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當陽,京城外面已經(jīng)很少人在走動,茶肆的伙計也百無聊賴趴在桌子上散著扇子以舒緩悶熱。
不過天不遂他愿了,一行官差匆匆走出城門,來到了他這個茶肆之內(nèi),一下子便讓他忙碌起來。
“殿下,就在這里等著吧!這個天氣太過悶熱了,再過去就沒有地方歇息了。”為首的兩人赫然便是淮王蘇若煊和鴻臚寺少卿元規(guī),元規(guī)就是當初被派遣來迎接蘇若煊回京的官員,身材微微發(fā)胖的他不斷用手帕擦拭著流出的汗水。
“這幫北燕的蠻子也真是的,這烈日當空的還要咱們來迎接,就不能換個時間么?”元規(guī)怨念頗深,鴻臚寺本來就是一個清閑衙門,平時根本就用不到,他一個少卿每天去去衙門喝茶,到點了就回家多舒服啊!
“伙計!上茶,讓我們解解渴!”剛坐下元規(guī)便迫不及待道。
“得了!元少卿,你一年才用跑幾次?本王看你平日里領(lǐng)著俸祿多自在??!現(xiàn)在不過是接待一次北燕使者罷了,又有什么好抱怨的,收起來吧!別讓北燕的人看到你這個樣子,到時候父皇歸罪下來,本王可不擔當?!碧K若煊淡淡說道。
伙計這個時候遞上了茶水,就連蘇若煊都有些急切,這個天氣真的不適合出行啊。
而此時城門處又有了動靜,之間一個帶著枷鎖和鎖鏈腳銬的落魄男子一步一步走出城門,每走一步都會響起鎖鏈交碰的聲音。
而他的后面還有著兩個衙役跟著,都是一臉的不耐與煩躁。
“誒!這孫元佐也真是自作自受??!好好的一部尚書,官當?shù)姆€(wěn)穩(wěn)的不好么?非要摻和著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現(xiàn)在好了,家被查抄了,人也被流放邊疆。”元規(guī)看到孫元佐凄慘落魄的樣子,有感而發(fā)不住搖頭道。
“你是兩邊都不投靠,樂得清閑,而且你就算是投靠了兩位皇兄也沒人要你,鴻臚寺這個衙門能干什么?”蘇若煊忍不住撇了撇嘴道。
元規(guī)訕訕不敢說話,這淮王殿下說出的還真是實情。
“畢竟也是曾經(jīng)的一部尚書,也曾位極人臣過,本王也算是和他有點淵源交情,剛巧遇上了便送送他吧!”蘇若煊感嘆道,示意身后的竇真。
竇真心領(lǐng)神會,便起身趕往孫元佐處,與那兩名衙役交談了起來,隱約之間看到他交給衙役一點東西,沒有多久那衙役都是點了點頭,帶著孫元佐走了過來。
“還請諸位見諒,本王想要單獨和孫元佐談上一談,諸位可否騰出個地方?”蘇若煊言語之間盡是歉意道。
鴻臚寺的人都不是不識趣的人,茶肆還是很大的,不過是挪了個地方歇息,給淮王殿下一個面子而已。
“呵!你是來笑話我的么?”孫元佐自嘲一笑道。
對此蘇若煊并沒有說什么,只是讓伙計上了一碗涼茶,放在孫元佐眼前。
看著眼前的茶水,孫元佐一下子沉默了下來。
小心翼翼端起茶碗,一口一口地抿著,以前在他連正眼都不瞧上一眼的劣質(zhì)茶葉煮出來的茶水居然格外清香。
“景王和他的人呢?怎么不出來送送你,畢竟你也為了他們做了那么多,難道就連最后一面都不見了么?”蘇若煊打破了彼此之間的僵局,問道。
“進到天牢的這些日子里,我也總算是看清了,人活于世什么都是靠不住的,與其摻和進這些隨時都有可能搭上身家性命的黨爭,還不如獨善其身好!至少落得個輕松自在!”孫元佐回想起現(xiàn)在自己落魄的樣子,有感而發(fā)道。
“可惜這一切都太晚了,明悟的時候早已經(jīng)身陷囹圄,脫不開身了!”孫元佐仿佛看開了一切,當他落難的時候,平日里巴結(jié)自己的親朋好友們,恭恭敬敬的下屬們還有著信誓旦旦的景王,就算是不能夠?qū)⒆约撼槌鰜恚尤贿B自己一面都沒有探望過。
就連他的一個女婿,聽到這個消息之后二話不說就將自己的女兒休了趕出家門,甚至連他的外孫女都不留下一點情面,直接交給京兆府,唯恐危及己身。
世態(tài)炎涼,人心冷暖莫過于此,得勢則盛失勢則衰。
自己奮斗努力了終身,到頭來還是一無所有,甚至就連基本的親人都不得保障。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默默看著孫元佐這副落寞的樣子,蘇若煊嘆息道。這和當年自己的境況是如此地相似。
“呵!”孫元佐譏諷一笑道:“我能夠落到今日這步田地,還不是拜淮王殿下所賜?”
