為什么，他見蘇鳳藻像個沒事人似的與大皇子嘴對嘴，一種難以言狀的酸澀感涌上來，他突然有些怒氣。
雖然大皇子只是個不足五歲的孩子。
印象里蘇鳳藻為他嘴對嘴度氣時異常芬芳，淡淡的蘭花香氣，下意識里，他覺得這種芬芳只能他一個人占有。
“咳嗽了?？人粤?。大皇子又活過來了。”一個上了年紀的宮女喜極而泣，不顧禮儀癱軟在地上。
“咳嗽了？”秦崇歌雙手狠狠地攥著拳頭，他身處外殿，根本看不見內殿里的人在做什么，但一盆盆被端出去的血水多的有些觸目驚心。
印象中的蘇鳳藻性格急躁，更不可能懂醫(yī)術。但是現在，事情已經遠遠超出了他的認知。
從銀兒死后到現在，不過短短幾天時間，這幾天時間里，蘇鳳藻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一個人再怎么變化，脾氣和眼神怎么能變得如此徹底呢？
第一次，他對蘇鳳藻產生了興趣。
“大皇子有了微弱的心跳?！敝x奈聲音中抑制不住喜悅，“只是呼吸還不是很順暢，我們該怎么辦？”
“心臟有了微弱的跳動，風箏線損傷了喉嚨導致呼吸困難?！?p> “準備心臟復蘇術?！碧K鳳藻下了命令，卻見周圍的人都沒有動靜，她恍然記起這不是在急癥室，而是不知道哪個時空的皇子寢宮內。
“墨川，像我這樣按壓大皇子的胸部。力度不要太大，不要停?！碧K鳳藻顧不上太多，深深吸了一口氣，對準大皇子的嘴進行人工呼吸。
“脈象趨于平穩(wěn)，只是脈象依然微弱，隨時都會消失?！敝x奈說道，“大皇子在發(fā)高燒?！?p> “用白布包裹冰塊放到大皇子額頭上，目前只能使用物理降溫。大皇子失血過度，需要及時補充血液?！碧K鳳藻說完這句話微微一愣。
在這個地方根本無法完成輸血，即便是能輸血，一旦發(fā)生凝血反應，后果不堪設想。
“只能死馬當活馬醫(yī)了?！碧K鳳藻冷聲說道，“拿極細的銀管來。”
宮里的銀管并不少，宮女們拿來了許多尺寸的銀管，她挑選了一個尺寸差不多的，用手術刀將兩頭削尖。
“謝奈，我需要你的幫助?！碧K鳳藻緊緊皺著眉頭，“大皇子失血過多，唯一的方法就是輸血，如果不輸血，我們前期的工作都白做了?！?p> “該怎么做？”謝奈問道。
“取大皇子的血，放在生理鹽水里，也就是放了食鹽的雨水中，到宮女太監(jiān)身上取血，觀察誰的血型和大皇子吻合?！碧K鳳藻說道，“憑我自己的血是萬萬不夠的?！?p> “所謂的吻合就是能夠相溶嗎？”謝奈眼睛閃亮閃亮地看著蘇鳳藻，“這么做的話……”
“管不了那么多了。”蘇鳳藻緊皺著眉頭，“至少找到三個人才夠。墨川，抱著我……”
“抱……抱著你？”宇文墨川一愣，蘇鳳藻的表情不像是在開玩笑，他心里那股異樣的感覺又出現了。
“沒錯，抱著我，要高過大皇子所在的位置。我要為大皇子輸血了。你繼續(xù)按壓大皇子的胸部。”她指著一名宮女說道。
那宮女也是聰明伶俐的，宇文墨川教了幾下便學會了。
蘇鳳藻將削尖的銀管一頭插到自己的靜脈血管上，另一頭插到大皇子的靜脈血管上，宇文墨川抱起她，血液一點一點地由上而下輸入到大皇子的靜脈里面，伴隨著血液的補充，大皇子臉上稍微有些血色。
“喂，夠了吧？”宇文墨川的臉色越來越難看，蘇鳳藻的臉色越發(fā)蒼白了起來，她軟綿綿地躺在他懷里，有氣無力。
“到極限了嗎？”蘇鳳藻嘴角扯出一個勉強的笑，“幸虧有你，不然我肯定摔個狗吃屎?！?p> “你太逞強了?！庇钗哪ㄝp輕嘆了口氣，拔掉蘇鳳藻手上的銀管，“今日之事，可是做好了準備了嗎？”
“恩?！碧K鳳藻說完，秦崇歌黑著臉走了進來。
