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陳一恒杵在那里許久連話都未能說出一句,沈浪皺了皺眉,率先開口道:
“既然你不說話,那我來說個法子你看可好,既然他已經(jīng)死了,我們就索性把他的尸體從山上丟下去,這山谷之下正好是一片茂林,眼下枝繁葉翠,又荒無人煙,不會有人發(fā)現(xiàn)的,你意下如何?”
陳一恒依舊沉默不語,一臉無限懊悔的表情,他兩眼發(fā)直,盯著眼前的“桀戮”刀,猛的向前沖去,想要自我了斷。
還好沈浪早有防備,將刀一收避開了沖上前來的陳一恒,又反手用刀背將他擊倒在地,冷冷的笑道:
“你以為現(xiàn)在還能一死百了嗎?就算你不要命了,難道你連后世的名節(jié)和臉面都不要了嗎?!難道你愿意永遠遭世人唾棄和謾罵嗎?!”
名節(jié)?臉面?沈浪的話一下子戳進了陳一恒的心里,的確,這些東西才是他安身立命之本。不!是比自己生命還要重要的東西!??!
他像被什么迷了心竅一般,臉上的神情與之前截然不同,此刻堅定的面向沈浪,厲聲說道:
“可以按照你的辦法來,但事情完了以后,我若沒有東西傍身,如何才能自保?!”
沈浪稍微松了一口氣,只要他同意,凡事都是可以商量的。
“你想要什么東西,說來聽聽?!?p> “我要三張空白紙,左上角留下你的血指印作為憑證,他日我有求于你時,你見到這帶著指印的紙上的內(nèi)容時,便必須的照做。”
沈浪聽了使勁搖了下頭,怒聲說道:
“這怎么可以,離了這天青峰,你若是讓我去死,或要我沈家的全部家產(chǎn),難道我也要照做?”
“我自然是不會做這些傷天害理的事,這樣要求自是有我的考慮罷了,你若不同意,我也無話可說了。”
突然,他手中突然抓起一片散落在地上的刀片,緩緩朝自己頸部引去。
沈浪大驚失色,狂吼道:
“且慢,你的要求,我、我答應(yīng)了!你向來最為公正守信,在江湖中聲望很高,你且不要食言才是?!?p> 陳一恒緩緩放下手中的刀片,悵然嘆息了一聲,心中有說不盡道不完的憂愁。
此時沈浪又開口道:
“只是眼下無紙,你要的東西,我日后補給你可好?”
他聽了這話默不作聲,過了許久從懷中掏出一本冊子,正是善德門用來記錄比武經(jīng)過和勝負的手札,他從最后面輕輕撕掉了三頁,遞給了沈浪。
沈浪此時卻也沒猶豫,眼下的一切已是一盤死棋,若不抓住最后的機會又該如何逃生?!
他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在三張紙上“唰、唰、唰”的印上自己的血指印,又將他遞給了陳一恒。
陳一恒將這些紙小心翼翼的收入懷中,不禁又嘆息了一聲,用手帕包住了受傷的右手,冷冷地說道:
“唉,將這殘局盡快收拾了吧!”
于是,這二人便將眼前不該出現(xiàn)的東西一一清理了干凈。沈浪抓起田嘯天的尸體,猛的一揮手丟入了山谷之中,轉(zhuǎn)而又開始俯身去拾起已經(jīng)斷成兩截的“意”,將它輕輕收入到劍鞘之中。這一刻他的眼中竟然噙滿了淚水,悲傷不已。
而陳一恒卻默默拾起了地上那把完好的“桀戮”,趁沈浪未注意之時,偷偷將這口寶刀丟在了遠方的巨石之后。
隨后,二人便將地上散落的三十六片刀片撿拾到了一起,并清理掉刀片對周圍所造成的細小刀痕,沈浪將刀片擺放整齊,這些刀片又變得如沒有刀柄的匕首一樣,被他收在了鞋底之下。
陳一恒拾起“桀戮”的刀鞘,對沈浪說道:
“走吧,該下山去了。”
沈浪看著空著的刀鞘,疑惑的說:
“那把刀呢?”
“這場比試你既然贏了,這刀自然是不該再存在了,它已經(jīng)折斷,隨著田嘯天跌進了山谷之中了?!?p> “果然還是陳少俠考慮周到,沈某佩服、佩服、、、”
誰知這時陳一恒詭異的說道:
“我會這樣記錄在善德門的冊子上,對外也會保證這樣的口徑,但是,這把刀其實是在我的手中,被我藏起來了,留作日后保命之用?!?p> 沈浪頓時張大了嘴巴,險些叫了出來,剛要開口,卻被陳一恒一口喝?。?p> “今天的事就這樣了,你若再多一言,我們便同歸于盡?。?!”
空氣一下變得無比寂靜,四下無聲,只能聽見二人略顯沉重的腳步之聲。
陳一恒緩緩的嘆了一口氣,看向呆立在一旁的沈靈杰,傷感的說道:
“這就是當年天青峰之戰(zhàn)的真相?!?p> “哦?!?p> 沈靈杰面色鐵青疾步向外走去,陳一恒又斜靠在了床頭之上,重重的嘆息了一聲,想到了他走出這門時的表情,不禁心頭一緊。
“不好?。?!”
他猛的起身,向外走去,正看到了在斷崖邊一躍而下的沈靈杰、、、
陳一恒的頭猛地抽動一下,張開了驚恐的雙眼,汗水早已將他的枕頭打濕了一片。外面太陽已經(jīng)冉冉升起,照的窗前一片明晃晃的亮光。他急忙起身,出了居室向大廳走去,卻看到沈靈杰早已端坐在那里,正在靜心修煉。
這一切,原來只是一場夢?。?!
他兀自退回了自己的居室之中,從床頭的暗格中取出了那口精致的木箱,從腰間取出一串青銅鑰匙,將三把寒精鐵鎖一一打開,翻起了木箱上的蓋子。
躺在木箱之中的,正是那把完好無損的“桀戮”之刀,雖然多年未見天日,但此刻刀身卻依然透著森森陰冷無比的殺氣,果然是一把好刀!
陳一恒嘆息了一聲,在桌上墊起了一張帛紙,提筆寫道:
我乃陳一恒,罪人一名,當年天青峰之戰(zhàn)因督查不利導致沈浪攜帶暗器入場,田嘯天因此殞命。事后又不知悔改,為保晚節(jié)與沈浪弄虛造假,顛倒黑白,罪不可赦,特此留書信一封,還后世人一個真相。
之后,他便將天青峰之戰(zhàn)的始末詳細的記錄到了這帛紙之上。寫完之后又咬開自己的拇指,在書信的最后按上了自己的血手印。
結(jié)束了!他終于還是沒能向沈靈杰說出當年的真相,他怕因為自己的不慎,又讓一條鮮活的生命黯然隕落。他將信裝入竹筒之內(nèi),又用蜜蠟將其封好,放在了那口木箱之內(nèi),重新上起了鎖。
我曾經(jīng)以為我能掌握自己的命運,也該站在正義的角度去改寫別人的命運,現(xiàn)在看來,我真的是愚蠢之極?。?!
他默默走到斷崖邊上,發(fā)動周身所剩的全部內(nèi)力,將這木箱扔的老遠老遠,頃刻間,木箱便被無盡的海浪卷走的消失了蹤影。
一切都交給老天來決定吧,他苦嘆了一聲,好像終于放下了這幾十年的包袱,又好像沒有放下,燕過無聲,但是被釘過釘子的墻面卻會留下永遠的傷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