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感到猶豫不決,于是找來張華,征詢一下他的意見。
張華接過奏折看了一遍,暗暗心驚:這份奏折確實非同小可,盯著的都是常人極易犯錯的地方。
像青??ば揆R路,如此巨大的工程,有時候把一些私人費用做進賬里去,是很常見的事情。但是如果被這些御史抓住,只要有一筆賬目存疑,就可以說成是“牟取私利”。而在修路時,順帶著給自家辦點事,更是一般人很容易犯的錯誤。
張華說:“安寧侯肯定不是個貪財?shù)娜?,像茶卡鹽湖,他完全可以不交給朝廷,自己采鹽來賣,那該要賺多少錢?”
皇上點點頭:是這么個理。
張華說:“依臣看來,奏折上所說的,只是小問題。就算有,肯定也是無心之失,大不了讓安寧侯認個錯,補交點錢就是了?!?p> 皇上說:“那樣的話,會不會對安寧侯有影響?”
張華說:“人非圣賢,孰能無過?安寧侯為國家做了那么多事,就算有點小錯也是人之常情吧。再說,安寧侯做事一向謹慎,我看未必會犯這種錯呢?!?p> 皇上這才安下心來,于是召見了刑部尚書何劭。
何劭看過奏折后,也是有些為難:“陛下,這件事到底該如何處置,還請陛下明示?!?p> 皇上說:“你會同陸風、陳煦,秉公辦理,該怎么查就怎么查,但是對安寧侯要尊重,不得無禮。朕這么說,并非因為李松是朕的女婿,而是因為他確實為國立下大功。對于這樣的有功之臣,該給的禮遇還是要給的?!?p> 何劭忙說:“臣明白,一定會尊重安寧侯的,請陛下放心?!?p> 這一天,李松正在家里思考修路的事情,忽然刑部來人,傳張琛、劉忠二人去刑部協(xié)助調查。
張琛、劉忠深感惶恐,李松也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就說:“既然是刑部找你們,那就去吧。”
兩人來到刑部,何劭在客廳接見了他們。
張琛、劉忠見不是在刑部大堂會面,而且何劭對他們也挺客氣,才稍微安心了一些。
何劭說:“此次找你們前來,只是核實一些事情的,你們可得據(jù)實以告,不得隱瞞,不然是要吃官司的?!?p> 張琛忙說:“我們不敢隱瞞?!?p> 在張琛、劉忠來到刑部前,何劭已經(jīng)請來幾個非常熟悉工程業(yè)務的胥吏,對奏折上所說的事情展開了調查。
胥吏們查閱了青??ば揆R路的賬目,發(fā)現(xiàn)賬目非常清楚,基本上沒有什么問題。只有一個地方疑問比較大,跟火藥制造有關。
胥吏們向何劭匯報說:“從賬目上看,火藥的用量太大了,而且在8月底馬路都已經(jīng)通車后,到了9月份又繼續(xù)生產(chǎn)火藥,并且還向多名鐵匠支付了大量費用?!?p> 陸風感覺這次是抓住把柄了,興奮地說:“我說怎么來著?肯定有問題,馬路都竣工了,還在繼續(xù)制造火藥,并且還找鐵匠做事,誰信?肯定是個幌子,以制造火藥的名義領錢,或者通過鐵匠走賬,然后將錢裝進了私人腰包。”
何劭也感覺有問題,火藥的事是劉忠在掌管,所以要找他來問一問。
等劉忠聽明白是怎么回事后,忙說:“大人,這個問題其實很清楚的,8月底馬路通車后,侯爺本來準備帶我們回洛陽的,可是禿發(fā)務丸不是發(fā)動叛亂了嘛,還帶兵包圍了西平郡?!?p> 何劭點點頭,這個事是大家都知道的。
劉忠說:“侯爺命我用倉庫里剩下的火藥打造了手雷,這手雷是找鐵匠做的鐵殼,里面包的火藥,用來守城是最好的了?!?p> “當時西平郡才2000人馬,鮮卑軍可是2萬人,是靠手雷才守住了城池,不過手雷的消耗很大,并且此前還支援了青??げ簧倩鹚?,所以后來只好又趕制了很多火藥,另外找鐵匠打造鐵殼也要花不少錢?!?p> 大家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原來9月以后的火藥、銀子,都是用在了防守西平郡上面。
何劭感動地說:“你們真是為大晉立下了汗馬功勞啊?!?p> 陸風、陳煦一臉失望的表情,本以為抓住了一個大把柄,最后卻發(fā)現(xiàn)這是一個英雄事跡。
陸風還是有些不相信,他問胥吏:“這么大的工程,怎么可能沒有一點問題?”
胥吏說:“火藥的問題已經(jīng)清楚了,現(xiàn)在確實沒有任何問題了。以前,我們在別處經(jīng)常見到虛報、虛領的情況,這次核算了下,領取的費用跟人員數(shù)、工程量都能對上,不存在多報、多領的情況?!?p> 陳煦說:“難道沒有可疑賬目嗎?”
胥吏說:“這種情況也是別處常見的,就是將一些說不清來歷的費用,想辦法做到賬里去,占點便宜。但是這次,我們真的沒發(fā)現(xiàn)有這種情況?!?p> 陸風和陳煦聽得有點呆了:這么大的工程,一點問題都沒有,還真有這么清廉的人???真是不可思議。
陳煦突然想起還有一樁事情,這個應該是可以坐實了的:給自家田地修了一條小路。
陳煦提起此事后,何劭說:“這正是要找張琛來的原因,作為管家,這條路他應該清楚是怎么回事?!?p> 張琛說:“這條小路是我們瞞著侯爺,私下給修的。”
何劭說:“這么說,安寧侯事先并不知道?可是你們也不該私自挪用朝廷的水泥???據(jù)我所知,水泥的造價可是很高的?!?p> 張琛說:“大人,我們并沒有挪用朝廷的水泥啊,后來侯爺發(fā)現(xiàn)我們修了這條小路,就拿出700兩銀子,讓我交到水泥廠那邊,您可以派人查看水泥廠的賬目?!?p> 何劭大為驚奇:“安寧侯為水泥付錢了?”
陸風和陳煦有些不信,于是何劭派人飛馬趕到水泥廠,把賬本取來,果然在上面找到了去年張琛交來700兩銀子的記錄。
何劭問胥吏:“700兩銀子夠了嗎?”
胥吏說:“這城西的小路我去看了,路面不寬,大約1里路,如果只算水泥的話,最多600兩銀子應該足夠了?!?p> 何劭說:“人工呢?”
胥吏說:“要是算上人工的話,700兩銀子可能就不夠了?!?p> 陸風和陳煦頓時又興奮起來:這個李松終究還是占了朝廷的便宜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