“朕來輸血?！彼渎曊f著，看到宇文墨川橫抱著蘇鳳藻，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怒氣。看到蘇鳳藻一臉蒼白，所有的怒氣被壓了下去。
“謝奈，準備溶血實驗?！碧K鳳藻說道。
“大皇子是朕的親生兒子，朕不需要滴血認親?！鼻爻绺璧哪樕桨l(fā)黑了些，“蘇鳳藻，別太過分?！?p> “對不起，如果不能做溶血實驗，絕對不能輸血。即便是至親，血型也不一定相同?！碧K鳳藻冷聲說道，“謝奈，找到了幾個人？”
“兩個?！?p> “準備輸血，不然會功虧一簣?！碧K鳳藻從宇文墨川懷里下來，用干凈的銀管將大皇子和另一名宮女的血管相連。
“好冷?！币粋€微微的聲音傳來，“這是什么地方？”
“孩子，你醒了？”蘇鳳藻心中一喜，她踉蹌走到大皇子床前，緊緊握住他的手，“好了，孩子，已經沒事了?！?p> “你是誰？”大皇子緊蹙著眉頭，“你的手好溫暖。我是死了嗎？”
“沒有呢，放心，我不會讓你死的?！碧K鳳藻輕輕笑著，“孩子，你覺得怎么樣了？”
“好冷，好困。我想睡覺?！贝蠡首游⑷醯穆曇魝鱽恚昂孟胨X啊……”
“別，別睡?！碧K鳳藻心中一驚，如果睡著了就永遠也不會醒過來了，“孩子，千萬別睡著。”
“謝奈，換下一個輸血?！碧K鳳藻吩咐完，大皇子雙眼微微合上，臉色蒼白的讓人心疼。
“喂，孩子，別睡啊，告訴我，你叫什么名字好不好？”蘇鳳藻緊握著大皇子的雙手，盡量將語氣放輕柔。
“我叫秦之意。今年五歲?！贝蠡首用銖姳犻_眼睛，“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啊，我叫蘇鳳藻?！?p> “好難記的名字。你的手好溫暖，像母妃的手?！贝蠡首虞p輕地說道。
“對了，你母妃呢？”蘇鳳藻這才后知后覺地想起，在這景宜宮里除了太監(jiān)就是宮女，大皇子的生母卻沒有出現。
“我沒有見過母妃呢。”大皇子的聲音軟軟蠕蠕的，“我想，母妃應該跟你一樣是個極美極美的人吧？”
“我好困，好想睡，這位美女姐姐，我就睡一小會好不好？就一小會?！贝蠡首与p眼逐漸合上，“閉上眼睛就好舒服，不疼，也不冷了?！?p> “不能睡?！碧K鳳藻有些著急，如果大皇子睡著了就等于前功盡棄了，跟死神賽跑的大皇子，只要有一絲松懈就會抗不過去。
“還不夠，還需要輸血。喂，秦崇歌，別磨嘰了，快點做溶血實驗?！彼行┘绷耍櫜坏檬裁炊Y儀，也顧不得什么忌諱，直接呼喊著秦崇歌的名字。
“蘇鳳藻?！鼻爻绺铦M臉黑線，他緊皺著眉頭，不情愿地割破手指，手指的鮮血溶解到生理鹽水中立馬和大皇子的鮮血合二為一。
“溶血實驗成功。謝奈，準備輸血。恩，他的話多輸一些也沒問題?！碧K鳳藻說完，來不及觀看秦崇歌的黑臉，立即將所有的精力轉移到大皇子身上，“按壓胸口不要停?！?p> “女人，你到底在做什么？”秦崇歌雙眼危險地盯著蘇鳳藻，現在的蘇鳳藻只是簡單地將頭發(fā)高高束起，柔順的黑發(fā)像馬尾一般垂下，額前覆蓋著幾絲發(fā)絲，輕動。
淡淡的蘭花香氣掩蓋了血腥味道，氣氛緊張的空間也變得柔和了些許，從他的角度望去恰好能看到蘇鳳藻精致的側臉，雖施了粉黛，但面目輕柔，眼神堅定，嚴肅認真，恍惚里竟有種傲然于物的君子之氣。
看到這樣的蘇鳳藻，秦崇歌微微心動，語氣稍微變軟了些，“你是何時學會的這種本事？若是出了什么差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