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向屋內(nèi)的景象,那個輕輕靠在年輕男子懷中的姑娘,若是沒有經(jīng)歷地府的一遭,怕是也不會明白,自己遺憾和失去的是什么吧。
容長憬想要和她成親,她卻因此受到驚嚇而逃離了容府,不幸被黑白無常勾錯了魂魄。
在容長憬找到她時,面對一具毫無生氣的冰冷尸體的時候,不知道該是怎樣撕心裂肺的心情。
他未曾想到,容杳對他,竟然會排斥到這樣的地步。
她只是將自己視作兄長,而不是情人。
在日夜相處的守護(hù)和陪伴中,淪陷的,只有他一個人吧。
他身居高位多年,孤寒冷漠,孑然一身,早已經(jīng)習(xí)慣。
可偏偏容杳出現(xiàn)了,陪了他這么多年,就像陽光一樣的存在。
可是如果有一天這個人不在了,那就像是好不容易抓住的陽光和溫暖要消失了一樣。
他不允許,因為可能再也沒有辦法忍受之前的那種孤獨了吧。
容長憬自知自己病弱活不了多久,可就算要離開這里,他也想將自己的那抹陽光帶走。
可是,這抹陽光,就像是六月說變就變的天一樣,一下子就被烏云遮掩,消失不見了。
他沒來得及抓住,而此生,可能也再也抓不住了。
我不知道容杳在地府的那幾日,容長憬是怎樣度過的。
可我算命,清楚地知道他們的過往經(jīng)歷,我知道容長憬對容杳超越親人的愛。
容杳在地府哭的那樣撕心裂肺,想必,也是明白了自己對容長憬的情意吧。
我讓容杳重生回去了離家出走的三天前,她既然已經(jīng)醒悟,或許,會做出和前世截然不同的選擇。
如今見她嫁為人婦,夫君是從小呵護(hù)她長大的容長憬,這個姑娘做的決定,如我所料。
……
重生回到容杳離開出走的三天前,正是容長憬病好之后。
他尚且未找容杳,未說要和她成親,而容杳,也沒有說出那番讓他失望的話。
一切,都還來得及。
前來議事的各個地方掌柜和船長安靜地坐在廳堂的下方,除了回答首位那個年輕家主的問題,他們未發(fā)一言。
就算是想要說話,都得先對視一眼,眼神里除了敬畏,還有擔(dān)憂。
坐在首位的年輕家主面色是大病初愈之后的蒼白,手指微微地泛著青白之色,很是無力。
讓人嚴(yán)重懷疑下一秒他手中的賬本是不是就會掉落在地一樣。
“好了,今天的事情,就到這里,你們下去吧?!?p> 終于,在眾人的擔(dān)憂中,那病弱年輕的家主結(jié)束了今天的議事。
眾人起身告辭,忽然聽的首位上那個年輕人一陣咳嗽,便又相互對視了一眼。
時刻陪伴在家主身邊的管家上前拍撫著容長憬的后背,替他順著氣,蒼老的眉宇凝著深深的憂愁和無奈之色。
見眾人還沒有出去,便朝著他們擺擺手,示意他們離開。
管家擔(dān)憂地看著面色蒼白的年輕家主,忍不住提醒道,
“家主,可要多加保重啊?!?p> 近段時間,因為外面的傳言,容府的生意多多少少受到了一點影響。
平常里只有冬日才會來容府報備生意情況的掌柜卻在剛剛?cè)肭锏臅r候就來了。
家主一邊要顧著府中生意,一邊還要想著對策怎樣平息府中的流言。
他的身子尚且病弱,這樣操勞,又怎么能撐得住,讓人不擔(dān)心。
從小看著容長憬長大的管家想到這外面的傳言越來越離譜,他們家主還要為此煩心,就一陣心疼擔(dān)憂不已。
而對自從家主發(fā)病之后就未來看過的小小姐容杳,也忍不住責(zé)備不滿了起來。
“家主,這府中傳言均是針對你和小小姐而來的,流言止于智者,照老奴看,你不如……不如就娶了小小姐吧。”
管家忽然說道,還未緩過來的年輕人因為這句話一怔,然后下意識地?fù)u頭,
“容杳只待我如同兄長一般,我若是娶她,這丫頭……”
“家主,都這個時候了,你還顧著小小姐,容府養(yǎng)育她多年,她也該報答了?!?p> 管家慌不擇言,容長憬卻因此冷了臉色,喝了一聲“住嘴?!?p> “我只將她看做妹妹?!?p> 容長憬說道,目光中似乎有散亂的光。
容府的管家嘆了一口氣,
“家主,你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你對小小姐的情意,哪里騙得過我。”
似乎是被說中的心事,年輕的家主忽然沉默了下來,他捏著手中的賬本,目光的焦距不知道放到了何處。
廳堂中有穿堂風(fēng)而過,他的喉嚨一陣難癢難忍,便又忍不住咳嗽了兩聲。
“容叔,這些話,以后不必再說了,我是病亡之人,自己受累已經(jīng)夠了,不用再連累他人。”
管家似乎還有話想說,但是坐在輪椅上的年輕人已經(jīng)輕輕地抬手,
“行了,容叔,你下去吧?!?p> 管家只好退下,還未走出廳堂,忽然差點撞上了一人。
抬眸一看,這不是許久未見的小小姐嗎?
“小小姐,你怎么來了?”
管家看見容杳眼中的慌亂和著急,她似乎在尋找著什么,眼神茫然無措。
看見自己,然后又看見了廳堂內(nèi)的容長憬。
然后她一句話也沒有說,朝著容長憬走去。
容長憬就坐在廳堂中,他已然聽見了管家的聲音,知道容杳來了。
可抬起頭看見她的那一刻,還是怔了一下。
朝他走來的小姑娘雙目通紅,小臉有些蒼白,似乎是剛剛哭過。
身上只穿了一件單薄的衣裙,看起來瘦弱可憐。
容長憬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見她眼中還沒有擦干的水光,不由輕輕地皺了一下好看的眉頭,
“怎么哭了?誰欺負(fù)你了?”
彼時的容長憬,似乎忘記了自己和容杳還處在“冷戰(zhàn)”當(dāng)中。
擔(dān)憂的話一出口,語氣和神情皆是變得輕柔緩和起來。
容杳只覺得鼻子又一酸,眼淚差點要掉下來,她走到容長憬的身邊,屈膝跪在他的輪椅旁邊,
“哥哥?!?p> 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她將頭埋在容長憬的膝上,小小的身子一抽一抽地。
容長憬的眉頭皺得越發(fā)地緊,伸出的手糾結(jié)著要不要放在容杳的頭上,最終,還是沒有忍住。
他輕輕地?fù)崦蓁玫陌l(fā)髻,軟聲細(xì)哄道,
“怎么了?”
容杳哭的傷心,一旁的管家和年輕的家主相互疑惑地對視著。