“現(xiàn)在我才想明白,三年的時間太長了,足可以將一個人從里到外完完全全改變,變到幾乎不認識?!睂O元佐看向蘇若煊的目光之中充滿了不可思議?!跋氘敵趸赐醯钕乱粋€如此沖動霸道的人,居然能夠變得如此有城府,真是令我匪夷所思?。 ?p> 聽到孫元佐的一番話,蘇若煊只是沉默著不回應。
“呵!你知道為什么三年前幾乎沒有人投靠你么?就算是當時名聲不顯的景王也能夠籠絡到一大批人而如日中天的你只能黯然神傷孤身前往北燕。我和韓尚文是你一手挖掘出來的,雖然你殺了我的弟子,只要能夠帶來利益,這個就無關(guān)緊要了。”
“但是在你身上我們都看不到有什么值得投靠的地方,莽撞、沖動、做事不計后果,呵!哪怕是寧王也比你好上不少?!?p> “現(xiàn)在你覺得呢?”蘇若煊平靜地問道。
“呵呵!什么偶然碰見的,我做事如此穩(wěn)妥,怎么可能會出現(xiàn)意外?單憑寧王和他那些只會動武的莽夫怎么可能請動得了那么多大儒?再加上你和邱居幾人的交情,這其中必定是你的謀劃!”孫元佐凄慘苦笑道,到了最后將整件事情想了一通,才明白背后的主謀是誰,不得不說是個諷刺。
“嗯!那孫大人是否要將這個消息告訴景王?說不定以這個為籌碼,到最后還有可能有翻身的機會呢!”蘇若煊輕笑道,好像一副極不在意的樣子。
“為什么呢?我為什么要告訴他們?”孫元佐面帶著怨恨反問道:“我承認落到今日的地步,心里不恨你是不可能的。但是我的利用價值已經(jīng)沒有了,一個聲明掃地的落魄之人就算是手中有再多的籌碼也無濟于事。翻身?這輩子都是不可能的了。”
說到此處,孫元佐微微頓了一頓,低聲發(fā)狂笑道:“但是我更加恨他們,替他們做了那么多事情,到最后事情發(fā)了就把我當成棄子,我孫元佐還沒有如此大度,既然他們不仁,那也別怪我沒有提醒他們,讓多幾個人來陪我,那不是更好么?有福同享那有難也要同當嘛!”
看到孫元佐如此癲狂之樣,蘇若煊也是忍不住一嘆,名聲毀了,那比起性命還要重要。
“你雖然背叛過本王,但是那也有本王的錯,你的幾個孫子孫女本王會想辦法弄出來的,不會讓他們受太多的苦。”
孫元佐定定地看著眼前的淮王殿下,或許他還是以前那樣恩怨分明吧!
他起身跪下向蘇若煊拜了一拜:“在下多謝淮王殿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